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目部故事」兩個施工員的冬夜

「項目部故事」兩個施工員的冬夜

“天冷你不喝點?”王工把酒瓶朝張工面前晃了晃,張工沒搭理他,依舊沉默著。

工地項目部裡這兩人年齡相仿,工程人不好找老婆,兩個老單身剛好住一個宿舍挺聊得來,雖然以前來自不同單位,項目開工三個月,兩人成了哥們。

王工抓起桌上的油炸花生米往嘴裡塞了一把,抬抬屁股放了個響屁,嘿嘿地側頭對張工說,“自從沒吃食堂的五花肉,油水不足放屁都不臭,唉,你在想什麼呢,有什麼事說說嘛。”

張工抬起倚在床頭的身子,抓起水杯,喝了一口釅茶,“唉,心裡難受,我中午睡覺做個夢,知道是什麼原因這麼恨俄國人了。”說來無巧不成書,王、張兩人都是二戰德軍鐵粉,對德軍將領隆美爾、曼斯坦因等名將經歷如數家珍,兩人對納粹主義和希特勒不認同,可是困惑兩人的是對俄國有著無比強烈的憤恨,如果解釋為戰爭迷的角色代入太深,兩人又感到理由還不充分,有些遷強,聽到張工的話,王工興奮地說,“快說說,快說說。”

“說是夢吧又不同於平常的夢,它清晰得像放電影,那時的我生活在德國,是個少年兵,十四五歲的樣子,死於停戰後的報復,在我面前的屍山血海,勝利者的冷血殘忍,交織著驚心絕望的慘叫,那境像我描繪不出,難受,真難受。”

王工興奮地說,“你也是國防軍出身啊,怪不得我們一見如故,這夢我很早就作過,臨到死我都沒開一槍,真是奇了怪了,你說是不是很窩囊……”

呯,門被推開了,兩人身體一震,門口出現了項目經理那顆胖大腦袋,“喊對講你們怎麼不回答,在聊什麼哪,你們去6區11樓再檢查下牆面基膜有沒有問題,明天一大早廠家的人要來貼牆紙了。”

“好的馬上去,老大,下午下班對講機沒電關機,在充電那。” 王工、張工異口同聲地回答,胖腦袋左右看了看消失了,張工伸了伸舌頭說,“剛才要是老大聽見我們談話內容,還不以為我們加班加成了神經病,現在說說你的故事唄。”王工一邊收拾電筒對講機一邊回答,“我那夢情節還有點長,沒二十分鐘說不完,回來再說吧,夢我大學讀書時就作了,我不認可弗羅伊德的那套,我認為這絕對是前世的記憶,跟你談得來,這是上輩子結下的緣分吧。”

“那是,王工,你說有什麼辦法能放下這滿滿的負能量,真的挺矛盾,這麼大的憤怒也沒影響我對俄羅斯姑娘的好感。”

“知道原因就好辦,其實想來這跟我們現在的生活又有什麼相干呢,我覺的曼斯坦因說得好,當我走出囚室、邁過通往自由的大門,如果不能把悲痛與怨恨留在身後,那麼我仍舊生活在獄中。”

“有才阿兄弟,老大微信發的雞湯文都背下來了,不過說這話的好象是南非總統曼德拉吧。”

兩人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一出房門,隆冬的月光立即在兩人的安全帽上反射出淡淡的白光,面前巨大的構造物的頂層在幾盞巨大的碘鎢燈照射下,仍舊是一幅繁忙的景象。

在工地簡易的項目經理辦公室,經理正在寫施工日誌,一天的工作雖然讓人疲憊不堪,但腦子卻很清醒,還在高速運轉著:

上個月離職的現場工程師還沒補人,管理成本不能再壓縮了,就現在二十幾號管理人員還有45天的活要連軸幹,累阿,現在年輕人缺乏責任心,本職工作還要領導親自指點到位,像小王小張這樣來自農村,能吃苦性格好的員工鍛鍊一下,以後是隊伍的中堅力量,

今天在電梯裡聽售樓小妹的聊天挺有意思,價值迴歸的另層意思原來是房價下調,

說來也是,建房的買不起房,將來號召農民工入戶,靠農民工去庫存不現實阿,這裡充其量是個三線城市,房價也接近兩萬了,農民工哪買得起,今天總結的關鍵詞就寫個價值迴歸吧,

可他不知道也許是筆壞掉了,落在紙上赫然是道德迴歸四個字。

合上日誌本,經理打開了筆記本電腦,這時桌上對講機揚聲器傳來張工的聲音,“老大,檢查了,基膜沒問題,施工面已清理乾淨。” “知道了,收工吧。”經理用對講機回了一聲。

樓下,經理辦公室透出的燈光,在窗外空氣中瀰漫擴散著,與工地四周各種各樣的光線交織合併,最後映亮了這江南古城的一角天空。

此時,王工、張工兩人站在樓頂電梯旁的窗邊,眺望著遠處CBD高樓林立的天際線,良久張工問王工,

“你以後的願望是什麼? ”

“打算明年學學預算,找人教下BIM,老大人不錯,跟著他在項目組幹下去。”

“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下一次轉世想去哪? ”

“我想去美國,帶著父母妹妹,你呢,張工?。 ”

“我想作只鳥,以天為家,無邊無際,……可是這事由不得自己作主阿”

一時兩人默默無言,

“當”,到站鐘響了,施工電梯升了上來,兩人和下班的工人擠了進去,“這輩子做好人,下輩子不會差吧”,王工扯著嗓子吼了一句,震得安全帽的灰落了下來,“好”,一梯的工人咧著嘴興奮地附和著,大家都在落灰。

又是一個普通平常的寒冷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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