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的岁月

18岁那年,家里很穷,而我又自命清高,考试仅以2分之差的我毅然要去当兵,因为离当兵还有一段时间,那年9月我随父亲去西安表哥的建筑工地打工,穿着黄胶鞋,带着烂草帽,拉着架子车,整天在西安盖房子,看着家里一起干活的堂哥,堂叔,表哥,表弟,每天都汗流夹背的给城里人盖房子,而我们只能住在低矮闷热的石棉瓦工棚里,看着哥哥们习以为常的样子,我真的害怕我的以后会是那样的日复一日的重复,我每天晚上翻过来翻过去睡不着,表哥是包工头,还特别照顾我,我就是一天跟着混时间,就那样,都受不了,父亲总是爱怜的和我说话,你要不学个水电工,也算个技术,在你表哥工地里也算收入好的,我不愿意,我也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但是我就是不愿意那样生活一辈子,记得又一次去一个家里给人家修门窗,我和父亲,进到人家家里人家就像防贼一样的看着我们,没有倒点水,不敢在人家家里坐,关键是没处坐,我扶着窗子,看着父亲使劲的拆卸,我的泪都留下来了,我暗暗发誓,我要活的有尊严,让人尊重,我要让父母脸上有光,不会再被人瞧不起。到了11月我偷偷跑回家报名参军,到现在我还记得我和父亲坐着那辆绿皮火车慢悠悠的从西安到眉站,一路上父亲一个劲抽烟,我固执的望着窗外,最后父亲妥协了,我终于穿上了绿军装,在我走的前一天,姑妈和哥哥们都来家里,给父母做工作,母亲不愿意是不舍得我走那么远,走的那天早上,父母把我送到乡镇府院子里,因为去县上车费贵就没有送我到县城,在县城人家来送的亲属都很多,我兜里就踹着100元钱,很高兴,我就帮这个,帮那个,忙的不亦乐乎,汽车,火车,两天后凌晨5点,我们下车了,在西昌火车站,排队,点名,上车,一路颠簸拉到了一个新兵训练营,我要感谢那段日子,感谢当兵的岁月,那段岁月让我学会了服从,尊重,吃苦,忍受,战友情,当我们坐在训练场上看着火箭飞上太空的时刻,当我们一起劳动拉歌,当我们打靶归来一起唱歌的时刻,当我们吃饭前唱歌,还有晚上的紧急集合,我都会泪湿枕巾,我的青春,我的岁月,是最美的岁月,我和我的兄弟们每日踢正步把腿都震麻了,跑五公里腿都跑肿了,那个馒头香的啊,我经常偷偷揣几个在裤兜,训练间隙在厕所吃,人家好多战友家里情况都好,可以买些零食,我就那100元,得省着花,直到现在我的鞋子,被褥都摆放整体,这是习惯,到现在干事利利索索,这是习惯,到现在遇事不慌,这是习惯,到现在,坚持忍耐,这也是习惯。

