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學之外 尋找“科學的意義”

在科學之外 尋找“科學的意義”

種種科學的成就是非凡的。它們為萬事萬物提供瞭解釋:從人類文化起源到昆蟲的尋路機制,從黑洞的形成到黑市的運作。科學也曾闡明我們的道德判斷與審美感受力。它們專注的目光落於宇宙的最基本成分及其初生時刻。它們見證了我們親密的私人活動與集體的公共行為。科學運作的方式方法令人歎為觀止,使其縱使在處理那些發生於遙遠的過去或將來、無形無影、難以觸碰的事件時也得心應手。正因如此,科學提醒我們注意那些最緊要的人性問題,如果這些問題要得到解決,那麼,科學就需要在其中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

思鬱

“儘管科學教給我們很多重要的東西。”劍橋大學哲學教授蒂姆·盧恩斯在《科學的意義》的最終章節裡總結說,“但它永遠不會告訴我們所要知道的一切——如果我們想要了解我們的世界、想要好好地生活,想要作出明智的決定的話。相反,當我們問這項工作對意志之自由、對我們的道德圖景,對人性意味著什麼的時候,我們需要作出小心謹慎的說明。什麼是科學的意義?這不是一個科學本身能夠回答的問題。”

科學的非凡成就

盧恩斯的《科學的意義》一書講述了種種科學的非凡成就,講述了科學對我們生活的重要性,但與此同時,也並未迴避科學所觸及不了的問題。

科學的帝國可以擴張多遠?

我們真的能通過科學徹底認識這個世界嗎?

什麼是科學的意義?我們可以在多大程度上信任科學?

科學向來壯志滿懷,力圖將其方法用於世間最高深的論題,但是有些問題卻不是科學能夠解決的。

科學不是萬能的,科學無法解決世界上所有的問題,所以科學也無法代替人們從科學之外的其他領域尋求各種知識和心靈解脫的方式。這大概就是科學的意義所在,我們需要正視科學的成就,也不迴避科學的問題。

換言之,科學的意義與科學所做的工作無關。當我們日常生活中提及到科學,最先想到的形象大概是一群神神叨叨的科學家,比如,很多科幻電影中搞各種奇怪發明的瘋子一樣的人物,他們對科學的痴迷,對發明的執念,本來是為了拯救世界而做的發明,到頭來往往變成了一場巨大的災難。

電影中對科學家的描述很多都是負面的,這種描述充滿了大眾流行文化對科學家的嚴重誤讀,同時,也充滿了一種普通人因為對天才科學家所做的工作無法理解而產生的焦慮。

如果說我們把科學描述為一種高精端的知識,在大眾的眼中,科學就是我們無法理解的知識類型,它們就像是一個只屬於少數科學家秘傳的知識,大眾無法理解,更不會關心,但同時大眾會對科學充滿崇敬,因為科學往往與技術相連,而科學技術,以及因此轉化的發明,已經改變了我們的生活。

當然,科學並非沒有負面新聞,科學技術帶給我們便利的同時,也製造了不少災難,我們享受了科學的便利,同時對科學的態度也漸漸變得曖昧莫名。

科學改變了生活,卻沒有賦予生活任何意義

近些年,隨著以色列歷史學家尤瓦爾·赫拉利《未來簡史》之類著作的熱銷,大眾對人工智能、大數據和算法這種高科技的代表,在未來會取代人類的恐懼深信不疑。

在《未來簡史》中,赫拉利深信,21世紀是智人的天下,想要生存下去,人類必須瞭解21世紀的科技,尤其是生物科技和計算機算法的力量,這些力量的潛能遠遠大於蒸汽機和電報,而且這些科技遠遠不只用來生產食品、紡織品、車輛和武器,“21世紀的主要產品將會是人的身體、大腦和心智,懂得與不懂如何進行這些大腦及身體工程的兩種人,彼此的差距將遠遠大於狄更斯的英國和馬赫迪的蘇丹。在21世紀,搭上未來列車,就能獲得創造和毀滅的神力,留在原地,就面臨滅絕”。在赫拉利看來,在不遠的未來,大多數普通的人類都沒有了存在的意義,絕大部分人將淪為“無價值的群體”,因為他們對生物科技和算法毫無所知,人類要麼是被人工智能完全接管,要麼留下一小部分精通算法和生物科技的工程師,成為人類新的統治者。

