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桥峪旧事

桥峪旧事

我知道李成根跟朱明塬不说话还是在大明公社修桥峪水库的时候,听我南何大队里霍老四说的。

霍老四这人是大队里懒怂的祖师爷。上工磨洋工,下工一窝蜂,评工吵得凶,分粮闹哄哄,就是从霍老四这里来的。据大队里老人们说,霍老四不是南何大队的老住户,祖上在塬下川里,具体哪个大队说不准,家里的生意做得很大,在西关街里经营商铺,还有马队和驼队,马队通过桥峪的古栈道到商州甚至入川,驼队则出潼关上山西到内蒙。

霍老四早几年还跟着家里的商队出去过几回,也算见识过大世面,所以嘴上功夫也是一般人比不了的。霍老四号称“上知天文,下断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世上这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

我对霍老四的嘴皮子功夫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是对他干活不出力并不感冒。霍老四大概记忆力很好,谁啥时间说过啥,干过啥,谁都在场,都记得清清楚楚,而所谓前知五百年,多半是从老戏文里面知道的,有一少部分是听别人说的。

在工地有这么一个大懒汉,大队干部何光明的脸上就很不好看。而对于工地上下苦力的社员来说,有这么一个人在歇工的时候说个热闹,是很惬意的事情,也利于娱乐身心。最终何光明没有把霍老四撵赶了,主要就是这层原因。

桥峪水库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渭水县最大的农田水利工程,同时也是陕西省重大水利工程,水库建成之后,能够解决塬区5万亩农田的4万余人的吃水问题。桥峪是秦岭山一条山谷,山泉水从深山流出,经桥峪山口向北经北沙河汇入渭水,修建的水库就是在山口建一座大坝,把山泉水汇集起来,用以防御山洪和灌溉农田。

塬区吃水难,包括我们南何大队,吃水都是老大难问题。也就造成了南何大队和塬区很多地方光棍成群。当地的女人教训自家不干活的女儿的时候,经常会说一句话:“懒吧,懒吧!不拿针,不捏线,看将来到哪儿找婆家呀!找到塬上吃窖水去!”窖水就是收集的雨水。在塬区有一句话,叫做“宁给一个馍,不予一瓢水”。遇到路人在塬区讨吃喝,宁愿给他一个馍,也不愿意让他喝口水。

为了把桥峪水库多快好省地修好,全县13个公社全部投入几万人的劳力,由公社给大队派活,由大队再分给生产队,由各个生产队轮流上塬修水库。各个公社社员们在社、队两级干部的带领下,自带干粮,从全县四面八方,涌入大明公社桥峪,场面非常壮观。华县革委会就设在桥峪,现场办公。

我有幸参加了当年那个宏伟的工程,也见识了那个壮观的场面。在工地上,满山满塬都是干活的人,送干粮的,用独轮车拉石头的,在峭壁上凿炮眼放炮的,拦水挖渠的……工地上的高音喇叭不间断地播放着各种革命歌曲,当然少不了各个生产队送上去的通讯稿,由广播员广播出来。

工地上红旗漫山遍野,这个上头写着“南王突击队”,那个红旗上写着“下庙青年连”,不一而足。各个大队展开劳动竞赛,在工地上用独轮车装着土石跑得飞快。你一上午拉了60方,我下午就要拉80方!你一小时跑两趟,我一小时就要比你多跑半趟……欢呼声、叫好声,还有高音喇叭高亢的歌声,响成一片……突然一声警报声响起,所有人停下手中的活儿,涌到安全区域。随着一声炮响,山间的土石纷纷滚落,在桥峪口留下一股股浓重的尘雾,久久无法散去。到了吃饭时候,工地上处处冒烟,队队生火,不一会儿就闻到了玉米糁子粥的香甜味道……

砸石头、挖土方……柳林公社和大明公社的工地连着畔,南何大队本来就在大明公社和柳林公社交界,虽然分属两个不同的公社,但是社员们互相都认得。上工的时候互相打着招呼,干活的时候心里都暗暗较劲,谁不让谁。