1996年3月,中国航天事业遭遇了一次大的劫难,我们基地的长征火箭在发射几分钟后爆炸了,刚开始我们都还在训练场上

盘腿坐着,抬头望着,一声响,亮光,火箭升空,二声响,亮光,完了,紧急集合了,就像打仗一样,好像珍珠港受到了攻击,叫骂声,哨声,口号声,脚步声,乱成一团,我也不知道咋就几分钟时间跑回宿舍,背好被子,背包,排队,集合,等候命令,整个训练场鸦雀无声,很寂静,我们都静静地站着,只有呼吸和心跳,大概有2个小时,才见营长发布命令,全体上车,开赴发射场,清场,戒严。那时候的心情啊,很激动,空气污染啊,危险啊,累啊,都抛到脑后了,一个个精神百倍,冲向发射场,到发射场才看到到处是残垣断壁,烟雾弥漫,刚开始,给我们新兵们的任务是清扫场地,昨日的漂亮的发射场已经不像样子了,招待所,外国专家住的小宾馆,司令部,办公楼,宿舍,家属院,都完了,老兵们像是鬼子进村了,疯了一样在里面找好东西,发射纪念表,邮册,反正能用的都找,每个班还比赛哪家找的东西多,就连躺椅都给班长弄来了,那个桶装饮料就像手榴弹在我的腰带上别满了一圈,我们600多新兵蛋子就像鬼子进村一样连扛带拿一行行的得胜回营了,反正老兵班长说了,自家的东西尽管拿,不拿白不拿。我们不敢啊,事后那个后悔啊,第二天完了,一切照旧,就是上车回营时有司令部纠察在搜身,一个个被搜的原型毕露,战利品堆得像山一样,光溜溜的回去做俯卧撑了。新兵连的日子虽然很苦但也很有乐趣,我们班有9个人,赵文超是我的老乡,和我一起去的,人很好,实在,但是每次我们向左转的时候他都会搞反,向右转,他的鼻子对着我的鼻子,我那个笑啊,还不敢出声,大家一起一二一走的时候他经常搞反,人家都是右手左腿,而他是右手右腿,左手左腿,班长在前面总觉得不对劲,就是找不出原因,我就在文超的旁边,那个难受啊,不一会我也和他一样了,不会走了,结果是他在大操场跑了50圈,我给他数,跑完后那个小腿肿的呀,我好几晚上给他抹红花油,最好笑的是有一次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紧急集合,前面传口令,一边跑一边传口令,一个传给一个,我前面是一个四川兵,刚到部队我听不懂四川话,只听他说了4个字,不知道是啥,也不好意思问,就给后面的赵文超传了4个哼哼哼哼,没想到赵文超更绝,给后面传了个:我叫赵宇,后面都是:我叫赵宇。最后面是连长在押后,一听今晚这口令不对啊,就一个一个挨着查,到赵文超那问他:你传的啥,文超说:我叫赵宇。连长火了,我不问你叫啥,你传的啥口令,文超还是一本正经的说:我叫赵宇,把我都还要笑岔气。我的兄弟啊,一起的点点滴滴,一起的3年光阴,我两基本都是在一起的,无话不说的好兄弟,好哥们。

一晃眼38岁了,离开部队,回到家乡已经十多年了,从来没有半丝后悔。相反,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对那段岁月的留恋,回想起那段激情的青春,我的思绪一下子穿越了时间和空间,落脚在那个叫大石洞的地方。国防科工委第24基地,代号89730部队,位于云南省昆明市寻甸县大石洞,70年代负责我国反导工程640工程的试验任务,部署有用于导弹弹道测控的110远程跟踪雷达(可在2000多公里以外跟踪非合作的外空目标),进行了“反击一号”反导导弹的飞行试验。大石洞坐落于昆明市北90公里的大山里,它是我国在60年代修建的反导弹实验基地,当时在国家经费非常困难的时期,经过前辈们艰困的建设,修建了一个绵延100多公里,有基地,发射井,训练场,沿路的警戒区(7区到首区),和抗美援朝的20兵团创建了新疆马兰核实验基地(20基地)我们基地是(24基地)当时隶属国防科工委,和西昌卫星发射基地(27基地),酒泉卫星发射基地(21基地)同属一个部队。在对越自卫还击战中我们基地承担着前线的后方医院,指挥所,后勤补给供应等任务,历史显赫,先后有科学家钱学森和大量的科学家在基地领导工作过。当我们坐着军绿色的大巴一路颠簸来到这个部队时,都十分高兴和好奇,绿幽幽的大山和潺潺的流水,清新的空气和婉转的鸟鸣以及满眼的军绿,青春和活力的地方,由于这个基地搞科研的,知识分子比较多,每年都有从军队院校分来的年轻军官,男,女都有,于其说是一个部队,不如说是一个全封闭的独立大学校园。有邮局,俱乐部,小卖部,服务中心,银行,学校,家属院,幼儿园,医院,灯光球场,阅兵场,奶牛场,足球场,汽车连,司令部,水电连,通讯连,警卫连,士官大队,(相当于部队中专学校)功能齐全,全部是部队的。到了大石洞没见到洞很纳闷,随行的军官就告诉我们大石洞是一个防空设施,就是把整个山谷用混凝土盖平,地下修建防空洞。所以就叫大石洞。接下来就是分兵,我先后在汽车连干通讯员,炊事员。在这片红土地上留下了我的青春和汗水,欢乐与忧愁,我怀念我们一起种菜,喂猪,开车,干活,打牌。那时候的我既有些自卑,还有些桀骜不驯,自信满满,就连走路都一跳一跳的,面对老班长的谆谆叮嘱我却不在意,面对领导的批评我还顶撞,刚开始的新鲜劲一过去,满是无聊,没有手机,没有网络,连里给我们装了卫星锅,买来了台球桌,搞好了阅览室,我们每天按时起床,整理内务,打扫卫生,吃饭,训练,出任务,打牌,散步,串门找老乡,要不就坐在连队门口的小山头上看云起云落,在草里面找四叶草,晚上听老兵侃大山,要不就偷偷跑出去和老乡喝酒,要不就去医院看病,或者去通讯站找老乡,其实就是瞅瞅女兵。青春的荷尔蒙始终在在作怪,我们喝醉了唱歌,我们大晚上在广场看月亮,数星星,使劲挥霍自己年轻的岁月,打过架,骂过人,我经常去找赵文超,他和我很谈得来,脾气温和,我霸道,经常欺负他,我们两在新兵连的时候都在一块,有一次半夜紧急集合,跑5公里,在路上传口令,内容是:互相照应。我前面是个四川兵,满口地道的四川话,我没听懂,就回过头去给赵文超哼哼哼哼,四个字。他也许也没听懂我传的是啥,就给后面传:我是赵宇,这下麻烦了,整整好几十人都传的口令是我是赵宇。后面压队的是连长,一听今晚的口令就有问题,传令部队停止前进,他一个个查问。问到我,我说我没听清,没传,连长说,没听清不要紧,不要胡传,捣乱,当他问道赵文超时,你传的啥口令:我叫赵宇,我没问你叫啥,你传的啥口令,我叫赵宇。一下子把连长惹火了,我没问你叫啥,捣乱呢是不是,回去跑50圈。那天回来后赵文超在操场跑了50圈,小腿都肿了,我心里内疚的。他分兵后在山上看鱼塘,养鱼,我经常搭送面的车上去和他玩,我们两一起喂鱼,钓鱼,自己在电炉子上炖鱼,虽然调料很少,但是味道很香,随着他后来养奶牛,我又经常去找他喝牛奶,挤奶,喂牛,放牛,挺好玩的。现在人对感情已经快餐化了,那时候我们都处于青春气,体内的荷尔蒙在宠宠欲动,我刚开始是连队的通讯员,就一天去文件,接电话,招待来视察的各界领导。时间很宽松,在那片红土地上,在那片松树林里,在后山的情人道上也开始了我的那段初恋-------

