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書影君
提起一個85歲的老人，你的第一印象是什麼？
保守，衰老，性格古怪，行動不便，思維遲緩，疫病，死亡。
這些詞彙，基本可以涵蓋我們對一個已近耄耋之年老人的印象。
但有一位美國老太太，年近90歲，不但沒有遲暮之氣，反而成為了年輕人心目中的流行文化偶像。
粉絲們喜歡、崇拜她，稱她改變了美國女性的地位，是“自由派英雄”和真正的“女王”。她的頭像被印在T恤上、馬克杯上出售，被PS到漫威英雄身上成為社交網站的熱點。
甚至，還有許多年輕人，將她的頭像紋在了自己的身上。
但是，對她恨之入骨的人，卻不惜用最惡毒的詞彙來形容這位老太太。
美國保守派電臺主持人邁克爾˙薩維奇稱她為“女巫、惡棍、女魔頭”；裡克˙懷爾思稱她為歷史上最卑鄙無恥的人類之一；福克斯電視臺的主持人比爾˙奧萊利罵她是“一具行屍走肉，一個老不死的殭屍”；而現任美國總統特朗普，更是稱她為“最高法院的恥辱”。
這個評價如此兩級化的老太太，她究竟是誰？
一部2018年播出的紀錄片，回答了這個問題。它就是美國CNN電視臺出品的《魯斯˙巴德˙金斯伯格R.B.G》。
01 金斯伯格其人
魯斯˙巴德˙金斯伯格（Ruth Bader Ginsburg），1933年生於美國紐約的布魯克林區，聯邦最高法院第107任大法官。她是美國曆史上第二位聯邦最高法院女性大法官，第一位猶太裔女性大法官。她也是最高法院最著名的自由派，支持女性墮胎合法化，一生都在為女性平權而奮鬥。
美國聯邦最高法院金斯伯格大法官
金斯伯格是德裔猶太人，父親是第一代美國移民，母親是第二代移民。父母二人都沒有接受過大學教育，但卻教會了金斯伯格熱愛學習、關心他人、為理想而奮鬥。
金斯伯格17歲時，母親便去世了。她與母親的感情很深厚，母親對她一生最大的影響，是教會了她兩件事：成為淑女和保持獨立。
高中畢業後，金斯伯格在1950年考上了康奈爾大學法學院。那時候的金斯伯格，已經成為一位標準的美女，內向、文靜，同時又聰明、智慧。
年輕時的金斯伯格
當年，康奈爾大學男女生的比例是4:1。金斯伯格在演講時開玩笑地說，“女生能考入康奈爾大學真是太好了，我在大學第一個學期，約會的男生都沒有重複的。”
02遭遇男女不平等
從康奈爾大學畢業後，金斯伯格又考入了哈佛大學法學院。
一直到50年代早期，才有女性入讀哈佛大學法學院，當時女學生的比例大約為2%。在金斯伯格就讀的那一年，在500名學生當中，只有9名女生。
哈佛大學期間的金斯伯格同學合影
這一時期，金斯伯格日益深刻地感受到，女性所面對的歧視與不平等。
她去拉蒙特圖書館查閱舊資料，管理人員不讓她進入，理由竟然因為她是女性。
當年的法學院院長，在為一年級女生舉行的歡迎晚宴上，問了女生們一個非常無禮的問題：如何解釋你們佔據了一個本應屬於男性的法學院席位？
但金斯伯格很快就顯露出她優於多數男性的學識，入學第二年，她就當上了《哈佛法律評論》的編輯。要知道，這個職位要求，她必須在500名學生中，成績在前25名。
後因家庭原因，金斯伯格又轉學到位於紐約的哥倫比亞大學法學院，同樣獲得了《哈佛法律評論》的編輯位置，這再一次證明了她的實力。
1959年，金斯伯格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績從哥倫比亞大學畢業。她希望從事律師職業，但當時全紐約的律師事務所，居然沒有一家願意僱傭她，即使她比大多數同期畢業男生都要優秀。
這樣針對女性的歧視，無論是在當時美國的社會觀念還是法律法規中，其實很普遍。
比如有法律條文這樣表述：丈夫是家庭的主人，應由他來選擇家庭的住處，女性必須無條件地服從他。
在1970年生效的一部法律中規定，大部分州的僱主可以以懷孕為由，合法地解僱女性僱員；另一條法律規定，銀行可要求女性在申請貸款時提供丈夫的共同簽名。
