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有個感覺:那個看起來有點木訥的, 或者說是十分“呆萌”,乃至“禁慾”的方大同,在音樂世界裡,其實是一個愛極了惡作劇的孩子啊。
不按常理出牌——從2005年第一張專輯《Soul Boy》開始,你窺見的永遠是他某個側影,多年來卻始終難以拼湊出這個唱作人的全貌。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寫出那些悅耳的、極具流行潛力的作品,在宜古宜今的Soul、Jazz、RB調性裡騰挪跳躍,《愛愛愛》《未來》《橙月》三張專輯便是許多人心心念唸的“白月光”,但從《15》開始,他顯然進入一種更深刻的,“可以不”的思考狀態;2012年的《回到未來》專輯,似是而非的封面讓大家誤以為他要回到《未來》雅俗共賞的狀態,殊不知人家暗示的是一切已“錯位”;2014年的《危險世界》,2016年GOLD\BLACK對立統一的雙專輯《JTW西遊記》,在六度入圍臺灣金曲獎後拿下金曲歌王,不斷證明了他就是以“我偏不”的態度,往更多元與深邃的音樂境界裡不斷挖掘的決心。
效果很明確:一個能唱出輕鬆甜蜜流行歌兒的“小天王”方大同,漸行漸遠;一個更純粹的,在金曲歌王,防毒面具,黑金眼鏡,親自創作將音樂和童話結合的《艾美夢遊兒童系列圖畫小說》,以及《蒙面唱將猜猜猜》“瀟灑baby愛吃冰激凌”這些不同形式的載體背後,閃爍著狡黠、天真而堅定光芒的“音樂人”方大同,始終如一。曾經,我為他不再做個溫暖討喜的男孩而感到幾分遺憾,但在如今的華語樂壇,方大同這樣擁有全民知名度卻始終兢兢業業的音樂人,是不可思議而又彌足珍貴的存在了。
恰如他剛發佈的這首翻唱自崔健經典金曲的新作《假行僧》,可以說,又是一首完全出乎意料,依然耳目一新的,屬於方大同的歌。
方大同以自己的方式解構、重組經典的魅力,在十年前自選專輯《可啦思刻 Timeless》當中已得到驚豔驗證。作為出生於夏威夷,童年在上海,少年在香港的“Soul Boy”,他的音樂世界在西化氛圍裡暗藏著東方脈絡,而翻唱“中國搖滾之父”崔健的《假行僧》,是因為在他不算豐富的中文歌曲聆聽歷史裡,確實是從小就熱愛這首極具先鋒意識的經典金曲——證明了音樂足以跨越一切語言、地域、時間背景,就是單純通過“音樂”本身來進行傳達、共鳴與延續,也化作方大同“大同”的靈感取材範圍,帶來更多的新鮮可能性。
所以這版《假行僧》,是“全新”的:一如既往包攬了演唱、編曲、製作各個環節的方大同,用自己擅長的藍調搖滾風格,完全重建了歌曲表達方式,編曲上以強勁而帶有邪氣的電吉他開場,帶來一種充滿現代意識的戲劇化色彩,隨後響起的鼓點融合電音節拍,讓歌曲渲染的氣氛多了幾分現代都市氣息的迷離微醺姿態;演唱方式上,方大同全程採用失真修飾聲音來進行詮釋,讓《假行僧》“我要從南走到北 我還要從白走到黑 我要人們都認識我 卻不知道我是誰”的旅程,何止穿越年代,簡直無問西東!
是的,聽方大同版的《假行僧》,沒有聽過原版的年輕人,可以完全將其當做一首新歌,進而發覺好的詞曲與好的歌者、音樂人碰撞出的雋永魅力;對崔健原版印象深刻的聽眾,則會覺得方大同的版本,是屬於他自己理所應當的表達,藍調搖滾在悶騷節奏中暗藏力道的呈現,搭配方大同隱隱失真,不帶過多感情色彩的演繹,讓這首歌既有的搖滾形態,不再是透過表象的爆發力進行展示,而是順著詞曲意蘊,進行著另一種富有想象力的,包含現代都市人群內心隱喻的發散與審視——就如結尾那串重複但層次感分明的“啦啦啦”。方大同沒有取巧地延續中國風元素,是完全用西式風格去編織出新的形態,值得當下的我們認真地聆聽、感受、欣賞這位80後音樂人翹楚,對於一首經典金曲的解讀與重譯。
事實上,對於經典的詮釋,往往是吃力不討好,亦步亦趨或者全盤顛覆,都容易作繭自縛,而方大同以他對於音樂的純粹熱愛,對於歌曲本身的精髓領悟,巧妙運用自身擅長的音樂元素,讓屬於他的這版《假行僧》,對於原唱來說是一次致敬與對話,對於不同年齡聽眾來說,是一次拓寬音樂審美的選擇。
這樣的方大同,依然不會帶來任何輕而易舉的討巧,奪人眼球的花哨,唾手可得的感動……無論原創或者改編,他絕不重複自我,如果你想感受他在音樂裡傾注全力灌溉的養分與心意,那麼,你一定可以懂得方大同與《假行僧》的默契。這樣的方大同,在我心裡,不是“炮製”流行音樂的人,是創造、引領、玩耍著的,“我有這雙腳我有這雙腿 我有這千山和萬水 我要所有的所有 但不要恨和悔”的假行僧,是真正放鬆也放心地敞開了自我的唱作人。
閱讀更多 可樂聊娛樂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