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在高速公路上疾馳著。
從四川資陽到珙縣,從戒毒所到殯儀館,將近300公里的距離。
坐在警車上的吳某,此時卻一言不發,眉頭緊鎖。
對他而言,這次的離所探視,給他帶來的,卻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是的,在300公里以外,等待著他的,是他逝去的父親。
“不要有太多壓力,放鬆一點。”身旁的民警似乎看出吳某的心事,主動說道:“事情都已經這樣了,想再多也是於事無補,還有這麼久的車程,不要太過於緊張了,這樣對你自己也不好,對吧。”
吳某勉強笑了笑,將身子靠在座椅上,略略放鬆了些。
“對了嘛,你可以休息一會兒,路上時間還早。”民警說。
休息麼,吳某雖然這樣想著,但是思緒,卻已經回到了自己從前的日子:那時候,自己還在父母的身邊,而且也沒有沾上這該死的毒品……
〖 生為人子 〗
吳某出生在一個軍人家庭,父親從小就用軍隊的方式管理著家裡的五個孩子。日子一天天過去,這幾個孩子也一天天長大,不敢說出類拔萃,但也是一表人才。
對父親來說,他的每一個孩子,都是他軍人血脈的繼承者,骨子裡的,都是他自己繼承于軍人的那份驕傲。
想到這裡,特別是想到其餘幾個兄弟,吳某有些後悔,如果不是自己一念之差,自己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家屬為吳某穿上孝服
〖 誤入歧途 〗
成年後的吳某,和幾個朋友一起,在浙江與人合夥做餐飲生意。骨子裡有著一股韌勁的吳某,憑著良好的信譽和不服輸的勁頭,將自己的生意做得紅紅火火。而就是這個時候,吳某第一次接觸到了海洛因這個東西。
那是一次聚會上,之前認識的朋友神秘地遞過來一個小包,說這是好東西。年輕的吳某當時並沒有意識到這是什麼。為了不在朋友面前丟面子,第一次嘗試了這種東西。
誰知道,這東西如跗骨之蛆一般,一旦沾染,就再也難以甩掉。就這樣,原本紅火的生意,因為毒品,再難以維持下去,而自己,也因為吸毒第一次被送進了戒毒所。
在戒毒所的日子裡,吳某想了很多很多。他下定決心,堅決不再吸食毒品。因此,在兩年的強制隔離戒毒期滿之後,他回到珙縣老家,陪在父母身邊。
對於吳某的父母來說,如果吳某能一直這樣下去,倒也算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可是,警方的上門尿檢,打碎了吳某父母的幻想。尿檢呈陽性的吳某,不敢抬頭回應父母那悲痛的目光。只得低著頭,被警察帶離家門,自始至終都不敢回頭望一眼。
吳某見到父親遺體
〖 重蹈覆轍 〗
那天之後,吳某因再次吸毒被決定強制隔離戒毒兩年,來到四川資陽強制隔離戒毒所進行強戒。他的母親,由於身體一直不好,加上受到他吸毒的刺激,癱瘓在床無法行動。而父親的身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越來越差。
或許此時的吳某,才幡然醒悟,自己做下了多麼不可饒恕的錯事。也正因為如此,吳某在戒毒所裡的表現很好,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自己需要努力戒治,戒除毒癮之後,還需要好好孝順父母,照顧他們二老。
但是,天有不測風雲,一個電話,打到了吳某所在的五大隊。民警在電話裡得知,吳某的父親突發疾病去世了。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打在吳某的腦中。他當場情緒崩潰,痛哭流涕地請求著民警,希望自己能夠回去見父親最後一面。
考慮到吳某在入所以來戒治表現一直良好,五大隊將吳某的情況上報,希望能夠批准吳某回家探視。所部落實治本安全觀,本著“以人為本、科學戒毒、綜合矯治、關懷救助”的原則,重建戒毒人員親情支持系統,特批了吳某一天假期,由五大隊民警負責,送其回家見父親最後一面。
“快要到了。”民警的話將吳某從回憶中驚醒,車窗外,已經是自己熟悉的街道。目的地,即將到達了。
吳某傷心欲絕
〖 幡然悔悟 〗
殯儀館內,民警帶著吳某,推開了大門。
呈現在吳某面前的,是父親冰冷的遺體。
“爸……”吳某喃喃地說著:“我……我回來了……”
吳某想要上前去,但是雙腿卻有些不聽使喚地顫抖著,似乎不相信眼前的這一幕。
“為什麼……”吳某的聲音裡,已經有些嘶啞:“為什麼您不等我回來……”
“咚”的一聲,吳某雙腿跪倒在地,而嗓子裡,也是那樣撕心裂肺。
“爸!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兒子不該不聽您的話,不該吸毒啊!兒子對不起您……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每一句對不起,伴隨著的就是一個響頭,“咚咚”不停的磕頭聲,讓周圍的親友皆是動容。
“弟弟,起來吧。”說話的,是吳某的哥哥,他走到吳某身旁,將其扶起,說道:
“你知道嗎,爸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他老人家說的,只要你真的能把毒戒掉了,我們就還是一家人。你知道嗎,爸從來沒怪過你,他怪的,是那害人的毒品,不是你!”
說到這裡,吳某的哥哥已經泣不成聲,他走到民警面前,握住民警的雙手,激動地說道:
“警官們,真的感謝你們,感謝你們這麼遠把這個不爭氣的東西送回來,如果不是你們,他估計連他父親最後一面都見不到,真的感謝你們!”
“不用這麼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民警說,“吳某的離所探視是通過他自己在所裡的優秀表現爭取到的,而且我們也需要把工作做得更好,讓更多的戒毒人員從中受益,得到家庭關懷幫教,早日戒除毒癮。”
說到這裡,民警拍了拍吳某的肩膀,說:“所以你得好好珍惜這次機會,別讓你家裡人再次失望了。”
民警和吳某家屬溝通交流
吳某雙手捂臉,已經說不出話來。他走到父親的遺體旁,伸出顫抖的雙手,將父親的衣著稍稍整理,再將被子在父親身上蓋好。做完這一切後,吳某再次看著自己的父親,看了許久許久。
突然,吳某再次跪在父親的遺體前,用盡全身的力氣,對著父親磕起頭來,這一次,比上一次磕頭更加用力,聲音也更加響亮。
只不過這一次,沒有任何言語,只是額頭和地板一下下的撞擊聲。
過了許久,吳某才站起身來。他走到民警身前,說道:
“報告警官,可以回去了麼。”
“誒?”民警有些詫異:“時間還早,不再多呆一會兒了麼?”
“這樣就夠了。”吳某的態度很是堅決:“我的戒治期限還沒滿,能有這次機會,已經是非常感謝你們了。我相信,我父親最希望的,還是我能夠早日戒除毒癮。所以,我希望我能夠在我戒除毒癮之後,以一個成功戒毒的人的名義,堂堂正正地祭拜我的父親。”
“至於現在……”吳某搖了搖頭:“我還沒有那個資格,因為我還沒有解除強戒。但是我相信,這次之後,我堅決不會復吸了。”
“我相信你。”民警說:“那,走吧。”
吳某點了點頭,和家裡人告別之後,便和民警一起,準備離開殯儀館。
吳某在父親遺體前懺悔
就當走到門口,即將離開之時,吳某最後回頭望了父親的遺體一眼,深吸了一口氣,一個立正,對著父親,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次鞠躬,對他而言,是他對父親的承諾,也是對自己的承諾——戒除毒癮,永不復吸。
【供稿:四川資陽強戒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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