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與姓氏有關，李氏王朝——唐代，走出了三位傑出的李姓浪漫主義詩人：“大李杜”中的李白、“小李杜”中的李商隱，還有“詩鬼”李賀。我們可以從李賀的詩作中感受到他的奇思妙想，富有想象力的他，經常借用神話傳說、志怪傳奇來託古寓今，所以後人給他一個稱號“詩鬼”，創作的詩文又稱“鬼仙之辭”。他與清新俊逸的“詩仙”李白雖不能相提並論，但也是李白之後最有靈氣的浪漫主義詩人，素來有“太白仙才，長吉鬼才”之說。
李賀的詩，以大膽描繪仙境鬼域為突出特徵，但其實與“鬼”有關的詩作數量，只佔他平生所作詩文的二十分之一。僅僅十來首詩，卻使他與“鬼”結下緣分，贏得後世名聲。今日是農曆七月十五，也是傳統的中元節，又叫七月半、“鬼節”，便來讀讀“詩鬼”李賀最出名的“鬼詩”。
他所作的《蘇小小墓》便是“鬼詩”中最經典最具有代表性的一首。李賀通過寫“鬼”來寫人，他筆下的“鬼”，“雖為異類，情亦猶人”，卻絕不是那些讓人談而色變的惡物：
幽蘭露，如啼眼。
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蓋。
風為裳，水為佩。
油壁車，夕相待。
冷翠燭，勞光彩。
西陵下，風吹雨。
眾所周知，蘇小小是南齊時的錢塘名妓。這首詩名為《蘇小小墓》，點明瞭這首詩的背景，即蘇小小墓，位於杭州西湖西泠橋畔的慕才亭。李紳在《真娘墓》詩序中說：“嘉興縣前有吳妓人蘇小小墓，風雨之夕，或聞其上有歌吹之音。”這是拿兩位名妓的墓相比，寫這些名妓墓地，總有奇詭歌吹的靈異現象。“真娘”是唐時吳中名妓，墓地位於蘇州虎丘，白居易出任蘇州刺史時，多次遊歷虎丘，憑弔真娘，也寫下詩作《真娘墓》。
這首《蘇小小墓》刻畫出飄飄忽忽、若隱若現的蘇小小的鬼魂形象，寫得倒是我見猶憐，竟一點都不可怖嚇人。李賀以奇詭想象鋪排渲染氛圍，再以鬼魂喻人，寫活人的真情實感，藉此來抒發內心感觸，這才是李賀“鬼詩”的精髓。
這首詩的主題和意境的設置，顯然都繼承了我國最早的浪漫主義詩人屈原的影響，具體來說，也是寫“鬼”的著名詩篇《九歌·山鬼》。篇首寫蘇小小啼哭泛淚的眼眸，就如同空谷幽蘭上凝著的露珠般清澈潔淨，後又寫這鬼魂，以清風為秀裳，以流水為佩環，自然天成。不難窺得是學得《山鬼》篇中“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的倩影。
而蘇小小那“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的堅守自我，卻又嘆惋哀怨的苦澀心境，同《山鬼》篇中的鬼魂“折芳馨兮遺所思”“思公子兮徒離憂”又是如何的相似？而西陵下。風吹雨的場景，又與《山鬼》篇末“雷填填兮雨冥冥”、“風颯颯兮木蕭蕭”的景象同樣夾風帶雨。
但李賀筆下的蘇小小的鬼魂形象，比之屈原筆下的山鬼，竟更生動鮮活，空靈縹緲，超脫了先前文人筆下的“鬼魂”形象。她的情感是多麼真摯動人，是那樣一往情深，縱然身死為鬼，也不忘初心，堅貞自愛。
寫鬼即為寫人，李賀借蘇小小的鬼魂，宣洩自己的情緒和理想。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詩人渴望挽救山雨欲來的李唐王朝。然而，他生不逢時，天性奇思，奇才異能不能得到賞識，正所謂是“無物結同心”。
詩人透過蘇小小的鬼魂形象，充分流露了自己幽怨鬱悶不得志的情感趨向。所謂鬼魂，只不是供詩人創作的一種形式，藉由它所反映的，是真真切切的人情世故，它所表現的，還應是人的真情實感。
文 | 南隹（三度平臺簽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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