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金牛區公安分局兩名聯防隊員查獲了一名販毒嫌疑人，此人叫周綱，兩名聯防隊員將此人押送分局。萬萬沒有料到，已經快到分局大門口時，周綱突然返身逃跑，同時摸出一枚手榴彈扔向兩名聯防隊員。手榴彈爆炸了，兩名聯防隊員不幸被炸倒，一死一傷。正在街上走動的市民驚慌失措，一片混亂。
警車鳴響著急促的警笛，追出分局。聞報而來的市公安局刑偵處大隊長朱傑，親自駕車攔截罪犯。周綱逃到鄭海的公司門口正要鑽進去，朱傑已經趕到，一個猛撲將其擒住。他憤怒至極，差點扭斷了罪犯的脖子。餘怒之下他當時就想衝進去抓鄭海，但他最終沒有倉促行事，及時冷靜下來，從全案的大局著想，現在還不是抓鄭海的時候。
審訊周綱，周絲不承認販毒與鄭海有關，他本人也不認識鄭海。
朱傑無可奈何。顯而易見，這又是一個甘願代過的替死鬼。
這件事引起了省公安廳和成都市公安局領導的重視，對全案的偵破作出明確指示：決不能再讓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繼續下去，要加大力度，儘快結案。
王慶昌和李健副局長交換意見後決定：擒賊先擒王，全面展開對鄭海的偵查。
成都方面對案件偵破的推動極大地鼓舞了熊小華，他決心衝破重重阻力，把偵破工作納入正規。沒有領導還有刑警隊員，天不會塌下來！這天，他召開了刑警隊全體會議。
會議開得莊嚴而又悲壯。熊小華言詞鏗鏘地說道：“現在案件的偵辦已到了關鍵時刻，局裡最近發生的情況大家也都很清楚，這對我們每一個刑警都是嚴峻的考驗。成都方面的案偵工作已經取得很大進展，我們必須馬上行動起來，用我們刑警對法律的忠誠，對黨和人民的忠誠，徹底剷除帶有黑社會性質的邪惡勢力，哪怕是用鮮血，用淚水，也要蕩盡汙泥濁水，只有這樣才能無愧於刑警的稱號！”
年青的刑警們凝視著他們年青的隊長，那擲地有聲的話語像迸濺的火星，點燃了他們年青的鮮血，潘濤站起來了，餘濤站起來了，李學軍站起來了……
這是一群年青的太陽，正躍動騰昇在內江的上空，躍動騰昇在陰雲霧幔之上。太陽不再是青天大老爺的權力象徵，而是這群充滿活力的刑警們。他們將面臨上升中的明淨藍天和俯瞰之下的晦暗與陰沉。凌駕絕無僅有的廣闊，凌駕人們心靈噴射的第一束光輝。他們的名字——刑警，他們的亮度與光輝將永遠銘刻在共和國的國徽之上……
會議結束之後，刑警隊員們便投入到緊張的案偵工作中。
3月9日，根據摸排到的線索，熊小華率領刑警隊的偵查員們，對位於市中區桂湖街的桂西茶館進行了一次突擊行動。現場抓獲聚賭、吸毒、非法攜帶槍支的男女違法犯罪嫌疑人員17名，收繳毒品、毒具、賭資、毒金和武器若干，其中正在吸毒的東興區小河口鎮共和村三組人樊劍，是與槍擊孫濤有關的在逃案犯，他藏匿多時，終被抓獲，他的供述證實了羅陽交待的許多關於劉詩萬的問題。
緊接著，熊小華根據樊劍供詞中所提供的汪衛東和王建賓家人均清楚二人逃向何處的線索，傳訊了汪衛東的妻子和王建賓的父親，在他們矢口否認之後，熊小華向他們嚴肅指出，如知情不報，查實後將以包庇罪論處。
熊小華和他的刑警隊員們四處出擊，使內江的偵破工作再露升機。他要製造一種強大的聲勢，讓劉詩萬看到案件的偵破並沒有像他期望的那樣停頓下來，看看這個自以為依靠金錢和權力就能萬事大吉的“龍頭老大”還有什麼招數！
第十七章
當B將龍輝被成都警方擊斃的消息告訴劉詩萬時，正為遏制住熊小華欣喜不已的劉詩萬不由得大為震驚。龍輝無論對他還是鄭海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他不僅是他們這條道上的核心干將，掌握著他們的全部情況，而且對汪衛東、王建賓等人的下落也瞭如指掌，他的死不能不說是個很大的損失。
