風起東方，且聲勢漸盛。具象而論，即東方的文學、書畫、服飾、飲食、雕刻、建築、戲曲等，正在源源不斷地為當代社會烙上風格印記。2019 年 5 月底，《T》中文版將再度攜手成都 IFS 聯合舉辦的第三屆全球⻛格論壇，正是以風從東方來的時代背景為契機，探討東方風格的在地傳承與全球發展。《T》中文版將邀請到若干具有東方背景的設計師、藝術家，與我們一同見證風從東方來。本週，我們將走進 Cindy Chao The Art Jewel 的設計總監 Cindy Chao 東西融合的設計殿堂，一探珠寶設計領域中的靈動生命。
3 月底，荷蘭。潮溼的海洋氣候讓這裡常年溼潤且多風，北海上空飽含厚重水汽的陰翳覆蓋層層。尤其在冬末初春的時節，太陽光線的直射多降臨一天，便是多一天的奢侈。足夠幸運的是，在我與珠寶設計師 Cindy Chao 在荷蘭東南部小城馬斯特裡赫特（Maastricht）共度的幾天時間裡，陽光彷彿純粹得被濾掉了所有雜質，射線一般慷慨地灑下，與寶石閃耀的美麗光芒，交相輝映著。
Cindy Chao The Art Jewel 2019 Black Label 大師系列山玫瑰胸針的形象稿被選為2019 TEFAF Maastricht官方目錄
馬斯特裡赫特歷史悠久，最著名的歐洲藝術博覽會 TEFAF Maastricht 每年在此舉行。它被公認為是世界上最卓越的藝術品、古董和設計類藝博會。今年 3 月末的 TEFAF Maastricht，參展商家涵蓋八大領域：古典藝術、古董、設計、高級珠寶、當代藝術、繪畫、紙上藝術和部落藝術。Cindy Chao The Art Jewel 是新增參展商中唯一的高級珠寶品牌，此番受邀前來，最能彰顯品牌工藝與藝術追求的 Black Label 大師系列齊齊亮相於展會當中。包含有四季系列、緞帶系列、羽毛系列、建築系列以及花園系列五大主要組成部分。展廳現場，一棵真實矗立的「生命之樹（Tree of Life）」裝置藝術作品靜立中央，每一件 Black Label 大師系列作品都被精巧地懸掛陳列在大樹的縫隙中。在參觀的間隙，從身邊經過的工作人員還會不時地向樹幹與藤條枝葉上噴灑霧狀香氛，彷彿置身幽謐森林，呼吸得到芬多精的氣味一樣，讓圍繞珠寶周遭的空靈與清淨，都變得具象真實了起來。
2019 年 TEFAF Maastricht 展覽 Cindy Chao The Art Jewel 展廳現場，大師系列作品以懸吊的方式融入枝幹結構中，形成一棵真實矗立的「生命之樹（Tree of Life）」
繼去年受邀至英國倫敦大師傑作展後，Cindy Chao 今年被邀請參與 TEFAF Maastricht，已經有著足夠的資質與資歷，被稱為當今備受矚目的當代珠寶藝術品牌之一。這樣的第一次，足夠讓來自中國臺灣，代表著東方頂級的珠寶藝術審美的 Cindy 興奮。Cindy 本人也坦誠道，能夠被邀請到TEFAF一直都是她的夢想之一：「我曾經在想，如果能夠受邀來到這，對於我，對於品牌，都是一個里程碑，所以現在一切成真，才是真的很完美。」
在追求藝術美感的同時，保有充滿力量的硬朗質感。在 Cindy 眼中，大自然的美不是轉瞬即逝的，它因自身散發的無窮能量而擁有接近永恆的力量感與生命活力。聆聽 Cindy 對她的藝術珠寶作品設計的創意成真的一步步的經過，我逐漸發覺，鑑賞一件藝術珠寶作品，或許與欣賞一座精美的建築所引發的感知如出一轍。當閃耀在你眼前的寶石，經由手工與審美的雕刻塑造，其線條、色彩、光澤與輪廓全部被運用到一種極致 —— 就像一首澎湃至頂端的交響樂一樣，創造出超然於審美定義之外的情緒聯動。
Cindy Chao The Art Jewel 2018 Black Label 大師系列