我跟二狗就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李成根和朱明塬从来不说话。这两个人虽然都在大明公社,李成根是下李大队的大队长,朱明塬是兴国大队的队长,两个队有啥事需要协调,都是别人带话,队长之间从来不互相搭茬,后来发展成两个人一人在一天,只要有一个在,另一个肯定寻不着人。

在那天歇工的时候,我跟二狗围着霍老四,说起了李成根和朱明塬的事情。霍老四抽着呛人的旱烟,眨巴着满是眼屎的一双小眼,很自负地说:“这两个人自生下来就是冤家对头。”我跟二狗的兴致就来了,周边还有几个人,也都纷纷围上来,让霍老四说清楚,这俩人到底是咋回事?霍老四一看人多,就卖起关子了:“娃娃没娘,说来话长了……”

霍老四说,不仅这两个人向来不打交道,两个大队的人在以前交往都很少,到解放后才渐渐开始接触了。因为啥?李成根是李自成的后人!朱明塬是明朝皇上的后人!

我跟二狗包括围坐在霍老四跟前的人都不相信,霍老四显示出鄙夷的神色,道:“不相信?你看这两人的名字!一个叫李成根,根是木,朱明塬,塬是土,木克土哩!李自成夺了明朝的皇位,崇祯帝在煤山吊死,几个儿子有跑了的,也有战乱殁了的,还有一个朱四太子,带着一家子住在咱东塬上,自己在咱大明寺落发出家了。咱大明寺以前叫蕴空寺,朱四太子来了以后,改成‘大明寺’,其实就是想以咱大明公社这块风水宝地为基地,反清复明哩!”

二狗说:“那管李自成啥事?他不是跑北京去了?咋可回来了?”霍老四白了一眼二狗,明显是一副看不上二狗的表情:“说你娃娃没念过书,连戏都没看过?李自成在北京当了四十天皇上,也说当了四十年皇上?为啥?李自成当了皇上之后,就问下属最喜欢弄啥?下属都是咱庄稼人,就说爱过年,李自成就说,爱过年就天天过年!于是就过了四十天的年,也就是说过了‘四十年’。你想,在北京城扬武了四十来天,过年正过得美哩,就叫吴三桂领着清家打跑了。李自成从北京一路跑到咱塬上,把随身的大刀还留在了露泽院堡的关帝庙了!不仅留下了刀,还在这里留了几个本家后人,说是护刀卫,人家在这里还留下了后人哩!”

按照霍老四的说法,下李大队有很多人是李自成后人,而兴国大队很多人是朱老四的后人,二狗笑道:“老四叔你得是霍元甲的后人?”众人哄笑,霍老四红了脸就不好好说了,众人于是就又责怪二狗,二狗也弄得很尴尬。正说得热闹哩,何光明吹完头遍哨,已经走到我几个跟前,一看霍老四周围一堆人,这才恼了脸说:“老四你又在这里磨闲牙哩!你要是不想做活提前言传,工分就叫梁会计不给你记了,省得年底分粮的时候你可吱吱哇哇的!”何光明说完扭身就走了,霍老四起身跟我们开始准备干活了,当然还是舍不得出力气。

说一句实话,李成根和朱明塬俩都能干,在修水库的工作中能认真负责。他们跟社员们一起出力气,啥活路重干啥活路,冲锋在前,享受在后。每回社员们已经开饭了,我看见李成根还在收拾工地上的工具,等大家都吃完了,他才摸碗哩。朱明塬同样跟社员们同甘共苦,原本好好的人,让这体力劳动熬得黑瘦黑瘦的,但是他不叫苦,媳妇心疼他,从牙缝里省出一点鸡蛋白面,给他摊成饼子送到工地上,他二话没说全部倒在了工地的大锅里……有这样的好干部,社员们都干疯了!而我南何大队的何光明一天牛逼哄哄地到处巡视,就看谁不出力,简直是一个监工!村民们当然不太愿意多出力,所以评比的时候往往拖了后腿。若干年后,何光明开始自己包工程的时候,还是这怂式子,作风保持得相当一致。

