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故事」被革命的“老革命”金筱月

「百姓故事」被革命的“老革命”金筱月

之所以起这个文章名是因为主人公金筱月1924年就参加了革命运动,1927年在白色恐怖中入党,可惜的是他没有坚持到最后,脱离了党组织,以教书行医卫生,解放后被划为了地主分子,开始了被革命的历史。这样一个人,充满了传奇,先被国民党逮捕,后又被共产党逮捕专政,命运坎坷,没有为国民党服务过但在解放前日子过得比小康还好一点,为共产党出生入死过,解放后却时时被监督,处处被牵制,可能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此份档案不是金筱月全部的档案,只是文革期间整理的一份档案,其中主要包含的内容有1969年金筱月所在的单位湖北省沙市郊区卫生院革命委员会关于清洗金筱月的报告及摘抄他档案中以前的调查结论和辅助材料,最主要的部分是1968年10月至11月之间金筱月本人的三份交代材料。全份档案约50页,建档的单位是湖北省沙市市公安局,建档的时间是1972年3月,上面没有记载最后的处理意见。

「百姓故事」被革命的“老革命”金筱月

按照这份档案中的多份材料综合出金筱月的简历如下:

1901年出生湖北沔阳(今湖北仙桃),父亲是酿酒的,祖父是木工,原籍为湖北嘉鱼县;

1909年至1924年,读书学医,后又教书行医;

1924年冬,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期间,农民运动发展到了沔阳,金筱月加入了农协会,开始参加了革命运动,1925年5月间农协会被军阀破坏,金筱月同胡幼松等同志一起开始进行地下工作;(注,胡幼松是湘鄂西革命根据地的开创者之一,后牺牲);

1927年由胡幼松主持,徐继善等同志介绍,好友雷桂花(又名雷鸣,革命烈士,同胡幼松一样是湘鄂西革命根据地的开创者之一)作证光荣的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接替徐继善任剅河支书,后又接替李铁青(革命烈士,创立洪湖赤卫队,第一届中华苏维埃代表大会代表,到瑞金参加了会议,后在苏区肃反中牺牲于洪湖)任沔阳西区区委书记;

1928年至1930年,先后被调到萍坊区委(书记李铁青)任秘书,沔阳县总工会秘书和红军某部中医诊断科科长等职;后又回到洪湖地区进行革命活动;

1930年,国民党徐源泉部对洪湖进行第四次围剿,红军失利,金筱月随红军撤离,借道荆沙,行到沙市沙岗时,金筱月因双眼害病,无法跟随红军继续南下,于是带着妻儿等人伪装成渔民脱离了红军,按照金筱月的说法,当时遇到了搜湖的国民党军队,把文件全部都投入到湖中,以后无法与党组织联系;

1930年至解放,金筱月一家似乎没有再回到沔阳,而是在沙市市郊区文革时叫做跃进大队的地方居住,而金筱月开始了他人生中的第二次教书行医的生活,可能这个时期是金筱月人生中最为舒坦的时期,按照材料上所写后来他有些年头中的收入能达到一千六百块大洋(按照当时来说是非常多了),用这些收入在当地置办了家产,购地二十多亩,并与当地的士绅交往密切。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也影响到他解放后的生活。

大约在1946年,国共两党重新交战,金筱月由于原来参加过共产党,于是当时搞地下工作的沔阳籍的一些同志经常住在他家,可能还在此开会,这一年的六、七月间,中共岑河区委的段振金也住在了他家几天,并且和另一位中共地下党员高北臣会面,后离去,九、十月间他的一个学生来告诉他,段振金已被岑河乡公所抓,被枪毙了,段曾供述过在金家住过一阵子,这件事可能会对金产生危害,让金小心,果然,不久之后金被国民党乡公所抓了起来,关进了大牢。按当时的国共两党的敌对形势是该枪毙的,但在当地的士绅和乡公所副所长的担保之下,按照金筱月的说法是当时“讲情面”,金筱月请乡公所的人吃了“烟”(大烟),又捐赠了两套桌凳,写了悔过书,就被放了出来。说实话,他实在是比较侥幸的。

1950年,金筱月回到了沔阳教书,1950年下半年被沔阳县政府逮捕,理由是收容逃避被斗争的学生在家留住,大约半年后被放了出来,但被遣送回了沙市;

1952年土地改革划分成分被划为地主分子,为此他和工作组争论,认为自家虽然有二十亩地,但都是自家人耕种,不存在剥削,不应该划为地主,争论未果还是被划为地主,他只有嘲讽说:“地主七个(家里七口人)、矮屋三间、家有三太(原有的田地没收了,分到的田太低、太瘦、太荒)”;在六十年代的“四清运动”他再次为他的地主身份与社教队进行争论,但还是没有更改过来;

1952年至1958年,在沙市与人合作开始诊所,期间参加了防治血吸虫病的工作;

1958年后,连同诊所加入沙市市郊区卫生院,任中医科医生,直到档案最后所提到的文革期间;

按理说金筱月应该在六十年代初就该退休,但一直在医院工作,直到1966年文革开始,再一次被审查,按照档案中的材料来看,1969年医院向区革委会打了报告,要求将金筱月清洗出医院,遣送回原籍,交公社和大队管制劳动改造,理由是金筱月是一个没有改造好的地主分子,在历史上有叛变自首情况,不遵守党的卫生路线,在历次运动中对抗政府。区革委会是否真批准了卫生院的报告在档案中并没有提到。

「百姓故事」被革命的“老革命”金筱月

纵观金筱月的一生,有几点还是比较幸运的:

首先,1930年脱离了革命,湘鄂西根据地后来全部丧失了,与他一同参加革命的同志,虽然都名垂青史了,但不是在战斗中牺牲,就是被当时的极左路线的执行人夏曦所杀害,前面提到的雷桂花、李幼松在同敌人作战中牺牲,李铁青被夏曦污蔑为改组派,于1932年在肃反中被杀害,一起同李铁青工作的金筱月即使在同敌人的作战中不牺牲,恐怕也躲不过自己人的屠刀。湘赣西苏区的肃反其惨烈的情况不亚于斯大林的肃反,无数革命人士被自己人所害,同贺龙一同开创这块苏区的万涛、段德昌这样的高级领导也不能避免被杀,据说当时在红军中没有人愿意当连长、排长这样的官,更不要说再高一些官职的官了,红军装备不好,但湘鄂西的红军竟然出现枪比人多的现象。无疑,从生命的角度来说金筱月是幸运的。

其次,1946年被国民党逮捕,没有被枪毙,这也是幸运的。国共两党当时可以说是不共戴天,你杀我的人,我杀你的人,战争期间实在是很随便的事,好在金筱月人缘比较好,即使是证据比较确凿,他也只是请客送礼就把事情搞掂了,连他也说当时“讲情面”,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国民党没有像共产党那样铁面无私,怪不得最后被赶到了台湾。

第三,解放后他与其他的地主分子不同的地方,是有一身好手艺,是当地有名望的老中医,又读过不少书,安心做一名医生,养家糊口,在这一点上来说,虽然对他时时监督,但他的生活还是比较安逸的,相比较其他的五类分子还是比较幸运的。

历史不能假设,但如果当时金筱月不脱离革命队伍,跟随共产党继续闹革命,侥幸活下来,按照他的知识程度,最少也是一名省部级干部,假如在1946年被国民党枪毙,解放后最少也可以追认个烈士,如果让金筱月重新选择一遍,不知道他会怎么选择?

某些时候,革命和被革命,不是自己能选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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