此外，還有十二個州的法律規定，丈夫不可因強姦妻子而被起訴。
03女權運動的急先鋒
70年代的美國，在女性普遍遭受歧視的社會大背景下，女權運動風生水起，各地遊行示威不斷。
但遊行和示威這種抗爭方式，並不符合金斯伯格的內斂性格。她擅長的是，將自己所學的法律知識運用於社會改造當中。
70年代的金斯伯格
金斯伯格的年輕時代，正是美國的紅色恐怖時期。國會中的一些政客，大肆搜查迫害美國的共產黨員。但在如此恐怖的社會氛圍之下，還有一些律師勇敢地站出來，同政府抗爭，以保護人們自由表達的權利。
這些堅守並維護美國立國之本傳統的律師，他們的正義與勇氣，深深地感染了金斯伯格。那一刻，她覺得自己也應該從事律師職業，去幫助這個社會走向正軌。
但因為當時律所不接納女性的現實，金斯伯格無奈轉而投身法學教育。
她先在哥倫比亞大學法學院做研究員，又於1963年擔任羅格斯大學法學教授，並執教一門意義深遠的新課程：性別與法律。在這段時間，金斯伯格還參加了很多推進女權主義的工作。比如1970年創辦《女權法律報》，積極參與美國民權聯盟(ACLU)的活動，並擔任了ACLU女權計劃的第一任理事長等等。
1972年，金斯伯格成為第一位在哥倫比亞大學法學院獲得終身教職的女性。
04為男女平權而戰
在70年代，金斯伯格開始關注並參與有關性別歧視的典型案件。
她代理的第一宗在最高法院出庭的案件，是1973年的弗朗帝羅訴理查德森案。
沙朗˙弗朗帝羅是一名70年代的女性空軍上尉，她在空軍服役時發現，男性同事只要結婚，便能領取一份住房補貼，但因為她是女性，所以無法享受這一補助。於是她委託律師提起了訴訟。
沙朗˙弗朗帝羅
案件首先提交阿拉巴馬州地方法院，但被判決敗訴，之後她便上訴到最高法院，金斯伯格和同事接手此案，
金斯伯格為這次辯護準備的十分充足，並在辯護詞中特意用到了一些比較刺目的詞彙，比如“次等烙印”“從屬關係”“人力資源的浪費”“受撫養者”“無力投票”等等。以提醒最高法院的男性大法官們，女性所遭受的不公正對待。
金斯伯格希望法庭能判決本案因歧視女性而違反憲法，並通過此案形成一個判例，這樣才能影響到立法機關，去廢除那些基於性別歧視的條款。
但案件最後雖然勝訴，卻因一票之差，沒有讓此案成為審查標準。
美國民權領袖瑟古德˙馬歇爾
美國偉大的民權律師瑟古德˙馬歇爾（美國聯邦最高法院歷史上第一位黑人大法官），通過自己的鬥爭，在60年代將種族平等確立在憲法原則之中。金斯伯格也試圖通過一個個獨立的案件，來構建起女性平權的觀念，並同樣形成憲法原則。
在1975年愛德華茲訴希利一案中，金斯伯格質疑路易斯安那州法律允許女性選擇是否履行陪審員義務。
在1977年卡里法諾訴戈德法布一案中，金斯伯格質疑聯邦法律因男女差異而提供不平等的撫卹金。
整個70年代，金斯伯格代理辯護了6件在最高法院審理的案件，最終贏了5件。
金斯伯格形容自己在那一時期的狀態，就如同幼兒園老師一樣在教導大法官們，讓他們認識到男女不平等的事實。她循循善誘地引導大法官們：“試想一下，你希望自己的女兒和孫女，將來生活在一個什麼樣的世界中？”
不要以為金斯伯格是女性，所以就只狹隘地維護女性的權益。
在1975年溫伯格訴維森菲爾德一案中，斯蒂芬˙維森菲爾德的妻子因羊水栓塞而不幸在生產中去世。維森菲爾德辭掉工作，承擔起了所有照顧孩子和家庭的重任。後來他去當地社保局申請一份社會保障金，但卻被告知這份保障金只針對單親母親。
維森菲爾德認為自己受到了歧視，於是提起訴訟。官司最後打到最高院，金斯伯格接下了這樁男性受歧視的案件，就是為了表明性別歧視的廣泛性和嚴重性。
從這個案件可以看出，金斯伯格一生所維護的，並不僅僅是女性的平等權利，而是所有處於少數地位或弱勢地位的人群，在美國“人人平等”的立國之本原則之下，本應享有的權利。
05邁入最高司法殿堂
1981年，金斯伯格被吉米˙卡特總統提名為哥倫比亞特區巡回法庭的法官，她在這個位置上幹了13年。
金斯伯格與吉米˙卡特總統
