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往事: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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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往事:家书



文:吴微

听说过收到家书会达数月甚至一年吗?这不是神话,是我亲身经历过的。

20世纪70——80年代,西藏的公路交通不如现在这么发达,因为路长路况差,从内地发一封信到西藏,没有十天半月是收不到的。

那个时候,我正在西藏波密修扎木到墨脱的公路,修好一段路就往山上搬,每天都在原始森林和高海拔的山垭间出没,离扎木越来越远,别说邮车根本无法达到,就连一般的邮件都无法送达本人。

正值青春十六、七岁的年龄,在远离亲人的西藏,当时的处境没书看,听不到收音机,看不到电影,书信如同一根金色的纽带,翻越崇山峻岭把我紧紧相联。但收信和写信,如同与时间争夺阵地的游击战,你进我退,你来我走。冬天来临时,嘎隆拉山上白雪皑皑,一道天堑阻隔了进出墨脱的通道,我在金珠帕隆沿线披荆斩棘开山放炮,待到初夏过山来,若收到了信件,必定是在路途走过了大半年的;有时候信件被退回,得知这个消息,别提有多沮丧和失望了。但是,怕家人、朋友担心,赶快写信回去,估计信到内地,正好是我返回封闭的山里之时,无法预期下次的收信时间了。

记得那一年的四月,我恰好在扎木整休,收到母亲寄来的信说父亲已病故了,再看信上的日期,离父亲病逝已过去了近一个月,悲哀在心里潮涌,难过和伤痛伴着无奈,子欲养而亲不待的自责、遗憾搅动得眼泪滚落帕隆藏布江,抑郁了好长时间。

我是既怕收到母亲的信,也希望收到。因为母亲总在信中以严苛的语言要我多加强自学,要我和同事好好相处,痛斥我的玩心和花钱大手大脚,还一再分析时事政治,要我擦亮眼睛看清形势,别把自己的工作弄丢了等等,这些内容堪可当教材,每当读到这些,我脑海就浮现母亲美丽的形象,其中包含不近人情的肃穆,令我生畏。但是我又是多么希望看到书信啊,就像对某种物品的依赖上瘾,信纸上的话不论软如絮硬似钢,或责骂还是温语,字字落在心头掷地有声,暖阳一般温馨着、滋润着焦渴的心灵,而且还睿智的指导我跨过人生路上的每一步。

信里有好的句子,我会大声地念出来,毫不掩饰自己的惬意和快乐。有听我显摆的姐妹,不时会为一句话捧腹,或讥讽,或起哄,吵吵闹闹中,最后集体唱歌、哭泣,睡觉。读完的信我会一封封整齐地收藏好,时不时在静谧的夜晚拿出来对信封、邮戳、邮票细细地察看,通过手感触摸故乡的温度,知悉邮件走过的路程,眼里从虚无拉出一道悸动的切口,揪得心痛的思念便蜂拥如舟,缱绻为篙,慢慢滑过漾起的泪花,整个人渐渐沉入酸涩,哽咽得不能自己。信纸被泪水浸湿,模糊了的墨渍笔迹,极像香喷喷的扣肉,像童话里的森林,像母亲温暖的柔荑,像梦境的海市蜃楼,纷纷扬扬活跃在梦境,又熙熙攘攘剪贴在艰难的岁月里……

信在雪域这个荒凉、封闭的环境中已经超出书面上的定义,而是远方的亲人、贴心的朋友、故乡的味道、精神的使者。冰消雪融后,我天天焦灼地引颈等待山那边过来人送信件来。有时候一批信件来了却没有自己的,看着他们收信时喜笑颜开,不由生出羡慕嫉妒恨,一天都无精打采。但只要听说有我的信件,立即扑过去抢。记得有一次同班的姐妹从山下给我带回一封信,拿在手上舞着,就是不给我,逗得我火冒三丈直想一拳捶翻她,后来说了一箩筐好话才把信拿到。

结束了几年的修路生涯,调到昌都工作后,交通方便了,通信方式改变了,虽然收信时间缩短,但那种引颈盼来信的急切期许,再也波澜不兴,与现代的即时通讯渐行渐远。后来有了电话、手机,信件便慢慢淡出了生活,反而是现在能够收到一封手写信,味如甘饴,宝贝得不行。

因为多次搬家,也因为对保存信件意识不强,那些信中弥足珍贵经典的段落和美好的语言,各种样式的信封上成套的邮票,不同的笔迹和表现个人素养的书写风格,只溶于回忆里,而更多的信件在流失的岁月或焚了,或弃了,再也找不回来,成了我心中永久的留恋和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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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80年代的拉萨





吴微,女,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协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原是四川省文联《文艺报》副刊编辑,现为《四川散文》《在场主义散文》《天府影视》编辑,出版有《奔向墨脱的灵魂》散文集。近年,有散文作品获得中国散文、四川散文优秀奖以及其他文学平台举办的征文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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