但此刻，Cindy 還是有些不滿意。爬上眼角的輕微慍意，來自展場 VIP 鑑賞室內，被調得過亮又有些偏黃的燈光。角度不對，光的強度不對，這讓珠寶的顏色展示得略有些不盡如人意的偏差。「配色是我最擅長的事，但對於今天呈現珠寶的這個光線，我覺得很可惜。」說著，她點了點手機屏幕，最能展示出這條 2019 Black Label 大師系列 Masterpiece「鳶尾花浮雕手環」清新玄妙色譜的照片，被她當作手機桌面。Cindy 對這件作品的色彩（事實上，是對每一件作品所用寶石的色澤搭配）與分佈比例，有著近乎固執的堅持。她反覆調試著手電筒的燈光位置，試著讓觀賞它的每一個人，都能通過她的堅持和調試，看到靜默的寶石亦能自然生動的秘密。
淡粉色的鳶尾花彷彿被凝固的，清晨六點的花園。重達 97.63 克拉、共計 2,582 顆玫瑰式車工白鑽，表現著清晨花朵在晨露下，晶瑩通透的自然意境。為了確保各顆玫瑰式切割鑽石在浮雕曲面上能夠緊密排列，同時使各顆鑽石的圓頂高度順應雕塑曲面，工匠們需要精密計算上千顆切割鑽石與其他密釘鑽之間的鑲爪配置，從而達到體積最小且能兼顧鑽石穩固性的鑲爪配置要求，展現出最大的鑽面，以玫瑰車工折射凸顯造型。
這樣環環相扣的工藝水準，才能呈現出最符合人類感知的活靈活現。
2019 Black Label 大師系列 Masterpiece「鳶尾花浮雕手環」
Cindy Chao 深諳如何表達自然美學。然而自然瞬息萬變 —— 它與光影角度、空氣流動都有密切的關係。這要求 Cindy 與她的工匠們對色要對的精準，更要以描繪的客觀物象為主。「所以我剛剛才會說很可惜。這條鳶尾花的手環放的各種的粉，各種的黃，可是你知道為什麼它會看起來平衡又很自然，也有讓人覺得放鬆的暖？因為花瓣周邊細碎的藍寶石。暖色才能被烘托出來。」Cindy 有一雙對於鑑別顏色和運用顏色訓練有素的眼。她對顏色的敏感度極高。旁人看來的單一顏色，在她的鑑別系統中，是各種對比顏色的輔助與襯托作用的結果：「比如說我的山玫瑰花（2019 Black Label 大師系列山玫瑰胸針）。山玫瑰花裡面，看上去像裡面有很多綠偏紫，綠偏藍，綠偏黃。不同種的偏色其實是為了讓綠色跳脫其上。同樣，沒有藍色的輔助，是不會體現粉與黃的暖色的。」
2019 Black Label 大師系列山玫瑰胸針設計圖與成品
「花園系列」的山玫瑰胸針上，一顆渾圓飽滿的貓眼石，她能看到最深處 —— 那裡有八種以上的綠，是旁人肉眼不易察覺的複雜深邃：「我覺得這一顆貓眼好特別。是很有威力，張力的一個貓眼。你看那個綠，你現在眼睛看其實就已經最少 8 種以上。偏黃的偏紫的偏藍的。那時候我就在想，我要怎麼樣讓綠看起來是我想要的。如果沒有別的顏色去比較，其實很難看出它是哪一種綠。因為光是綠色的層次就有幾十種。所以那時候我們就用了其實大概將近八種不同的色調相調配。各種不同的綠的層次結合，你才能夠去烘托出真正貓眼它那種優雅的顏色出來。」就像近一個世紀之前，同樣在顏色的深邃中執迷的荷蘭畫家梵 · 高。在他瘋狂的筆觸中，色彩是調動觀者情緒的主力軍，總有顏色會讓另一種顏色閃光，在互補與對照中得到釋放。
點擊觀看「花園系列」的山玫瑰胸針視頻
但深究其因，這並不完全關乎瘋狂，或者只讓人聯想到激進的情緒。寶石最純粹，想要達成美，也需要最複雜的結構與打磨。像是親手建構一個建築作品一樣，對理性、理智、理科思維，有著非常刁鑽和極致的要求。就像 Cindy 所說：
珠寶做到最後，有力學，有工程學，有建築學，其實運用的是理科的思路。剋制與揮灑，都在個人拿捏之中進行角力和博弈 —— 它是一座擁有閃亮生命力的建築。從一件珠寶作品，到一件珠寶藝術，質變發生在對其外形的雕塑上。獨到的生命力、建築感和雕塑性，讓祖母綠寶石周遭的花蕊毛茸茸，彷彿有花粉附著一樣亦真亦幻 —— 那是法式漆雕所達成的視覺魔幻；花瓣或枝葉的起伏，配色之外同時顧及整體佈局與打洞。「因為你的高低起伏，你如果沒有去拿捏大小，你的起伏會被吃掉。所以必須在打洞的時候兼顧到起伏轉折洞位的大小配色，又要讓顏色漸層。漸層不是隻有顏色深淺漸層，也關乎大小漸層。」做出了層次，也就是做出了柔軟。從「山玫瑰系列」的立體，到「羽毛系列」胸針的超輕，再到鳶尾花手環的柔軟，她將層次的存在感逐漸降低，但作用逐漸升華放大。