1993年，因為懷特大法官退休，最高法院大法官的位置出現了空缺，當時的總統克林頓提名金斯伯格為大法官人選。經過參議院司法委員會的任職聽證會，最終以96票對3票的結果，將金斯伯格送進了美國司法最高殿堂。
克林頓提名金斯伯格為107任大法官
金斯伯格在最高法院屬於典型的自由派。她支持女性墮胎合法化，大力推進女性平權運動，並將這種理念深入到她做出的每一份法庭意見中。
她擔任法官以來遇到的第一起人權案件，就是1996年美利堅合眾國訴弗吉尼亞案。司法部在這起案件中，質疑弗吉尼亞軍事學院拒絕招收女性的規定違反了聯邦法律。
金斯伯格初到最高法院時與其他大法官的合影
金斯伯格撰寫的法庭意見指出，任何人都有依個人能力取得成功，參與社會活動併為之作出貢獻的權利。學院僅招收男生的做法，違反了美國憲法第14修正案的平等保護條款，因此宣佈該項法律政策因妨礙女性享有完全的公民權利而無效。
自此，弗吉尼亞軍事學院持續了150年之久的只招男性的規則被打破，同樣優秀的女性開始進入這所軍校就讀。
在裁決作出的20年後，弗吉尼亞軍事學院還邀請金斯伯格去學校作了一場演講，臺下便坐著被金斯伯格的裁決改變命運的第一批入校的女性學員。
06敢罵總統的大法官
金斯伯格，這個年屆9旬的老太太，經歷了1999年結腸直腸癌和2009年胰腺癌兩次癌症的打擊，行動已經遲緩許多。在最高法院其他身材高大的男性大法官的襯托之下，她的身材顯得更加瘦小低矮，走路也有些顫顫巍巍的。
但瘦弱的身體，絲毫沒有減弱她為維護女性及弱勢群體的權利的鬥爭意志。
2005年，隨著奧康納法官的退休，總統小布什提名了塞繆爾˙阿利托作為大法官的接任者。加上2006年上任的約翰˙羅伯茨，最高法院一下增加了兩位保守派法官，整個最高法院隨之轉向保守。
於是，作為老牌自由派的金斯伯格，被推到了歷史的風口浪尖。她在案件中的異議意見開始增多，而且也更加激烈。
萊德貝特
在2006年萊德貝特訴固特異輪胎公司一案中，女性僱員萊德貝特發現固特異公司付給自己的薪水比同等男性同事少40%，於是一紙訴狀將公司告上法庭。
官司打到最高法院，雖最終認定固特異公司侵權事實成立，但裁定萊德貝特因沒有及時起訴，從而超過訴訟時效。
金斯伯格對於本案提出了異議意見，認為男性大法官不理解女性在職場中的現狀，國會應當糾正本院在此案中犯下的錯誤。她的異議意見，為國會改變法律提供了條件。2009年，奧巴馬當選總統後簽署的第一個法案，就是《莉莉˙萊德貝特公平薪酬法》，還將萊德貝特邀請到了白宮的簽署現場。
在此後的多個最高法院審理的案件中，金斯伯格都充當了越來越激進的異議法官。
2013年謝爾比縣訴霍爾德一案中，最高法院以5:4的投票結果，使得《選舉權法》實質上失去了對選民的保護。金斯伯格發佈異議意見稱，“基於種族的選舉歧視依然存在，本院今日的判決，就如同沒有在暴風雨中被淋溼，就扔掉了雨傘一樣可笑。”
2013年的伯維爾訴好必來一案，被認為是最高法院保守派取得大勝的一案。多數大法官認為，僱主可以宗教信仰為由，拒絕向員工提供避孕醫療保障。金斯伯格提出的異議意見是，女性能平等地參與本國的經濟及社會生活，正得益於她們對於生育的掌控。
金斯伯格年紀越大，越加直言不諱。甚至在特朗普競選總統期間， 直接稱他為“騙子”！
金斯伯格的這個評價引起了軒然大波，因為最高法院的大法官，負有對大部分行政命令的司法審查權，金斯伯格對一個總統候選人表現出明顯的厭惡之情，忽視了自己在體制內所扮演的角色，是極為不合適的。
儘管事後金斯伯格發表了致歉聲明，但從此事可以看出，她那愛憎分明的性格，在85歲的高齡仍沒有絲毫的衰減。
07頭像被紋在年輕人身上的大法官
金斯伯格越來越激烈的異議意見，在她的支持者尤其是年輕一代粉絲中，也引起了劇烈反響，人們迫不及待地想聽到她再一次的異議。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認識到，最高法院對於他們的日常生活是多麼的重要。