換句話說,懂科學的人會統治人類,而不懂科學的人會被社會淘汰。

這當然只是赫拉利的一種預言,哪怕藉助科學的名義。但是這種推演至少指出了一個關鍵所在,就是科學可以改變世界,改變我們的生活,但是卻無法給我們人生賦予某種意義,它貌似指出了某種方向,但是對這種方向可能帶來的影響毫無觸動。

假如赫拉利所言是真,現如今的人類該如何面對未來發生的一切,是絕對的棄絕科學主導的現代生活嗎?是重新回到前現代的農耕文明社會嗎?還是直面未來發生的一切,坦然面對自己的人生?或者尋求心靈寄託,從宗教上尋找安慰?甚至得過且過,對發生的一切無所謂?

這些複雜的態度,分別代表了不同人類的心境,也代表了不同人對科學的認知。而科學對此無能為力,因為這涉及到的其實是人的心靈、道德、慾望等方面的問題。這也是盧恩斯在《科學的意義》中著重強調的一點,也是在書中引用愛因斯坦的名言的意義所在:“大多數科學家深受其時代的偏見之苦,而歷史、哲學方面的知識可以賦予他們那種擺脫偏見的獨立性。在我看來,這種由哲學洞見帶來的獨立性,正是一個單純的工匠或專家和真正追求真理的人的顯著差別所在。”

盧恩斯不僅是要從科學運作的基本方式、科學的證偽性、科學理論的改變等方面闡論科學本身的意義;同時,科學家們對價值、天性以及自由等問題的研究,科學對我們意味著什麼,同樣重要。

科學帝國可以擴張多遠

盧恩斯在《科學的意義》中著重提到了英國哲學家卡爾·波普爾的“猜想與反駁理論”。大體上,這個理論的要點在於指出科學知識的獲得途徑大都是需要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科學理論並非都是真實的,它最多達到的狀態是無限地接近真實,但是隨時可能被證偽。因此沒有絕對正確的科學理論,只有可能正確,以及無限接近正確的科學理論。

這種觀點已經是知識界的常識言論。但是我讀波普爾多年,最服膺的除了這種可證偽的理論,還有他對科學知識頗具洞察力的總結。在波普爾看來,科學之所以被重視,大家公認是由於科學可以帶來技術的更新,帶來工業革命,帶來科技發明創造,因而帶來生活的便利。

這當然是正確的,但是波普爾更強調的是,科學之所以受到高度的重視,更多的是由於它的內容能夠增進我們的知識,它能把我們的思想從古老的信仰和偏見中解放出來,能夠給我們提供新的猜測和假說,總而言之,“科學的價值在於它的解放力——爭取人類自由最偉大的力量之一”。

所以,從歷史的角度看,科學本身的意義也是不可估量的。因為從啟蒙運動開始,眾多人服膺於科學的神聖地位,才逐漸把自己從中世紀矇昧的狀態中解放出來,成為一個理性而大寫的人,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像英國文化批評家特雷·伊格爾頓有個觀點就認為,現代之後,上帝已死的觀點逐漸深入人心,宗教逐漸從公共領域退隱到私人領域,現代的歷史也就自然地成為上帝為它缺席的人間尋找一位總督和代理人的歷史。

於是,理性、自然、科學、文化、藝術、慾望、他者等,所有這些都時不時地充當過被取代的神的形式。這其中,科學佔據了重要的一環,對科學以及科學方法的推崇就變成了宗教的形式。但科學扮演不了上帝,唯科學論帶來的災難大於幸福,人生的意義,無法用科學的方式和方法來解決。於是,人們拋棄了科學,轉而尋找其他的代替形式。

盧恩斯在《科學的意義》最後一章中總結“科學帝國主義”的時候不無疑惑地說,科學可以教給我們空間的本質,微生物學,科學可以闡明水分子結構,人類決策的神經基礎等,未來科學還將更多佔據我們的生活,如此看來,科學似乎戰無不勝,那麼,科學帝國到底可以擴張多遠?科學最終可否告訴我們一切要知道的東西呢?

這大概是個不會有答案的問題。對科學知識的探索應該是沒有邊界的,但是科學卻無法探索所有的問題,也無法為我們所有的問題都尋找到答案。借用波普爾的名言,事實上我們的科學知識只能是有限的,而我們的無知必定是無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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