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鬱,未必疏肝有效,可能取之於肺,取之於中

編導語:中醫的核心是天人合一與辨證論治,最難點在於辨證,辨證方法有八綱,臟腑,六經,營衛等,所以表徵為肝鬱,實則病機並不在肝,可能在於肺,在於脾胃,以下醫家經驗之談,希望對各位有啟發。

隨著社會節奏的加快,人們的心理應激增加,情志因素所致的病證佔據了較為重要的位置,由於情懷不舒,所欲不遂而致肝鬱氣滯的病證非常常見。

對於肝氣鬱結的治療,用四逆散或柴胡疏肝散大多能取得較好療效,但也並非盡皆如此。

有些肝氣鬱結證或肝胃不和證,屢用舒肝之品初則小效,繼則無效,究其原因,此乃為成說所囿,未能細究病因、整體辨證之故,現予以說明。


肝鬱,未必疏肝有效,可能取之於肺,取之於中


一、疏肝不應取之肺

尹某,男,46歲。2000年3月10日初診。

主訴:脘腹脹滿兩月餘,晨起兩小時輕,下午重,胃脘痞塞不通,不痛。

自感在劍突下有一處面積約5cm*5cm不適,按之覺沉重壓悶。納食一般,無噁心嘔吐,大便2天1次,不幹,小便不利,脹甚時則須鬆解腰帶,轉矢氣少,兩脅脹痛,痛無定處。

緣於其母病故,悲傷過度。睡眠差,口不苦,舌質淡紅,苔黃膩,中有裂紋,舌下靜脈瘀紫,脈弦有力。曾服嗎叮琳,斯達舒及中藥未效。

胃鏡檢查:萎縮性胃炎。綜合上述症狀,診斷為肝胃不和,瘀血停滯,溼熱中阻。治宜舒肝和胃,活血通絡,祛溼和中。

方選柴胡疏肝散加減,藥用:柴胡12g,白芍24g,枳殼、川樸各15g,制香附18g,鬱金10g,蘇梗15g,陳皮13g,川楝子12g,延胡索、藿香各15g,蒼朮13g,茯苓、焦山楂、焦神曲、焦麥芽各15g,清半夏13g,水煎服。

服5劑後,上證如故。考慮病程稍長,囑續服5劑後,而未收寸功,此時感到困惑不解。從脘脹滿,兩脅脹痛,痛無定處來看,確係肝鬱氣滯,肝胃不和。何以疏肝理氣,調和脾胃而不效?

仔細分析病情,此病雖有肝鬱之證,但其起因並非鬱怒,《內經》曰:“怒傷肝,思傷脾,悲傷肺,恐傷腎,喜傷心”。本病是由其母逝,悲傷過度,使肺氣鬱閉,肺氣不宣,金不制木而致肝木橫逆。

故其本在肺,其標在肝,治當宣肺以疏肝,佐以活血祛溼。方用麻黃湯、失笑散、霍樸夏苓湯加減,藥用:麻黃9g,桂枝12g,杏仁9g,甘草、生蒲黃(包煎)、五靈脂、藿香各10g,川樸9g,清半夏、陳皮各10g,3劑,水煎服。

服後諸證大減,繼服3劑,症狀基本消失,後以香砂六君子湯收功。

按:證見脘腹脹滿,兩脅脹痛,走竄不定,診為肝鬱氣滯當屬無誤,然用藥不效說明未抓住矛盾的關鍵

本病起因為悲傷過度,《內經》雲:“悲傷肺”,肺與肝在五行中乃相剋關係,正常情況下,肺金的宣發和肅降有助於肝木的調達,若肺氣鬱閉則肝木無制而橫逆,使疏洩功能失常,而證見兩脅疼痛不適。