年輕粉絲為她建立了輕博客，並取名“臭名昭著的R˙B˙G”（RBG是金斯伯格名字的英文首字母縮寫）。網站的口號就是“無魯斯，無真相。”
這個毫無貶義的綽號，靈感來自一個叫做“臭名昭著的B.I.G”的說唱歌手克里斯托弗˙華萊士，可見金斯伯格已經深入年輕人的流行文化潮流之中了。
被網友PS的金斯伯格
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意識到，金斯伯格大法官辛勤工作幾十年，維護女性權利，不畏強權敢於發聲的特點，正是值得人們崇拜的地方。年輕人渴望迎來一位與眾不同的偶像，於是金斯伯格成為了和搖滾明星一樣的流行文化符號。
她的頭像印在T恤上、馬克杯上，網友把她的頭像PS到漫威英雄身上，成了推特上流行的話題標籤各種模仿她形象的模仿秀，也會即刻引爆社交網站的流行潮流。甚至還有許多年輕人，把她的頭像紋在了自己的身上。
金斯伯格的頭像紋在了年輕人胳膊上
金斯伯格知道後曾不解地問，“他們以後後悔了可怎麼辦啊？
“再沒有比一個年近90歲的老太太更惹人討厭的了，但我們卻希望聽到她的每一句話。”一位年輕粉絲說到。
08 躲在妻子背後的那個男人
金斯伯格與丈夫馬丁相識於康奈爾大學，那一年，金斯伯格17歲，馬丁18歲。
金斯伯格與丈夫馬丁
馬丁是第一個關注她學識的男孩子，而50年代的男人往往對此毫不在意。開始，朋友們都驚訝於兩個人的戀情，因為他們的性格差異實在太大了。
金斯伯格內向、羞澀，不向外界流露感情，也不參與閨蜜的八卦。而馬丁呢？開朗、幽默、外向，是派對中最耀眼的人物。
但是，愛情就是這麼莫名其妙，兩個性格迥異的人就這麼相愛了。
從康奈爾大學畢業後，金斯伯格便和馬丁結婚了，兩年後，夫妻二人先後考上了哈佛大學法學院。
那時候，他們的女兒簡已經14個月大，但不幸的是，馬丁在上學期間得了癌症。金斯伯格只能一邊照顧馬丁和女兒珍妮，一邊完成自己繁重的學業，同時還要安排馬丁的同學為他補課趕學習進度。
那一時期，她晚上睡覺的時間甚至不足兩個小時。
但好在，困難的時期總算熬過去了。馬丁的癌症，幸運地痊癒了。而這一時期的經歷，也讓金斯伯格從此學會了適應高強度的工作。
馬丁剛開始做律師時，也夢想有朝一日當律所的合夥人，金斯伯格那時候就負責照顧家庭。後來女權運動興起，馬丁也認可了妻子為之奮鬥的事業，並逐漸從臺前轉到了幕後。
本來同樣優秀的馬丁，就這樣甘心躲藏在妻子背後，做起了成功女人背後的那個男人。家務、做飯、照顧孩子，馬丁樣樣全行。
在金斯伯格被提名哥倫比亞特區巡回法庭的法官之後，馬丁放棄了自己的工作，跟隨妻子來到了華盛頓，儘管當時他已經是紐約最好的稅務律師。
馬丁是家裡的開心果，在回答記者“如何看待自己在家庭中的配角地位”這個問題時，馬丁幽默地說，“我們家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正如我老婆不會來教我做飯一樣，我也不會給她任何法律方面的建議，現在看起來我們兩個都挺滿意。”
金斯伯格確實廚藝不佳。她的兒子詹姆斯·金斯伯格笑著回憶說：“我至今對劍魚有陰影，自從母親做了那道菜之後。”而女兒簡·金斯伯格更是表示，自己14歲之後才接觸到新鮮蔬菜。
金斯伯格的兒子詹姆斯與女兒簡
馬丁於2010年因病去世。在他臨終前，金斯伯格在病床邊，發現了丈夫寫給自己的一封信。
“親愛的魯斯，你是我今生唯一愛過的人。當然，如果除了父母、孩子和孫輩們之外。從56年前我們相識，我從未停止過對你的欣賞與愛慕。我感到我離生命的盡頭越來越近，該是我和生命告別的時候了，我希望你理解我的選擇。”
馬丁的離世，給了金斯伯格很大的打擊，她很久才從悲痛中走出來，並將自己的所有時間全部用工作填滿。
09 偉大的友誼
克林頓說，金斯伯格做到了我都沒有做到的事情，她和斯卡利亞大法官成了真正的朋友。
安東寧˙格雷戈裡˙斯卡利亞，最高法院著名的保守派，也是最高法院服務時間最長的大法官（1986-2016）。