我跟二狗私下里说过:“看人家大队的干部,咱队里这就不算个啥了。何光明跟衙门的差人一样!”二狗骂了一句何光明,低头说:“估不准李成根和朱明塬的事情是真的,霍老四这人你不要小看,消息很灵通哩。前几天我回大队里,听我大说,这两个人早都弄不到一堆了,从他大、他爷、他老老爷手里都不说话。早些年,朱家用骡子运麦,半路上麦捆子从车上掉到李家地里了,都不进去拾!”我就说:“怪不道李清莲跟朱正烨两个人好不成了!”二狗瞪着眼问:“他俩好不成了?你咋知道的?”我说:“我也是听老四说的,老四老怂信息广得很,说得真真的。”

李清莲是李成根的女子,人长得好。我跟二狗常说李清莲“跟画上的人一样”,毕竟是李自成的后人,李自成可是榆林米脂县人,这个地方出美人,可谓美女如云。李清莲在县城念高中,和朱明塬的儿子朱正烨是同班同学。两个人结伴上学,结伴回塬,在塬区就分开走,以免让人发现,出了塬区就一个在半路等着另一个,然后相跟上走。

两个人的交往虽然很隐秘,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发现了。那天下着大雨,两个人只有一把伞,只好相跟着回塬了。半路让兴国村的朱明坤看见了,朱明坤回了村子,就添盐加醋地把两个人的事情说了,这事情就传开了。传到朱明塬耳朵里的时候,朱正烨还没有出门,朱明塬阴着脸把朱正烨叫到跟前:“你跟李家那女子到底是咋回事?”朱正烨吃惊地看着父亲,正准备辩解,朱明塬一个巴掌已经上了脸,朱正烨白皙的脸庞上立即显出了五个红红的指印。朱明塬精瘦,经常干活的人手上力气大而骨节突出,这一巴掌上去,就把朱正烨的牙花子硌出血了。朱明塬媳妇赶紧拿来一瓢凉水,让儿子漱口止血,塬上缺水,这在干旱的塬区绝对是奢侈的行动。

而李成根听说之后,只对女儿说了一句话:“正常交往可以,做了出格的事,仔细你的皮!”女儿含羞地低着头,看都不看一眼父亲。

每天的工作量要拿出来评比,下李大队和兴国大队暗暗较劲,双方都在拼命,大明公社在每次评比都是第一,广播自然少不了要表扬朱明塬和李成根。有一回,西湾的骡子一口醋溜普通话表扬李成根和朱明塬正来劲的时候,朱明塬就到了广播站了:“骡子,你以后念表扬稿的时候再不要把我跟李成根放到一褡里!我嫌叵烦!”骡子应了一声,心想:都啥年代了,还这么较劲的!

朱明塬和李成根两个人保持着一个人在一天的默契,但是两个人毕竟性格不同,擅长的领域也不同,在下苦力的时候当然不会出什么问题,涉及到一些技术性问题,多少双方就有些舞挽不开了。比如说写报告,李成根一到这时候就头疼,而朱明塬却不跟李成根商量,把兴国大队和下李大队的报告都写好交上去了。李成根也感到吃惊,虽然说一人在一天,而朱明塬对于工程的进度,包括兴国大队和下李大队的各项数据,知道得一清二楚,报告写得滴水不漏。看来这人真是有心。

那天,峪里山壁上凿炮眼炸石头,正好轮到朱明塬“当班”,他带着几个社员就上了山了。他们几个炮眼砸好之后,填埋了炸药就下了山了。

一般在放炮的时候,正是场面上的人歇工的时候。我们几个又围着霍老四,让霍老四讲这两家子的渊源。霍老四也不推辞,抽了一锅烟就又开始了:“你知道蕴空山上的那个悬棺是谁的?就是朱四太子的!朱四太子的人在咱塬上的时候,手底下就有几人知道李自成有一支人马在塬上扎着哩!就吵吵着说要报仇雪恨,朱四太子说‘灭明者天也,非李逆所能为!况天下已落入清人之手,而独责聒噪者乎?’”我几个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些就听不懂了,霍老四还确实有些水平,瞪了我们一眼道:“知道你们不懂。意思就是说,咱身子都掉井里了,还在乎谁给咱浇一瓢水?朱四太子出家之后,法号叫‘普乾’,普乾圆寂之后,因他素有‘生不做清臣,死不沾清土’的誓愿,他的弟子就寻了个风水墓地,把他的棺木用铁锁悬挂在半空中。”我们几个顿时明白了,二狗说:“四叔还就是不一般。念过书的人,肚子里有文墨哩!”霍老四听到人表扬他,马上就来劲了,反正没有啥事,就把自己的家世吹上了。

