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纪合:杀年猪


周纪合:杀年猪


在计划经济年代,买东西凭票供应,老百姓不要说没有钱、就是有钱也买不到肉,一年到头碗里难见腥荤。为了解决群众过年吃肉的问题,生产队办起了粉房,用做豆腐、挂粉条的副产品养猪,过年时把猪杀掉给社员分肉,因而孩子们早早就搬指头盼过年。

六叔早年死了老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又有家传的做豆腐手艺,因而就以豆腐房为家,又做豆腐又当猪司令,只有到冬闲时生产队才给豆腐房再增加人磨粉挂粉条。

每天天不亮,六叔就挑着先一天磨好的豆腐去转乡,周围村的人一听到六叔的吆喝声纷纷跑出来换豆腐,都说六叔的豆腐瓷实、味好、秤上不骗人。早饭时分,豆腐卖完了,六叔又赶忙回来伺候那群黑“咾咾”,中午又捡豆子、泡豆子,下午又磨豆腐。一天到晚,除了偶尔有人来换豆腐,偌大的豆腐房就六叔一个人转来转去,实在烦闷时,就站在猪圈墙上对着村子吼上一阵乱弹,大伙戏谑地说六叔是把那群猪当成了他的儿女。

豆腐渣喂的猪只长个儿不上膘,每到秋收以后,六叔就找队长要上些小杂粮,给一些大点的克郎猪另槽搭料,为杀年猪作准备工作。腊月二十三一过,选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队里就开始杀年猪。

一大早,帮助杀年猪社员就生火把大锅里的水烧的滚烫,要猪尿胞的孩子、要猪胰子的妇女把豆腐房围了个水泄不通。请来的杀猪师傅拍着刚刚吃饱的肚皮,一手提着寒光闪闪的杀猪刀,一手拿着特制钩子走向猪圈旁。当人们把一个肥猪赶出猪圈时,杀猪师傅一个箭步冲上去,用钩子钩住猪的后腿把猪拖倒,帮忙的小伙子把猪抬到小饭桌上,杀猪师傅左手揪住猪耳朵,一只腿跪在猪身上,刀光一闪,右手中那只近二尺长的杀猪刀就戳进了猪的脖子里。刀刚一拔出,一股黑血就喷涌而出,助手们赶忙用面盆把猪血接起来。接着烫毛、开膛、破肚……,响午时分,一个个杀好的年猪就整齐的挂在了架子上。这时,大家才注意到大半天没有看到六叔了,队长让人去找,来人说六叔坐在豆腐房的炕沿上抹眼泪哩。

下午分肉,这是孩子们的天下。孩子们早拿着盛肉的家什,一个个仰着头等着喊自家的名字。为了社员对所分的肉肥瘦没有意见,杀猪师傅把一扇肥猪一扇瘦猪的肉排列好,每家出一人抓阄,然后按抓阄次序分肉。(当然,杀猪师傅已按规矩给自己留出了一吊子最肥的猪肉。)分到肥肉的社员欢天喜地,分到瘦肉的女掌柜都埋怨自家的男人运气差。

年景好时,每人可分近三斤肉,年景不好时,每人只能分到一斤多肉,大伙儿小心地收起来,等着初一祭祖初二待客,但有小孩的人家经不住孩子的哭闹纠缠,也会匀出一丁点炒顿臊子给孩子解馋。这天晚上,队长和帮忙杀猪的人会在豆腐房里吃猪血熬豆腐,喝高了的六叔在炕上滚着哭着说杀猪是割他身上的肉哩,明年他再也不做豆腐喂猪了。第二天早晨,人们又会看见六叔在照看他那几个宝贝猪,又念叨着老母猪正月底又该产崽了……。

周纪合,陕西省大荔县人,生于1955 年正月。自幼酷爱写作,怎奈水平不高,难成正果;后专攻医学,术不精而转从政。碌碌无为,一事无成,老来偷闲舞文弄墨以求自娱,如一丛路边小草,不为争妍芬芳,只为与世界添一抹绿意。


周纪合:杀年猪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