對此證的治療,若只注重疏肝無疑於揚湯止沸,應當宣肺以疏肝,這一點在逍遙散中用薄荷可資佐證。

故方中用麻黃湯宣肺以疏肝;失笑散活血化痛;霍樸夏苓湯芳香化溼,醒脾開胃。諸藥共奏宣肺疏肝,活血化溼之功。

對悲傷肺所致的病證,當分清悲傷過度是導致肺氣鬱閉的實證,還是肺氣耗傷的虛證。

其認證關鍵在於證見胸悶喜嘆息,深呼吸,自感呼吸不利,總以擴胸稍舒,兼見肝氣鬱結或肝脾不和之證為實證

證見胸悶少氣乏力,氣短難以接續,頭暈心悸者則為虛證

實證當宣降,虛證當補益,二者不可混淆,以免犯虛虛實實之戒。

二、疏肝不應取之中

張某,女,40歲。2000年5月20診。右脅疼痛2年。

兩對半、肝功能、B超檢查均正常,迭進中藥舒肝理氣,活血化瘀之品,疼痛不減,或略減復如故,終日憂心忡忡,懷疑檢查有誤。

後經人介紹轉餘診治,證見右脅隱隱疼痛,痛連右側後背,精神不振,面色萎黃,心悸,氣短難以接續,神疲乏力,納差脘脹,大便稀薄,夜寐欠安,閉經1年,性慾減退,身體消瘦,1年來,體重下降約2.5kg,舌質淡紅,苔薄黃,脈沉無力。

綜觀諸證,雖有右脅疼痛的肝鬱之證,然屢用疏肝之品不效,說明此證並非單純肝鬱,加之心悸,氣短難以接續,面色萎黃,大便稀薄,此顯系一派中氣不足之象。

辨證為心脾虧虛,中氣下陷。治當補益心脾,昇陽益氣佐以理氣。

藥用:黃芪、炒白朮各30g,陳皮12g,升麻、柴胡各9g,黨參30g,炙甘草12g,當歸、白芍各20g,川楝子10g,延胡索15g,砂仁9g,大棗6枚,生薑10g,水煎服。

3劑盡,脅痛減輕,精神好轉,繼以上方為基本方略事加減。

服15劑後,右脅疼痛消失,追訪3個月,痛未再發,餘證減輕,體重增加0.5kg。囑續服歸脾丸和補中益氣丸緩緩收功。

按:足厥陰肝經布兩脅,本案主訴脅痛,痛連後背,一般診為肝氣鬱結當屬無誤。

然而瞭解前醫治療過程中屢用疏肝理氣之品不效,就說明此證並非單純的肝氣鬱結。故當拓寬思路,另僻蹊徑。

仔細詢問,方知除脅痛外,尚有氣短心悸,面色萎黃,神疲乏力體重下降,身體消瘦等脾虛之證。

此時雖有脅痛,亦應以補益正氣為主。因中焦脾胃為氣機升降的樞鈕,要使升降有節,脾胃必須健旺;否則即會招致肝木的剋制而形成脾虛肝鬱。

故方中以陳皮、柴胡、升麻、砂仁、大棗等升舉陽氣;黨參、炒白朮、黃芪、健脾補中。

在整理病案時,發現方藥竟是補中益氣湯合金鈴子散加減,斯時方悟,《難經》雲:“損其肝者,緩其中”的含義。

對於肝疏洩失常的治療,若屬肝氣鬱結,肝胃不和之實證者宜疏;若為肝氣虛弱,疏洩不及之虛證者當補。

三、看似肝木橫逆實乃藥物反應

蘇某,男,36歲。2000年11月26日診。食慾不振,噁心,吐酸,呃逆兩天。舌質淡紫,苔薄白,脈沉弦有力。

證辨為肝木橫逆,克脾犯胃,治以疏肝和胃,理氣降逆。予柴胡舒肝散合左金丸,2劑,水煎服,並雲2劑當效。

藥盡症狀依舊,餘深感意外,諦思良久,追問病因,告之,兩天前惡寒發熱,頭痛咳嗽,鼻塞流涕,醫謂感冒,予肌注安痛安2支後,即感納差,噁心,吐酸,呃逆。

以往幾次感冒,肌注安痛定,症狀和這次一樣,只是程度有輕有重。至此恍然大悟,遂改書過敏煎加減。

藥用:柴胡、防風、烏梅、五味子各10g,丹參15g ,柴草13 g,焦山楂、焦麥芽、焦神曲各12g, 2劑,水煎服。

1劑,症狀基本消失,2劑盡,康復如初。

按:依據初診時的證候群,診為肝木橫逆,克脾犯胃,予柴胡舒肝散合左金丸,滿以為理法方藥切合病機,可收預期療效。

不料服藥2劑症狀未減,方感辨證有誤,追問病因,方知是肌注安痛定的副作用。待改投過敏煎加味後,1劑知,再劑瘥。

由此可見,《素問•至真要大論篇》雲:“必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是多麼的正確。 從以上的病例,筆者體會到,作為醫生,治病不可被表而現象所囿,更不能囿於成說,臨證當全面分析病情,細究病因,遵循仲景“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的原則,方能提高療效。

版權聲明:本文摘自《遼寧中醫雜誌》2001年第28卷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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