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得著名作家馬騰馳先生特允，本頭條號將連續轉發馬騰馳先生佳作，今天刊發第七十九篇馬騰馳先生記錄咸陽農村孩童趣事之——《丟菜窩》(散文) 作者: 馬騰馳，歡迎文友們欣賞。
——小孩子們挑菜（挖野菜的方言）的照片
——馬騰馳先生手書
丟 菜 窩（散文）
•馬騰馳
強勢的冬天，試圖拽住春天的衣裳，不讓它出場。它們相互推揉著、爭吵糾纏著，天氣，也就跟著冷冷熱熱，熱熱冷冷起來。冬天裡，太陽把更多的光和熱，給了很遠很遠的南方，聽到冬與春的推揉爭執聲，太陽把目光移向了北方，直直地盯瞅著冬天，明白自己該退場了的冬，知趣地轉身走了。
春天，終於掙脫了冬天的羈絆。和煦的春風，溫潤的春雨，還有那讓人陶陶然欣欣然的春意，它們陪伴著明媚而燦爛的陽光，一起笑盈盈地走來了。
地氣上來了，堅硬的土地，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得鬆軟起來，腳踩上去綿綿軟軟的，很自在，很舒服。挨著白淨硬實的鄉間土路兩邊，是兩綹長長的寬窄不等的溼土虛地，挨著它長著的乾枯野草，蓬蓬鬆鬆地扎立著。乾枯野草的枝葉上，有一個冬天落下的細細塵土，腳一動，就有細小的幹葉子與塵土簌簌落下。枯草下，已有星星點點的小草探出頭來，又一個春天到來了。
一眼望不頭的麥地裡，整個冬天蔫不嘰嘰，昏昏欲睡的麥子，一下子好像睡靈醒了，一身綠裝的它們洗過澡似的，綠得好看，綠得精神。氣溫一天比一天高，這個時節，正是兒時我們挖野菜的當口兒。在老家大張寨，人們把挖野菜不叫挖野菜，而是叫了挑地兒菜。
村小學下午課後，還有星期天，我們這些小學生娃們，把擔籠挎在肩膀上，手裡提著鏟子，吆五喝三去麥地裡挑地兒菜。大人們知道，娃們去地裡也會耍玩，大部分的時間，會挑地兒菜的。但實際情況是，到了地裡的娃娃們就成了沒王的蜂，想怎麼樣耍玩就怎麼樣耍玩。一大晌的時間，真正挑地兒菜，也就那麼一小會會，絕大部分的時間裡他們瘋著，鬧著，盡興地玩著。
到了麥子地裡，薺薺菜，勺勺菜，羊蹄筋和麥花瓶等等的野菜沒還沒挑多少。這時，就有娃娃頭們發話了：“時間早著呢，不急，不急，咱先耍，耍好了，快回家時再弄，絕對來得急！”於是，一呼百應：“行，先耍，先耍，快回家時再弄！”也有百分之一的“乖娃”，你們耍你們的，我只管去挑我的地兒菜。
耍什麼呀？要耍的東西太多啦。麥地，就是再好不過的綠色地毯，擺開場子，先摔上一陣子跤再說，這時，就有兩個娃娃撕扯在一起，摔開了沒有規則的跤，不管怎麼樣摔，只要把對方摔倒在地就算數。其他的娃娃們，在一旁狂呼亂叫著助威。摔跤玩得沒了意思，跑到在田間小路上，畫了井字形的方格，找來兩塊料僵石，把乾草杆兒，按要求的數字折成短截截，玩開了“狼吃娃”的遊戲。玩著，玩著，又沒有了意思，抬頭看天上，有人字形排開，正“咿呵，咿呵”叫著飛過的大雁，他們仰頭瞅著天上的大雁，“嗷嗷嗷”地叫著，手舞足蹈著，跑著去追那飛在空中的大雁。
——挑了一個大地兒菜的喜悅
玩倒是玩美了，耍倒是夠了，哎呀！我的媽呀！天快黑了，只顧著玩，只忙著耍的他們急了！真正急了！擔籠裡沒有挑下多少地兒菜，回去，不捱了大人們的臭罵和一頓飽打才怪呢！失急慌忙的他們，在麥地裡瘋了一般尋著地兒菜，天色越來越昏暗，心越急，越是找不著。
這時，娃娃頭看到那個沒有跟他們瘋耍，一個下午只顧低著頭，在地裡轉著挑菜的“乖娃”。“乖娃”已弄下壓得瓷瓷的，快到了擔籠襻跟前的一擔籠地兒菜。娃娃頭眼睛珠子骨碌碌一轉，有主意了：“來，來來，不停地在地裡挑菜，把人腰都彎疼了，咱歇一歇，耍一會兒丟菜窩咋樣？”娃娃頭鼓動著“乖娃”。“乖娃”起初不同意，經不起娃娃頭三纏兩磨，如此又這般地蠱惑，他同意了。