但反過來想，龍輝的死又是不幸中的萬幸，倘若他被警方抓住，那就非常危險了，誰也不敢保證他在警方的高壓之下不把他和鄭海供出來，如果他招了供，那他劉詩萬和鄭海的犯罪證據就會被警方掌握，結局也就可想而知了。由此看來，龍輝的死對他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死無對證，想到這些，劉詩萬也就釋然了。
正如他預料的一樣，種種跡象表明，他通過上層關係使公安分局的領導處於癱瘓狀態並沒有鎮住熊小華，這個置身家性命個人前途於不顧的刑警隊長，抱定了與他較量到底的決心，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
他從B的口裡還探知熊小華對他的偵查一刻也沒有放鬆，熊小華對他的所有活動都瞭如指掌，包括他和哪些負責人一塊吃飯，深夜造訪了哪位領導，某天某時到醫院活動他全都清清楚楚。這些情況令他膽戰心驚，心裡不禁一陣陣發毛。
如此大的壓力都不能使熊小華就範，反而更加咄咄逼人，這使劉詩萬真的無可奈何了，尤其是剛剛發生的桂湖街桂西茶館大清查，他的4名手下落水，略知槍擊孫濤內幕的樊劍也被抓住，更讓他感到心驚肉跳。熊小華不除，就無法擺脫法律的威脅和身陷囹圄甚至走上斷頭臺的危險。必要的時候，看樣子只有採取極端手段了，劉詩萬在心裡暗暗地下了決心。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劉詩萬還不打算走這最後一步。他也很清楚，熊小華幹了十幾年刑警，不僅腦袋瓜特別好使，而且身手非凡，槍法極準，公安機關舉行的射擊比賽，每次都是他摘取金牌，三、五個人想近他的身還真不那麼容易。他決定先敲山震虎，給熊小華點顏色看看，讓他知道知道厲害。
一年一度的春節即將來臨。這天晚上，連日陰雨的內江氣溫驟降，午夜時分，天上飄下了紛紛揚揚的雪花。兩條黑影悄悄摸進了公安分局宿舍樓。他們躡手躡腳地在樓前走了幾個來回，然後走進中間的門洞，順著樓道上了四樓，在熊小華的門前停住了腳步。他們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見無動靜，便急急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貼到門上。
因節日將近，熊小華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他必須提防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伙利用節日製造混亂，所以連日來幾乎是住在刑警隊。
黎明時分，他才趕回家裡，在門上發現了那張紙，只見上面寫著：恰到好處就收手，否則叫你古井裡插竹竿，變成清水光棍一個。
這是熊小華收到的第二封恐嚇信，“文筆比上封信好！”他嘴裡咕噥著，把紙片裝進了口袋裡。他暗自慶幸，多虧自己今天來家早一點，如果這紙條被妻子被發現，那這個春節就沒法過安生了。他非常清楚這是誰做的手腳，真是卑鄙到了極點，竟然採取這種下三爛的手段。難道他們真要對他的家人下手？他的心不由緊緊收縮了一些。
又過了兩天，已是陰曆臘月二十八了。熊小華的妻子上街置辦年貨，回到家裡，赫然發現菜籃子底部躺著一顆擰開蓋的手榴彈。
小華的妻子嚇得面如土色，把菜籃丟到門外，給熊小華打了個緊急傳呼。當熊小華氣喘吁吁闖進家門時，渾身仍在顫抖的妻子一把抓住他的雙手，眼淚刷地流了出來，指著門口的菜籃子顫聲說：“小華，嚇死人了，你看，有人……”