金斯伯格與斯卡利亞大法官
金斯伯格和斯卡利亞，一個是猶太人，一個是天主教徒；一個是自由派，一個是保守派；一個堅定地認為，憲法是為了一個現代國家更完美地運作，所以要用現代人的眼光來解釋憲法，而另一個則認為，要緊緊遵循200多年前先賢制定憲法的原義來理解和解釋憲法。
如此差異巨大的兩個人，卻神奇地保持了偉大而緊密的友誼。
記者在採訪時評價，他們兩人是最高法院對立觀點的最高調者，斯卡利亞接過話說，“你還不如直接說我們是天生冤家呢。”
斯卡利亞笑著評價金斯伯格，“她是個老好人，又喜愛歌劇，哪裡還有不值得我喜歡的呢？當然就只剩下她的法律觀點啦。”
金斯伯格則評價斯卡利亞，“他是一個有趣的傢伙。”
金斯伯格與斯卡利亞一同出演歌劇
他們倆都是歌劇的狂熱發燒友，甚至還一同於1994年在華盛頓歌劇團出演過歌劇《阿里阿德涅在那索斯島》。他們也曾一同去印度旅行，並同騎一頭大象合影留念。
一同去印度旅行
斯卡利亞說，從印度回來後，金斯伯格的那些“女權主義朋友”沒有給她好果子吃，因為她居然坐在了男人的背後。而金斯伯格笑著解釋，馴象師說那是因為配重的原因。
斯卡利亞總愛在公眾場合給金斯伯格悄悄講笑話，為了讓自己忍住不笑出聲，金斯伯格只好不時地掐自己。
在華盛頓很難有友誼，尤其是最高法院，這是一個同事隨時會因為案件和你翻臉的地方。但這兩個觀點大相徑庭的大法官，卻保有了偉大而牢固的友誼。
10 一個人的老去，究竟意味著什麼？
我有時候在思考，評價一個人已經老了，究竟意味著什麼？
是指他已到耄耋之年嗎？還是指他身體開始衰老？抑或是指他思維已經遲緩？
我想，這些都不應該是標準。
一個人，無論他年齡多長，身體多麼衰老，思維多遲鈍，只要他還保有一顆永不停歇的奮鬥之心，並因為有他的存在，世界上的一些人的命運曾經或正在發生著改變，那他就永遠不會衰老。
近年來，已經有許多自由派人士公開要求金斯伯格退休，並質疑她在已經85歲的高齡、又經過兩次癌症的打擊下，身體狀況是否還能勝任大法官的職責？
對此，金斯伯格的回答是，“我還要堅持崗位，只要我還能全力以赴。當我無力繼續時，就到了我該讓位的時候了。”
金斯伯格在1999年第一次癌症化療後，開始接受健身教練的指導，並堅持至今。她以85歲的高齡，還能一口氣做20個俯臥撐。
“每次運動完之後，我又能充滿能量地去戰鬥了！”金斯伯格對記者說。
金斯伯格在鍛鍊
其實金斯伯格如此堅持，有她背後的難言擔憂。特朗普上臺以後，接連提名戈薩奇和卡瓦諾兩位保守派大法官，分別接替2016年去世的斯卡利亞和退休的肯尼迪大法官。
此時最高法院自由派與保守派形成4：5的局面，如果金斯伯格因身體原因退休，特朗普很可能會再提名一位保守派大法官，那麼最高法院的自由派與保守派對比力量將形成3:6的不利局面。如果到那個時候，關於墮胎、投票、死刑、同性戀婚姻等議題的法律偏向，都將會發生重大改變。
而這是最高法院自由派代表金斯伯格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回顧金斯伯格的一生，無論是她在從事教授和律師職業的70年代，還是任哥倫比亞特區巡回法庭法官的13年，乃至登頂美國聯邦最高法院的20餘載，她一生都在為維護女性權益（抑或是少數群體權益）而奮鬥。
沒有她在70年代做的努力，美國女性就不會得到今天的法律地位。
正如在1973年弗朗帝羅訴理查德森一案的辯護詞中，金斯伯格引用了美國著名的廢奴主義者、男女平權倡議者薩拉˙格麗姆克於1837年發表的陳述，來闡明自己終身為之奮鬥的目標：
“我不求女性能獲得什麼額外的好處，我所求的僅是，讓男人把他們的腳從我們的脖子上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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