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但無烽警,便是桃源|「西南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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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此地但無烽警,便是桃源

——西南聯大雲南往事

來那麼多人,對地方上的負擔一定是增加的。但是當時的雲南省政府,沒有把這個作為一個最重要的問題來考慮。我父親對西南聯大遷往昆明是持熱烈歡迎的態度的。那個時候負責教育廳的廳長是龔自知,我父親特別指派他安排這些大學。

對教育我父親是比較重視的。對知識分子,特別是高級知識分子,他是很尊重的。在我父親執政的時候,雲南省是唯一一個自己出錢、自己派留學生到美國的。另外雲南省政府還有一個規定:自費考取外國留學生資格的,省政府每年補助三千美金。

——龍雲之子 龍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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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龍雲借給西南聯大的房屋

查臨時大學遷滇,為延續保持數十年來慘淡經營,碩果僅存之國家學術教育命脈,流離轉徙,間關跋涉,不遠萬里,移設吾滇……凡我學界師生,對此宜如何深致同情,盡力援助。

——時任雲南省教育廳廳長 龔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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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聯大學生合照

<strong>聯大師生與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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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代昆明街景

我在昆明搬過幾次家,每家男房東常說:“我們是交朋友,不在乎這點房租。”女的站在旁邊說:“還不是因為抗戰,你們才到昆明來,平日我們是請也請不來的。”這樣的話,不管是出於客氣,還是出於真情,風塵僕僕的遠方的來人聽在心裡,總是感到一些溫暖……我真願意把這個“他鄉”看作是暫時的“故鄉”。

——西南聯大教授 馮至《昆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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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楊振寧 吳大猷 馬仕俊

我們是1938年3月到昆明的。那個時候到聯大的人很多,老師跟學生加起來不止一千人。大家對雲南的印象很好,有好幾個道理:第一,昆明的天氣很好。第二,雲南民風淳樸,事實的確如此,一般的雲南人都是很老老實實的。

另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使得外來的人對雲南有一個很好的印象:因為當時龍雲就中央的法幣跟雲南的滇票怎麼兌換,跟蔣介石達成了一個協議,結果是一個法幣抵十個滇票,所以外來的人忽然變得很有錢了。這個當然也使得大家對雲南的印象很好。

——西南聯大物理系學生、物理學家 楊振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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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際鑾

我們去了(昆明)以後沒有地方住啊,就住在昆明郊區一個村子裡,全村都是彝族。我們沒有房子住,就跟他們租個房子。當時他們的習慣是,東、西房是主人住,正廳住牛,正廳上放草。他們把正廳樓上租給我們,我們就住在牛棚的上面。

當時他們不會說漢話,我們也不會說他們的話,但是相處得非常好,他們很照顧我們。我們當時沒有吃的、沒有喝的,經常跑到他們果園去採吃的。我那時候很小,10歲,我哥哥13歲,兩個小男孩就去採人家的果子吃,他們很和善的,不責備我們。

我們每個星期六下午回家,星期天去上學。雲南經常下雨,並且下得很厲害。有一次,星期天上學,我們爬上坡路,雨越下越大,後來洪水都下來了。我跟我哥哥打一把傘,傘給吹掉了,洪水把我們兩個都沖走了。衝了好幾裡地,差點衝到滇池裡去了。衝到半路的時候,正好碰到幾個雲南老鄉,他們在拿竹篙子趕豬,看見兩個小孩被水衝下來,就把我們救起來了。那個記憶非常深刻。我昏迷了,我哥哥好一點,他拽著我,老鄉把我們兩個人一塊兒救起來。

後來那個老鄉把我送到學校去。老鄉非常憨厚,我的衣服溼了,他幫我都換掉。換掉他就走了,沒有向我們要任何東西。所以現在回想起來,非常感謝雲南的鄉親,那麼憨厚,是我們的救命恩人,要不然我們兩個都死了。過了一個星期,回到家以後,我們告訴家裡人,我們差點死了,我母親都流了眼淚。所以對雲南的印象太深刻了。

——西南聯大機械系學生 中科院院士 潘際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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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街景

<strong>儘管雲南人給聯大師生留下了很好的印象。然而到雲南的頭兩年,發生在雲南人和西南聯大學生之間的尷尬和摩擦並不鮮見。

初來乍到的聯大師生“對雲南及其生活方式都極不理解,也不欣賞。學生們發現,幾乎沒有商店在中午之前營業,因此他們認為當地人很懶。在雲南人看來,除了導致通貨膨脹、造成住房緊張之外,外地人在服飾和禮節方面連最基本的意識都不具備”。