「羽毛系列」胸針。點擊查看精美細節
Cindy 堅持用沿襲自 18 世紀的手工蠟雕技術（cire perdue），打造栩栩如生的微型雕塑模型，再進行鑄模與鑲嵌工作。能夠在視覺上營造出輕巧與靈動，背後需要的是將堅硬化為柔軟的功夫。Cindy 作品中採用鈦金屬，以物理方式陽極析出色彩，從而烘托自然物體的形狀。比如大師系列中，紅寶石緞帶胸針上看似蜿蜒的柔軟的緞帶，就是由堅硬無比的鈦金屬製成。正因如此深厚功夫，我們才可以在 Cindy Chao 的作品中，看到一個完整的、靈動的大自然。
沿承自 18 世紀的手工蠟雕技術（cire perdue）
顧名思義，The Art Jewel ，Cindy 一直堅定地認為自己專心的對象是藝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做『藝術珠寶』，只是恰好用寶石來創作一個對象，但最終的目標，絕對是將珠寶指向藝術的語境之中。只有這樣作品才會帶給你回饋。」在 TEFAF 展覽中，很多買家、展商和參觀者一開始都不相信這是一個十餘年品牌的閱歷和作品。Cindy 笑說：「其實這與銷售數據沒有關係了 —— 就像我做每一件大師系列作品，都不能帶著銷售數字背在身上。能讓西方人用新的觀點看到是華人的作品，華人的品牌，還是會讓人自豪的。」
Cindy Chao The Art Jewel 2019 祖母綠建築套鏈的組裝手工藝
Cindy 的外祖父謝自南是名聲斐然的古建築與修復大師，設計的上百座廟宇遍及東亞及東南亞各地，諸多作品現今皆列為歷史古蹟。同時也是最影響她在珠寶設計中建築結構和色彩哲學的人。她從小深受建築師外祖父以及雕塑家父親的影響，從幼時便耳濡目染並接觸由外祖父創作的漢氏宮殿立體手繪建築圖，以及父親的雕塑工藝技法，這影響著她的珠寶作品始終呈現如雕塑建築般的立體美感，獨創的 360 度鑲嵌更讓珠寶宛如一件微型雕塑品。Cindy 先前開展了一個不小的工程。她邀請攝影師專門走遍全臺灣，按圖索驥將外祖父的建築作品拍照編撰成集。寺廟外壁騰躍如生的龍，內飾精美繪製的藻井的照片，和外祖父精細無比的手繪建築圖紙讓人瞠目結舌 —— 要知道，臺北知名的盛景龍山寺，就是出自外祖父之手。
瑪格麗特胸針屬於 Cindy Chao The ArtJewel 花園系列，花園系列的靈感來自孩童天真的繪畫
「我的外祖父是建築師，可是我真的覺得很難讓別人體會我所謂的『建築』，我口中的『建築師』是什麼樣的建築師。」家傳，在 Cindy 的手藝與觀念中，得到了最貼切的表達。一方面這關乎美感的傳承、技藝的傳承，另一方面，這樣的傳承又是全方位的，烙印在下一輩身上，是對藝術追求尊重的精神。Cindy 還記得在她記憶中，外祖父可以為了一個柱子的顏色調和出 15 種的藍。正面反面側面，每一面感光後的色澤都不盡相同。她的敏感和眼力，也正因此而青出於藍。
東方人會用「集大成者」，形容一位藝術家或革新者果敢的風範。彷彿他們是天選之人，生來就揹負著傳承、鼎新的重擔。Cindy 來自中國臺灣，在十多年的推翻與創作中，她在西方人握有絕對話語權的珠寶設計領域逐漸站穩腳跟，也拓寬了視野 —— 所謂「視野」，是面向兩端的：既是世界人看東方，也是她看到了世界。
圖片承蒙品牌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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