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马占武，张远成讨好地从内衣兜里掏出一盒平时自己舍不得抽、每次见马占武都要点上一根的大前门香烟，可这会马占武似乎不怎么领情，烦躁地挥了挥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出什么事了，书记？”张远成小心地坐在马占武对面问道。
“别问那么多，等一会儿大家来了你就知道了。”马占武现在对所有的事情都有点厌烦，包括自己的这个小跟班，冷冷地说道，还是一动不动，像块石头一样，脸上挂着一层霜。
张远成一看这模样，心想还是别招惹书记了。小心再挨一顿臭骂，书记的脾气他是最了解的。
两个人怀着不同的心思坐在桌子边上坐着。谁也没再说话。
不到一顿饭的工夫，胡远科、孙才山、冯会计以及村子里其他八个生产队的小队长都进了会议室。个个蓬头垢面、一脸心思的样子。
他们都在各自的生产队里和队员们收割粮食。今年托老天爷保佑，庄稼没有被雹子打，也没有虫子吃，麦子长得比往年都好，饿怕了肚子的村民们不用人监督都干得热火朝天。在这个当口突然被叫来开会，而且还不知道开什么会，所以都憋着一口气。心想你马占武不用下田干活，年底分粮时一颗也不比别人少，好好在家呆着得了呗，老弄这些没用的会干啥呢。
马占武现在可没有心思揣摩他们的意思。
“书记，人都到齐了，您看。。。。。。”张远成从来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适时地提醒马占武。
“哦。”马占武沉吟一下，抬头扫视了大家一眼，又看了看挂在会议室正中央的老人家像，缓缓地对说道：“今天叫大家来，是要宣布一个天大的消息，毛。。。。。。”他的声音苦涩无味，如同含着千斤的橄榄一样，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些哽咽。
大家从来没见过马占武这个样子过。他向来争强好胜，脾气暴躁，稍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就会大发雷霆。今天这是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
“书记，您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张远成跟了马占武多年，善于观察这个顶头上司的一举一动，今天马占武的异常也让他有些害怕，小心地问道。
“老人家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去世了！”话一说完，马占武捂着脸，双肩抖动着，头埋在双腿间开始抽泣起来。
大家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今天来开会的人都是各个小生产队的队长和村委会领导，出身贫农，对老人家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乍听到这个噩耗，如同晴天响了一个大惊雷一样，半天不知道该干什么。
“哦嗬嗬，天哪，老人家，我们的好主席呀，书记呀，哦嗬嗬。。。。。。”张远成一看到书记那样，也不知道动了哪根愁肠，率先大哭起来。
接着，五队的队长马玉福，七队队长刘继东等也哭了起来，屋子里的人们顿时都沉浸在悲痛中。
过了大概一袋烟的工夫，先冷静下来的村长胡远科抹抹脸上的泪水，走到马占武面前，轻声地说道：“书记，咱们不能老这么哭着，接下来怎么做？您有什么指示？”
因为村民们都还在田里干活，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以及村委会领导都在这里了，田里的情况不太让人放心，悲痛是悲痛，可是粮食如果收不来，那大家来年只能再饿肚子了。这样的大事他不敢大意。
“我现在心里乱成了一团。”马占武缓缓地抬起头，嘶哑着声间说道。
人们发现马占武突然变得很憔悴，一天时间好像苍老了很多一样。这才意识到马书记对老人家海一样深的感情，不禁暗暗感叹。
“乡里要求每个村开悼念会哀悼老人家。你们今天晚上好好商量商量，有什么章程明儿再告诉我，就这两天召集大家吧。”马占武看着张远成和胡远科说道，停顿了一会，他又说：“村里能走动的人都要参加。”
“好，好，一切照书记的办。”张远成忙不迭地答应道。胡远科也点了点头。
“还有，让妇联主任王淑兰带着村子里的女人们做一些小白花，发给追悼会上的每个人。”说了一会话，马占武的精神好像好了一些，又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你们自己想吧，我想一个人坐会儿，你们忙去吧。”
“那我们先去田里了，书记您坐会儿。交待的事儿我们晚上就操办，争取后天就把追悼会开了。”胡远科安慰着马占武，带着大家走了出来。
“书记，您没事吧，要不要我陪您坐会儿？”张远成留在最后，半跨在凳子上探着身子问马占武。
马占武半天才抬起头，说道：“你也忙去吧，追悼会的事儿，你多费费心。有什么事情来我家找我就行。你去吧。”
张远成一听这话，说明自己书记眼中的地位始终没有变。心里一阵感动，低着头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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