——歷史學者 (美)易社強《革命戰爭中的西南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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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昆明曉東街“南屏電影院”

在昆明的時候時常看電影,而且也不貴,一個月總可以看上兩三次。當時有一家南屏電影院(又稱南屏大戲院,由龍雲夫人顧映秋以及盧漢夫人龍澤清、劉淑清等昆明上層社會女性於1940年1月出資及主持修建,人稱"夫人集團"電影院。南屏電影院是抗戰時期昆明建成的一座最為現代化的影劇院,也是西南地區最早的一座現代化的專業電影院。由當時著名建築師趙深設計,可以與當時全國最高級的南京"大華電影院"和上海"大光明電影院" 相媲美而不遜色)是新建的,設備很新,影片也都是最新的。

——西南聯大學生 何兆武《上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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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院停映開燈

由於大多數的觀眾不懂英語,其中一家大眾電影院便請了一位翻譯作現場直譯。待電影開始放映時,便能看到一個身著長衫的人,端著一杯茶在平臺上坐下,開始講電影中的對話,譯成雲南話。

——西南聯大外文系學生 翻譯家 劉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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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

<strong>這個在現場做翻譯的人被稱為“演講人”,通常是略通英語的本地人。對於學英文的劉緣子來說,這是一種不得不忍受的干擾。而有的時候,觀眾的反應也會讓“演講人”覺得受到了冒犯。

有一次在大眾電影院,影片中有一個情節,是約翰請瑪麗去“開餐”,“演講”的人說:“瑪麗呀,你要哪樣?”樓下觀眾中有一個西南聯大的同學大聲答了一句:“兩碗燜雞米線!”這本來是開開玩笑,不料“演講人”立即把電影停往,把全場的燈都開了,厲聲問:“是哪個說的?哪個說的!”差一點打了一次群架。“演講人”認為這是對雲南人的侮辱。

——西南聯大學生 汪曾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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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稼先與楊振寧、楊振平合影

我們到了昆明一兩個月以後,報紙上登了一篇文章,叫作《雲南人與牛》,這個作者是一個很有名的作家,叫李長之(文章將雲南人比喻成牛,篤厚、可愛,卻也懶散)。這篇文章當時被很多人誤解,以為他是在嘲笑雲南人,其實你仔細看這個文章,它是說雲南人比外省人憨厚,是比較老實(的意思)。

——楊振寧

<strong>文章在報紙上發表之後,李長之發現自己惹惱了雲南人。1938 年5月19日開始,《民國日報》《雲南日報》等刊出一系列文章予以“回擊”,請李長之“暫時避開大學教授的地位”,並“正告雲大當局”,以後援引人才,要特別慎重,“萬不宜容許輕薄小兒,混跡期間”。

<strong>討伐之聲持續了將近一個月,人們開始冷靜下來,重新思考。雲南作家楚圖南在當地報紙上撰文,對雲南人和外地人的關係進行反思。

無論難民也好,資本家也好,學者或文化人也好,都是比較從更高階段的社會和文化裡面出來的人。他們到了這裡以後,當初是生活,然後是社會關係,和雲南舊有的一切,不斷地發生摩擦、發生影響。最好則是文化思想的根本認識,根本的態度,也要發生變化,結果就必然要使雲南的文化進到了一個更新的階段。

——楚圖南《雲南文化的新階段與對人的尊重和學術的寬容》

<strong>聯大師生與蒙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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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自街景

<strong>由於新校舍還沒有建好,昆明容納不下所有師生,西南聯大校方不得不繼續尋找臨時校舍。他們把目光投向了滇南的蒙自。以法國人留下的洋行為男生宿舍,海關為教師宿舍,當地開明大戶人家如周伯齋等均讓出宅院,供學生居住。

此地但無烽警,便是桃源。苟能國難平息,生活安定,在此亦可樂不思蜀也矣!