丟菜窩，是一種賭地兒菜的遊戲。玩起來很簡單，就是在麥地裡用鏟子挖一個坑，玩的兩個人，分別抓一把地兒菜，放在這坑的兩旁作為“賭資”。然後，後退到一丈到二丈遠的地方，畫一道線，站在這道線上，兩人手裡分別拿一個小瓦片或小石子，往那個坑裡丟而決定輸贏，誰丟進坑裡去，誰就贏了，對方的地兒菜就歸了誰。
快得很，娃娃頭和“乖娃”已玩過了三盤丟菜窩，前三盤，都是娃娃頭贏了。再玩第四盤、第五盤與第六盤，娃娃頭靶子出奇地準，很少失手，後邊的三盤，娃娃頭又贏了。“乖娃”挑的地兒菜，一大把，一大把進了娃娃頭的擔籠。“乖娃”的地兒菜只剩下了半擔籠。“乖娃”心疼了，不幹了，說：“不耍了！不耍了！把我一個後晌沒歇沒停挑下的地兒菜，叫你快贏完了，我不耍了！”娃娃頭這時就用起了激將法：“你看，你看看，挨不起了吧？挨不起，不敢耍了！我一看你就不是個牛牛娃！是牛牛娃，咱就接著耍！”“乖娃”經不起這一激，嘴硬起來：“誰挨不起了？誰不是牛牛娃？怕啥呀！耍就耍！來！耍！”
“乖娃”這回又中計了，娃娃頭興得很，把把贏，沒多長時間，就把“乖娃”擔籠裡的地兒菜贏了個底朝天。“乖娃”這下服軟了，害怕了，提著空擔籠回去咋給大人交待呀，非得挨一頓打不可！天快黑了，再挑地兒菜來不及了，沒有時間了。“乖娃”“哇”地一下子扯大聲哭起來，他哭得很傷心，其它的同伴也不好說什麼，只是站在一邊愣愣地看著他。那時的娃娃們，是願賭服輸的，輸了就是輸了，不可能也不許給人家再要回來。
暮色四合，挎著贏來滿滿一擔籠地兒菜的娃娃頭，和同伴們一起往村裡走。跟在後頭，擔籠裡沒有一根地兒菜的“乖娃”，一路上哭個不停。
那天晚上，“乖娃”被家裡的大人好好揍了一頓，大人邊揍邊罵：“一個後晌，一把地兒菜也沒弄下！光在地裡耍了，什麼東西？不打你，你就不會懂事！不打你，你幹啥都不會生心！”“乖娃”只是個哭，不敢頂嘴，一句話也不敢解釋，怕捱了更多的揍。娃娃頭回到家，大人們坐在小板凳上，撿摘著他提回的地兒菜，一聲接著一聲誇他：“我娃是個乖娃！勤快得很！弄了壓得瓷瓷的一擔籠地兒菜，倒在地上，這麼一大堆哩！一個後晌，娃在地裡，肯定一刻都沒閒著！”
呵呵，呵呵呵，丟菜窩，我們兒時的丟菜窩遊戲呀！
2019年02月24日於馳風軒
馬騰馳先生近影
作者簡介： 馬騰馳，陝西禮泉縣人。出版有雜文集《跋涉者的足跡》，散文集《山的呼喚》，也獲得報刊多種獎項，不值一提。喜愛文字，閒來寫寫一樂，而已，而已。
散文《背饃》，網上十天時間，點擊閱讀量超過百萬餘人次，其後，各類網絡平臺迅速跟進大量轉發，讀者人數難以統計。擁有四億用戶，“最大的有聲圖書館一一喜馬拉雅FM聽書社”以普通話與陝西方言版誦讀了該作品。網上其它單位制作的《背饃》音頻作品版本眾多，聽眾甚廣。
其後，散文《母親做的棉窩窩》《我的老父親》《土布包袱》《姨親》《那些年，我們過年的滋味》《燒娃》《下鍋菜》《鍋塌塌》《豆腐腦吔》《坐席》《交公糧》《打鐵花》《感念玉米》《背娃》與《背糧》等作品在網上亦受熱切關注，創閱讀量新高。《打鐵花》獲2019年1月21日《今日頭條》“青雲計劃”獎。
作者的散文集《背饃記》即將出版，該書由中國作協副主席、陝西省作協主席、著名作家賈平凹先生題寫書名並作序：《馬騰馳和他的散文》。
https://mp.weixin.qq.com/s/HkI7bN0OeDNyNWa3NKSDzQ《馳風軒文化tch》2019年2月24日首發
閱讀更多 郝景望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