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斜的街子——傣族经典爱情故事(2)

在离勐景董有三天路程的地方,同样有一个风尾竹和大青树包围着几十个寨子的大坝子,这就是勐耿。高高的大象山屹立在坝子的北边,象鼻子伸过来的地方就流出一股白练般的河,传说远古时候流淌的河水就象二胡声音那么悦耳,所以被称为南定河(傣语二胡称为“定”)。南定河由北向东南方向流过十九个村寨,绕过十九道弯,流到了曼弄秀寨边,河边沙滩上的鹅卵石象是相约好要去寨子里做客,密密麻麻相跟相挤着就铺出了一条小路,越过田埂穿过竹林一直向寨子里伸去,又分成长短不一的小股钻进各家各户的竹楼下面。

在一棵大菠萝蜜树的旁边是一幢不大不小的竹楼,与众不同的是这家房子周围的花和果树比别家的鲜艳和青秀,房子里的竹笆和地板也比人家更光滑,没有一丝灰尘更无半点污渍。

这就是婻娥苹的家。

十七岁的婻娥苹芳名已被夜晚那醉人的香风送遍了整个勐耿的各个角落,连周围山上崩龙寨的小鸟也会发出“婻娥苹!婻娥苹!”的叫声。

她和所有家景较好的姑娘一样,父母和哥嫂是不忍心让她去做田里重活的。每天天刚朦胧亮,竹楼下就传来轻轻扫地声,当东山露出一抹霞光,她就挑着木桶往寨子边的水井走去,这时路上的野花野草纷纷仰起了脸,小鸟发疯般地鸣唱,太阳也赶紧露出头,红着脸笑呵呵地望着她,山峰和田野顿时一片灿烂。

给土瓮灌满了水,再把楼上的竹笆和地板擦一遍,楼下洒点水,抓出谷子唰啦唰啦地丢给树下的鸡群。通常还有邻居几只不安份的公鸡混在里面,她也不赶走,任由这几个脸红但不知羞的家伙一面晃头探脑看她几眼,一面反客为主把脚下的谷子乱扒拉几下,“咕咕”叫着诱骗母鸡前来受骗上当。

做完这些,母亲或者嫂子也把早饭做好了。等全家人都吃饱,她把碗筷洗好,把该洗的衣物收起来装进另一对木桶里,和小姐妹们一起往河边走去。那时就该河里的小鱼小虾高兴啦。

下午森林里的凉风嗖嗖地溜进了各家各户的竹楼,从河边回来的姑娘们不是集中在某一家聊天,就是背着小竹箩上了山,或摘野果或采集野菜。收获多少无所谓,为的是体会一下传说中那下凡到森林里游玩的仙女的那种感受,如果碰到年轻的猎人或者几个放牛的小哥,就可以放开喉咙对一阵歌,让那沙沙的风吹树叶声和小鸟为他们伴奏。

晚上更是年轻人的天下。在寨子边那最大的大青树下,姑娘们燃起一小堆堆的篝火,一边低声说笑着,一边纺着线。小伙子们披着毛毯,吹着葫芦丝,唱着缓缓的歌转来转去,哪一对谈拢了,小伙子就被允许坐在姑娘的旁边,把毯子轻轻披在她的香肩上,火光就会印出一对柔柔的影子。

可是到如今,还没有哪个小伙子的毛毯边挨过婻娥苹的香肩。不是她太傲慢,而是每个和她对歌的小伙子都不好意思坐在她的旁边。

街子天到了。这是自古就流传下来的习惯,五天赶一次街,四面八方的人都汇集到那条街子,交易各种货物。

更多的年轻人则是把它当作一次集会,一个在大白天也可以谈情说爱争奇斗艳的场所,一次相当于现代人的选美大赛。因此,那天必须穿上最漂亮的衣服。

汉人老板的铺子生意火红,卖的是绫罗绸缎和日用品,傣族大哥的小吃摊上坐满了人,火烧猪,酸汤鱼,撒皮,米粉……应有尽有,让喝酒的人大快朵颐。

卖自织衣裙的傣族大嫂,卖野果野菜的景颇大娘,扛着一大袋茶叶的崩龙大叔……都来了。

来吧,各族的兄弟姐妹们,让热闹的人声把这街子挤爆。

傣族青年男女衣着光鲜成群结队在街子里走一圈,买点小零食又向街边的各棵大青树下慢慢围过去。

婻娥苹和她的小姐妹们慢慢地走进了街子,濎沸的人声突然静了下来。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整个街子的眼光都向婻娥苹走来的方向望去。

小摊上喝酒的傣族汉子一杯又一杯把酒往衣服口袋里倒。摊主抓起盐巴不停地往锅里扔,直到锅边冒出白花花的盐沫还不住手。

正在给顾客撕绸缎的汉人老板忘了接银子,不停地撕呀撕,一直把柜台上的绸缎都撕成一堆烂条子还不停手。

两个打了十多年冤家,喝醉了酒正用长刀在街边互相打斗得火星四溅的景颇汉子立刻停手,长刀掉在脚下。

卖茶叶的崩龙大叔不停地抓起茶叶往傣族大嫂的背萝里塞了又塞,那大嫂提醒: “大叔,已经装不下了。”

“哪个是你大叔?我是你的弟弟。”嘴里说着,手还是没停下来。

直到婻娥苹走过街子,慢慢消失在街边大青树旁的风尾竹林,人们才缓过了气,倾斜了的整条街才回正过来。

就象汉人戏文里唱的那样,一家有女百家求,婻娥苹家的竹楼梯被媒人的脚底板又磨薄了一层。

英俊萧洒又尊贵的召勐儿子先派一个声音比喜鹊还甜脆的媒婆来提亲了:

“我们召勐的公子就象菜苗渴望雨水一样想着姑娘。最俊的马应该配上最金贵的鞍。将来等公子继承了召勐大位,你就是全勐最尊贵的夫人。”

“大婶呀,我只是山里的灰鸽子,怎么可以飞到召勐的宫殿里去唱歌。”婻娥苹笑脸相迎。

“谁不知道你是全勐的头只凤凰?正应该被养在最尊贵的金笼里呀。”

“把林中的小鸟关在笼子里会得病,强折的花会枯萎。我祝尊贵的召勐公子早日找到真正的凤凰。”说到这份上,就算是拒绝了。以召勐的权势要几个民女当儿媳妇当然很容易,但如果强抢了婻娥苹,只怕全勐的百姓会把街子连同宫殿烧成白地。

傣族大臣的儿子,头人的弟弟,汉人老板也先后来提亲了,都被婻娥苹礼貌周全地回绝。

她到底要找什么样的如意郎君,谁也不知道,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南定河水还和往常一样欢欢地流着,而婻娥苹总是望着河中的旋涡,心里更象装了一只小鹿,看到山上的花呀草呀也觉得比平时更漂亮,唱出来的歌也让山风和小鸟的鸣叫声全部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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