——西南聯大外文系教授 吳宓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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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系五大師(左)

朱自清 羅庸 羅常培 聞一多 王力

小得好,人少得好。看慣了大城的人,見了蒙自的城圈兒會覺得像玩具似的。整個兒天地彷彿是自己的;自我擴展到無窮遠,無窮大。

——朱自清《蒙自雜記》

這個寂靜、樸實、超脫的蒙自城,像童話中的睡美人似的,被白馬王子輕輕地一吻,突然醒來……聯大學生一到,掀起了當地人的熱潮,本城的居民不用說, 城外山中的苗人、夷人,都趁市集,來看“外省人”,尤其是“外省女子”。

——西南聯大學生 徐祖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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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文系學生楊苡在西南聯大附近的留影

女大學生的穿著和舉止成了小城居民與大學師生關係的焦點……要是西南聯大女生敢冒風險,穿著高衩旗袍和肉色絲襪走進擁擠的商店或餐廳,她很可能發現有一隻手悄悄地伸到她的大腿下——不是下流的老男人猥褻的手,而是婦人或孩童的小手——她們只想看看,這些極有教養的女知識青年在充滿誘惑的外套下面是否穿了什麼東西。

——易社強《戰爭與革命中的西南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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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紀40年代雲南的摩登少女

(蒙自)婦女的旗袍袖子長到腕部,而聯大女同學們的旗袍袖子已經短到肩部,幾乎沒有袖子了。不久,當地婦女的衣袖受到影響,越改越短,以至胳臂上顯出幾節深淺分明的膚色。

——西南聯大學生 周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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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宓

<strong>對於更多的人來說,當地美食比穿衣時尚來得更有誘惑力。1938年10月7日,吳宓在日記裡記錄下了本地一家粥餅鋪:

蒙自西門內。有蜀人雷少卿所開設經營之粥餅鋪。售甜粥(內多桂圓、蓮子等,味美而滋補),每碗三分;又臨時製作之米餅,俗名粑粑。每枚一分。宓極喜食之。

——吳宓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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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餌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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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卷粉

只要是在雲南省就不論哪個小縣份、小鄉村裡都不難吃到三樣用米粉做的食品。依本地土名叫來是米線、餌塊、卷粉……三種東西都可以有各種吃法,放的佐料卻差不多。

——鹿橋《未央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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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過橋米線

最為名貴的自然是過橋米線。湯看似無熱氣,而湯溫高於100 攝氏度,因為上面封了厚厚的一層雞油。說有一個下江人司機,湯一上來,端起來就喝,竟燙死了。把生片推入湯中,即刻就都熟了;然後把米線、生菜撥入湯碗,就可以吃起來。雞片腰片魚片肉片都極嫩,湯極鮮,真是食品中的尤物。

——汪曾祺

<strong>除了與生活密切關聯的吃與穿,蒙自的滇南小城風景也為聯大的師生們提供了特殊的身心滋養。

南湖在冬春兩季水很少,有一半簡直幹得不剩一點二滴兒。但到了夏季,漲得溶溶灩灩的,真是返老還童一般。

——朱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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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自街道

想象一下這道風景吧。在我們眼前,這邊有一位四十歲的男子,戴著禮帽,西裝筆挺,他就是著名的散文家<strong>朱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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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朱自清(左四)

與浦江請(左二)等友人合影

四十三歲的<strong>馮友蘭從湖畔緩緩走來。哲學系同事湯用彤比他年長四歲,他身材矮小,拄著手杖,步伐卻很矯健。戴眼鏡的謙謙君子是大名鼎鼎的歷史學家<strong>陳寅恪

。他懂十三種歐亞語言,正在柳樹下徜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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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 葉企孫 陳岱孫

馮友蘭 梅貽琦 楊公兆張子高

你一定還注意到一對年輕的夫婦——他是一位詩人,風度翩翩;她身材修長,儀態嫻雅,饒有古典之美。他們就是語言學家<strong>陳夢家及其妻子<strong>趙蘿蕤。他們並肩徘徊湖畔,真使人有“只羨鴛鴦不羨仙”之感。那邊,有個人身著長袍,一手託著一個石榴,那位就是<strong>錢穆

。一位長者迎過去,施禮過後,向他請益學問。有學生把晚間湖畔漫步比作古希臘的巡迴學校,也就不足為奇了。

——易社強《戰爭與革命中的西南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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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聯大校舍由梁思成林徽因夫婦設計

<strong>1938 年8 月,由於校舍被空軍學校徵用,西南聯大蒙自分校師生提前離開蒙自,前往昆明。蒙自重回了往日的寧靜。

街中及城邊,均不見諸多黃色軍服之男生,與藍袍或花衫之女生行聚。又不聞純正爽利之北平官話。於是蒙自空城立成寂寞空虛,館肆中尤闃其無人。而宓行過桂林街女生樓舍及早街之轉角宅樓,不見倚窗人語,又有人面桃花之感矣。及出城,步繞南湖一週,風景依然,荷花正好。

——吳宓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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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主體內容摘自

中共雲南省委宣傳部主編的

<strong>《西南聯大》

文中圖片來自本書及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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