霍老四说:“我祖上也不是一般人!前多少年,我霍家是咱关中道上出了名的大商户,在西安城里都有商号哩。从咱关中把棉布丝绸还有盐湖的盐带上,从咱桥峪进来,上古栈道,贩卖到商州,甚至入川,钱挣得不像啥!整个西关街里有一半都是我霍家的!”二狗说:“得是还在上海和天津开的武馆?还有个徒弟叫陈真?”霍老四一下就恼了:“二狗你个狗日的瞎怂!嘴里没个好话!我不说了!”霍老四一下就躁了,我们几个赶紧打圆场。霍老四这才把话题继续下去,说着话却再不看二狗:“这古栈道如今就在大明公社桥峪里,咱朝里面走几里路就能看到。这几年是走不成人了,以前这栈道还是咱关中人入川的要道哩!”

霍老四说的这古栈道我们塬上人都知道,这在古代是官家打仗的粮道跟兵道,后来没人走了,也就逐渐没落了,但是石壁上的遗址还在。

大明寺原来叫蕴空寺,这塬上人也都知道,我问:“四叔你说朱四太子出家的大明寺,有多少年了?”霍老四说:“这寺庙远了,里面有一座塔你知道啥年代的?”我们几个肯定不知道,霍老四说:“怕是比洛阳的白马寺还早!前汉的!”二狗说:“那座塔都剩个底座了,你爱说啥时候的都能行,你说是姜子牙修下的我都信哩!”我们为了不打扰霍老四的谈性,赶紧给二狗使眼色,二狗就立即闭了嘴,霍老四看都不看二狗,说:“那座塔啥时间倒的,我不知道。听上辈子人说,当天乌云遮月的,只听‘轰’一声……”

我们正说得来劲,眼见着一股尘雾从山里飘起来,随后传来几声巨响。这轮炮放完之后,照例要继续上山凿炮眼放炮。朱明塬二话不说拍拍身上的浮土石屑,带了一伙子人就又上山了。正在这时候,李成根突然出现了。这一下热闹了,整个工地都看稀罕哩!李成根从朱明塬手里抢过工具,喊了一声:“大明公社的跟我走!”朱明塬突然被抢了工具,心里很不平衡,上去就抓住李成根的衣襟:“不准走!今儿我当班!你这算啥事?”从性格上说,李成根比较大大咧咧的,而朱明塬有些文雅的书生气,虽然朱明塬这句话说得比较柔和,但是却也透出了不容拒绝的坚持,李成根笑笑,说:“明塬哥,这不是谁当班的问题,你放了十三个炮,只响了十二响,还有一个哑炮。我在部队干得就是这活路,比较专业,有个啥突发状况,我能排除,而你是干文书出身,没有这些经验,这下要排除哑炮,应该我去!”

周围已经围了一堆人,朱明塬脸红了,却也感到李成根说得有道理,但是面子上挂不住,因为众人围观,他一直没有找到台阶下,只是梗着脖子,并不看李成根的脸,而是对着其他人,还是那句话:“今个是我当班,这就是我的事,不可能叫旁人替代。你把你女子管好就对了!”话说到这地步,李成根也弄了个没脸,就松开了手。朱明塬一个人带着工具上山了,其他人知道还有一个哑炮,按照操作规程立即返回安全区域。李成根放心不下,就不远不近地跟着朱明塬。

朱明塬见李成根跟着,就越发跑得快,李成根上去就把他抓住了:“还有一个哑炮,你不敢去!这事情得我处理!”朱明塬根本不理睬李成根,执拗地往山里走,李成根急了,在后头紧撵慢撵没撵上。到了山口的时候,原本已经散去灰烟的爆破处又冒起了一股蓝烟,而朱明塬和李成根一前一后就在冒烟的地方最多十米的距离!

