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詩文,讀懂自己!

《讀詩文,讀懂自己》

作者丨蔣勳


口口相傳的,是聲音,是節奏,是旋律,是生命。

黃河長江的岸邊,男男女女,劃著船,一遍一遍唱著:“蒹霞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歌聲、語言、頓挫的節奏、呼應的和聲、反覆、重迭、迴旋,像長河的潮汐,像江流宛轉,像大海波濤,一代一代傳唱著民族最美麗的聲音。


讀詩文,讀懂自己!


《詩經》十五國風,是不是兩千多年前漢語地區風行的歌謠?唱著歡欣,也唱著哀傷,唱著夢想,也唱著幻滅。

他們唱著唱著,一代一代,在庶民百姓口中流傳風行,詠歎著生命。

你可有幾分在漢語中長大的驕傲?

我總覺得漢語詩是“語言”帶著“文字”飛翔,因此流暢華麗,始終沒有脫離肺腑之言的溫度。

唐詩語言完美:“停車暫借問,或恐是同鄉?”可以把口語問話入詩。

唐詩文字聲音無懈可擊:“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寫成對聯,文字結構和音韻平仄都如此平衡對稱,如同天成。

讀詩文,讀懂自己!


在一個春天走到江南,偶遇花神廟,讀到門楹上兩行長聯——

風風雨雨,寒寒暖暖,處處尋尋覓覓。

鶯鶯燕燕,花花葉葉,卿卿暮暮朝朝。

霎時讓我覺得驕傲,是在漢字與漢語的美麗中長大的驕傲,只有漢字漢語可以創作這樣美麗工整的句子。平仄、對仗、格律,彷彿不只是技巧,而是一個民族傳下來可以進入“春天”可以進入“花神”的通關密語。

朗讀詩文,最好的詮釋可不可能是自己的聲音?

我重讀了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重讀了白居易的《琵琶行》,一句一句,讀到“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讀到“相逢何必曾相識,同是天涯淪落人”,還是覺得動容,詩人可以這樣跟江水月亮說話,可以這樣跟一個過氣的歌妓說話,跟孤獨落魄的自己說話。

讀詩文,讀懂自己!


李商隱好像難懂一點,但是,我還是想讓自己的聲音環繞在他的句子中,“相見時難別亦難”,好多矛盾、好多遺憾、好多兩難,那是義山詩,那也是我們每一個人的生命景況,我們有一天長大了,要經過多少次“相見”與“告別”,終於會讀懂“相見時難別亦難”。

不是文字難懂,是人生這樣難懂,生命艱難,有詩句陪著,可以慢慢走去,慢慢讀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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