今天的天阴的很,黑沉沉的,大雨快要来临了,早上接到弟弟的电话,今天是小侄女的一周岁生日,我也忙里忙外的送走儿子和外甥女去补课,回来整理去武汉的行李,给几个工人交代了又交代,女儿睡着了,现在走不了,闲来无事就回忆一些往事,96年4月底我们70多个陕西兵坐着火车从新兵连分到单位了,单位在昆明,真的很兴奋,早就知道昆明有石林,蝴蝶泉,少数民族,当我们一路欢歌抵达昆明火车站,气候很好,空气很清新,到处是穿的花花绿绿的少数民族同胞,我们排着队到我们部队招待所吃饭,又上车,又摇摇晃晃的上山,下山,走了1个多小时到了我们的基地(国防科工委24基地)是60年代初修建的反导弹实验基地,现在归总装备部国防指挥技术学院的靶场。我们去的时候部队人很多,基地有邮局,银行,招待所,商店,都是部队的士兵经营,这是个全封闭的秘密基地,在沿途山路上有好多哨卡和部队驻地。我们在训练场上听首长训话,然后分兵,我和王同科,丁伟被分到司令部汽车连,我们三个随连长走到我们连队,王同科和丁伟在炊事班,我在连部做通讯员,就是接接电话,取取报纸和信,做做会议记录,给连长和指导员打饭,打扫内务卫生,到底是年轻,我很高兴,人家说爱笑的人运气好,我很满意,当兵,分到汽车连,做领导的跟班,那时候我感觉是我一生最顺利最满足的时候,每当去司令部取文件时走在楼道里我就能听到我的脚步声很有力,很有节奏,很朝气,随着时光的雕琢,我们都已经听不到了自己的脚步声了,不是耳朵木了,而是纯真的心灵已经当年不在,随后的5,6年时间都是围绕当兵,昆明而过的。连队里山东兵多,朴实,厚道,所以也过得安逸,领导和老兵都很照顾我们,在当兵的三年里,连队给我学车的机会,考军校的机会,入党的机会,奈何当年年轻气盛,把好多机会都失去了,回头一看,命不亏我,我自亏。年轻就是一个犯错误的年代,年轻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年轻就是酿造后悔药的阶段,年少轻狂,回首心里满满的是甜蜜和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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