眼看要发生危险了,李成根猛地往前一扑,把朱明塬压在底下了,两个人滚到了一处低洼的地方。一声巨响过后,乱石不断砸落下来……等一切恢复平静,朱明塬把已经昏死的李成根从自己身上推开并抱在怀里了。朱明塬发疯似的吼着“成根!成根!”众人从四面八方疯了一样围拢过去。李成根的耳朵里流出的血把半个脸都染红了……

李成根的两个耳朵,一个完全丧失听力,另一个也丧失了大半听力。事故发生之后,大明公社的石主任非常恼火:“朱明塬,你干得好大事呀!”朱明塬也非常自责。石主任却不依不饶:“你都是老党员老干部了!咋弄下这号事情!大小轻重都掂量不来?”朱明塬当场表态说:“这事情我负责!我也应该负责!”石主任火气消了些,他知道李成根和朱明塬两个人都是大明公社少有的干将,出了事情谁也不愿看到,加上朱明塬自己也被石头砸伤了手背,心里有些不忍。他正好也趁这个机会想把朱李两个家族的世代矛盾化解开,于是语气缓和地说:“是这,你们两个大队的工程先停几天,思想上的劣根子不挖了,再干下去我看还要出事!有工作我安排其他大队完成,你要向组织做出深刻的检讨,把造成这次事故的主要原因深挖一下,往根子上挖,少给我浮皮潦草的!”

朱明塬的检讨写好了,在重新开工的那天早上在广播站公布于众。原先,石主任为了给朱明塬留面子,打算让广播员骡子念检讨,而朱明塬却坚持要自己念。

我听了朱明塬的检讨才终于确定,这两家子确实世代不太来往。原因自不待言,看来霍老四嘴里透露出的信息确实不是捕风捉影。朱明太子在大明寺出家,也确有其事;李闯王把自己的战刀寄存在关帝庙里面,不仅有历史记载,在现实中也得到了印证。朱明塬在检讨里面说过:兴国大队朱姓跟下李大队的李姓互不来往,历史上确有其事,祖训里面就提到,不许和李家人有任何瓜葛……

过了一个多月,李成根出院了,他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工地上。当社员们看到伤愈出院的李成根出现在工地的时候,整个工地上响起了巨大的欢呼声和掌声,下李大队的社员们跟在李成根后头,而朱明塬扔下手里的活儿,奔向了李成根,兴国大队的社员们也不由自主地跟在了朱明塬的身后……

朱明塬牢牢地握着李成根的手,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而李成根也一脸感慨,他们身后两个大队的青壮年们握手拥抱在了一起,欢呼声响彻了整个桥峪,乃至整个渭水县……

霍老四领着二狗和南何大队的一班子人马从桥峪峪口上去,到了古栈道了。霍老四情绪激动地指着古栈道上的一块石头说:“二狗你看,你狗日的把你的狗眼睁大!看看这石头上头刻得啥!”我们顺着霍老四的指示,在石壁上看到了小小的一行字:“甲午年腊月初,雪封大山,霍德荣出峪,得银八千两!”

霍老四洋洋得意地说:“看到了吧?霍德荣就是我爷!亲爷!八千两是多少钱?换成马钱叫你娃得数几个月!”当时正好遇到刘家楼的刘安民,刘安民说:“把名字刻在石头上,人比石头烂得更早,只有把名字刻在书上,才能流传久远!”众人唏嘘不已,而刘安民一个人背着手走了。

水库修好之后,我们经常到这里游玩,湖光山色,微风袭来,人工湖上波光粼粼,风景很好,也能让我们苦闷的心情得到释放。我跟二狗到从塬上到川里熬活,经常要经过桥峪水库,有一回就见到李清莲和朱正烨在水库边上以“桥峪水库”四个大字为背景照相哩!两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二狗叹了一口气说:“哎!一个好女子可没咱的份了!”我笑了笑说:“本来就没你的份!你以为现在有水吃了,人家就能看上你?人家嫁了皇上的后代,他先人当皇上哩!你算啥?” “皇上算个球!照样得在山上歪歪槐树上吊死!”二狗忿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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