熊小華緊盯著靜靜躺在竹籃裡的手榴彈，好像那就是劉詩萬猙獰可怖的面孔，頓時憤怒的狂飆從心頭掠過。真是卑鄙無恥到了極點！他凝視著面色煞白的妻子，由於受到驚嚇，她憔悴疲憊的臉孔在淚水的沖刷下，現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紋溝。年輕的妻子為了他和他的刑警生涯付出了多麼大的犧牲啊！在他最艱難的時日裡，在他遇到挫折時，妻子總是堅定不移、義無返顧地站在他這一邊，給他以支持和關心，用她那柔嫩的雙肩承托起家庭的全部重擔，哺育孩子，贍養年邁的老父老母，還要為他的安全牽腸掛肚，妻子有時深有感觸地說：“可能活在世上最苦的女人就是刑警的妻子了，成天獨守空房不說，還沒日沒夜地提心吊膽。”但她接著又補充說：“可是有根線連著我們，那就是法律和正義，你們刑警的事業是神聖的，跟著你我無怨無悔！”每每聽到這裡，他就緊緊摟著妻子吻個不停，為了這份理解和她那顆純淨的心靈。
為了以防萬一，熊小華不得不在年關把愛人和孩子送到外地親戚家。
送走老婆孩子，熊小華在第二封恐嚇信的背面寫下了這樣一句話：孩子長大了還要他幹刑警！然後這下面綴上四個字：我的遺囑。
熊小華做好了一切準備，他把這張紙連同第一封恐嚇信鎖進了辦公桌抽屜裡。
劉詩萬的敲山震虎沒有起到任何效果，春節期間，熊小華加大了案偵的力度，對汪衛東、王建賓、陳樹明等在逃案犯的家進行了密切的控制。劉詩萬寢食不安，唯恐他的這些亡命在外的手下在過年時突然闖回家裡。
被動就要捱打。劉詩萬似乎也非常懂得這個道理，他想應該藉著上層關係對他暗中關照的有利條件，再進一步採取一個大的行動，向社會以及那些畏縮不前（比如住院的公安分局負責人）的民警宣告他在內江的權勢和能量，以孤立熊小華和他的那幫年青刑警。
沒過幾天，他便抓住了一個機會。
春節過後，雪霽天晴，清冷的陽光在寒風的吹動下，抖抖索索地在雪地上閃爍跳動。
內江市西門大橋街心花園駛出一輛豪華皇冠轎車。轎車駛出花園擠上了橋頭，前面是一輛比皇冠還要豪華的藍鳥車。
不知是處於妒忌心理還是要顯示一下自己的威風，坐在後邊的顯然是老闆的人發出指令：“超過去！”司機一踩油門，皇冠車“哧溜”衝了上去。藍鳥車也許是出於人多道窄的原因也許是根本就不願避讓，仍穩穩地行駛在道路中間。皇冠車惱羞成怒，強行超越，如脫韁的野馬般直撞過去，路邊的行人發出一聲驚呼，藍鳥車的司機急打方向盤，皇冠車幾乎是擦著藍鳥車的車身，“刷”的一聲疾馳而過。
超越過去的皇冠車並不善罷甘休，將車橫停在橋上，擋住了藍鳥車，於是雙方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原來，這皇冠車正是劉詩萬的“座騎”，發出超車指令的正是劉詩萬本人。然而那輛藍鳥車，來頭也不小，說不定比劉詩萬這個大老闆要大得多。這輛車是正大集團公司的。打個比方說，如果說正大集團公司是正規的野戰部隊，那劉詩萬頂多算一個偷偷摸摸打點遊擊的雜牌隊伍。藍鳥車上坐著的正是正大集團公司內江分公司總經理張先生。
正大集團公司是個信譽卓著，海內外揚名的大公司，其子公司不僅遍佈全國，而且已經形成跨國公司，其資本、實力全國著稱。該公司要在哪兒做生意的話，由於它的信譽和強大的資本，哪個地方都沾光，政府都歡迎。它的來頭夠大了吧，相比之下，劉詩萬算老幾？
然而雙方吵架被人勸開之後，下午兩點多鐘，這倆豪華皇冠轎車就敢闖進正大集團在內江的分公司。
車上跳下來五個人，其中兩個是光頭，氣勢洶洶要找中午在橋頭與他們發生爭執的張經理。張經理是走南闖北見過世面的人，況且他們不顧橋上路窄人多，強行超車，險些釀成車禍，本身就是無事生非，蠻橫無理，他還能不敢出來？張經理走上前來，滿臉正氣地斥責他們太不講道理，竟鬧上門來尋釁，簡直是無法無天！不料他剛走近這夥人，一個滿嘴酒氣的漢子縱身躍近他，吼道：“老子就是內江的法、內江的天！”邊吼邊向他一刀砍來。張經理一個躲閃，刀已落到他的肩上，頓時茄克衫開了花，肩上冒出了鮮血。張經理還沒回過神來，另一個人又撲了上來，“啪啪”甩了他兩耳光，罵道：“狗日的瞎眼了，竟敢不給我們讓道！”
張經理呆了，光天化日之下，他們竟敢動武行兇，於是不顧傷痛，死活扭住對方的人不放。吵鬧聲驚動了公司，保衛科長飛步下樓進行干涉。他見這夥人不聽招呼，砍傷了人還不住手，便拔出“五四式”手槍準備警告，不料兩名光頭，其中留鬍子的便是劉詩萬，分別掏出槍來，一支是“五四式”，一支是“六四式”，左右頂住了保衛科長。一時間劍拔弩張，情形一觸即發，保衛科長怕傷及公司職工，產生不良後果，只好息事寧人，收回手槍。張經理傷口淌著血，被壓抑驚駭得喘不過氣來，呆呆地站在一旁，沉默不語了。劉詩萬見收拾住了對方，方才罷休，帶著手下罵罵咧咧地揚長而去。
正大集團內江分公司地處郊區，該公司馬上向公安部門報了案。中區公安分局接到報案後，熊小華立即帶領10餘名刑警隊員趕去調查，查出是劉詩萬一夥，而其中一個光頭就是劉詩萬本人。
正大集團公司在向當地公安部門報案的同時，也向省委、省政府及有關領導機關反映了這起惡性事件，省裡有關負責同志作了嚴肅查處的批示。
省公安廳對此事非常重視，委派刑偵處副處長王慶昌、大案科科長劉長樸、副科長劉建強趕赴內江，會同市公安局、中區公安分局研究偵辦此案的具體方案。熊小華在會議上提出：
這一事件的發生，絕非偶然，說明內江黑社會性質的邪惡勢力已發展到非常嚴重的程度。他們肆無忌憚，為所欲為，是在向公安機關發出挑戰，應該以此為契機，採取斷然措施，以促進全案的偵破。與會人員也一致認為，是該找這位內江的“龍頭老大”了，通過此案來揭穿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伙的內幕，跟劉詩萬算總賬。
可是在傳訊劉詩萬時，他仍是目中無人，一臉的倨傲。他承認發生的一切，但把責任全都推到了正大集團公司的張經理身上，而且不承認自己和手下有軍用手槍，當時使用的是火藥槍和“505”防暴槍，還對傳訊他提出抗議，聲稱公安部門要對由此產生的不良後果承擔責任。
正大集團公司內江分公司保衛科長是部隊轉業地方的，熟悉槍支，況且他哥哥是民警，用的就是“六四式”手槍，而他本人則用的是“五四式”手槍，他怎麼可能把這兩種槍認錯？保衛科長嚴正指出：劉詩萬用的決不是火藥槍和防暴槍。
為了確認劉詩萬使用的是軍用手槍，讓這個不可一世的“龍頭老大”在事實面前低頭，王慶昌、劉長樸、劉建強和熊小華以及市公安局刑警支隊、東興區刑警隊的負責人一起趕到正大集團內江分公司，找到保衛科長，用“六四”“五四”式手槍進行了一次模擬實驗，保衛科長仍一口確定劉詩萬和另一個光頭用的是這兩種手槍。
與此同時，正大集團公司致函內江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強烈要求打擊行兇肇事者，否則他們的公司將撤離內江，因為在此地他們沒有安全保障。
事情越鬧越大，看來，市委、市政府和有關部門不下決心是不行了。
（未完待續）
摘自—《天府之國魔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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