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波斯開國大帝居魯士（上）
短短二十年間攻滅三大帝國，統一幾乎整個西亞的一代大帝居魯士，為何會在斯基泰遊牧民族面前折戟沉沙，腦袋被做成酒壺？
因為這個大帝本身就水分十足。
然而火鳳燎原說得很好，沒有有勇無謀，只有技不如人。比如鐵木真，他當然很厲害，但是放在幾千年世界的大背景下，其實就並不是那麼厲害了。至於鐵木真被人比作亞歷山大，速不臺被滿清政府比成蘇定方，那個……我記得苟晞還被稱作"當世韓白"？
居魯士的戰績，扒開了看好像也就那樣。但是戰爭這玩意其實很複雜，所以也就那樣的戰績，真想做到，依然並不簡單。
好，我們先從居魯士的出生說起吧。
希羅多德（希臘語：ΗΡΟΔΟΤΟΣ），公元前5世紀（約前480年─前425年）的古希臘作家、歷史學家，他把旅行中的所聞所見，以及第一波斯帝國的歷史記錄下來，著成《歷史》（Ἱστορίαι）一書，成為西方文學史上第一部完整流傳下來的散文作品，希羅多德也因此被尊稱為"歷史之父"。
以喜歡寫各種各樣的玄幻段子著稱，所以還可以加上一個綽號，西方司馬遷。
基亞克薩雷斯去世之後，其子阿斯提阿格斯繼位。
阿斯提阿格斯究竟是不是基亞克薩雷斯的長子，巴比倫雄主尼布甲尼撒的岳父，史書沒有記載。不過我傾向於不是，因為基亞克薩雷斯老爺子太能活，他的長子估計比他先去世。
按照希羅多德的說法，米底國王阿斯提阿格斯在一次睡夢中，夢見女兒芒達妮的後代將奪取自己的王位併成為亞細亞的霸主。於是，他決定將女兒嫁給地位較低且性格溫順的波斯王子岡比西斯，以便使女兒的後代失去問鼎米底王權的資格。但在女兒懷孕時，這位國王又被一個惡夢驚醒：他夢見從女兒的肚子里長出的葡萄藤，遮住了整個亞細亞。為防不測，國王決定外孫一降生就把他處死。
這樣的基霸段子在印度和希臘神話裡面好像都能找到似曾相識的。
阿斯提阿格斯的親信大臣哈爾帕哥斯（後來成為居魯士麾下的大將）據說奉命解決居魯士，結果欺騙了國王，把居魯士交給一個牧人撫養。
接下來，希羅多德說，居魯士10歲的時候，和同村的孩子玩扮國王的遊戲。被孩子們推舉為國王的居魯士，鞭笞了一個抗命的貴族之子。事情越鬧越大，以至於國王阿斯提阿格斯親自介入調查，居魯士的身份終於被發現。宮廷祭司說，這個孩子已經在遊戲中成為國王，不會再第二次成為國王了。阿斯提阿格斯終於消除疑慮，將居魯士送回波斯。
但是因為哈爾帕哥斯抗命的緣故，阿斯提阿格斯下令把哈爾帕哥斯的兒子宰了，作為對他的懲罰，並且命令哈爾帕哥斯吃了下去。
講到這裡，基本上可以肯定這個故事是由後來哈爾帕哥斯在討伐居魯士的時候臨陣倒戈倒推出來的。
如果阿斯提阿格斯真的宰了哈爾帕哥斯的兒子，怎麼放心讓他作為先鋒討伐居魯士？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巴比倫國王尼布甲尼撒是基亞克薩雷斯的孫女婿，在他活著的時候，巴比倫和米底既是盟友，又是親家。
不過到尼布甲尼撒晚年的時候，兩家就已經經常發生邊境摩擦了。
因為尼布甲尼撒主要精力放在經略敘利亞和迦南（以色列），他在北部邊境採取守勢，修建了長長的米底長城防禦米底人。
從居魯士早年的經歷來看，說他外公提防他真是瞎嘰霸的無稽之談。
中國史書也有類似的段子，發生在各種忘恩負義的人身上，比如說曹操提防司馬懿，楊廣提防李淵什麼的，很可能都是勝利者編出來顯示自己正義性的。
居魯士在米底人與巴比倫人的邊境治安戰中表現突出，據說16歲的時候就帶著100騎兵打敗了上千巴比倫人。
公元前559年，居魯士從老爹岡比西斯一世（與居魯士的兒子岡比西斯二世區分）手裡接過了位置（此時岡比西斯還活著），然後帶著波斯軍隊支援米底西方戰線。
波斯首都帕薩爾加德位於米底南部的法爾斯山區，主要的兵種是山地步兵，但是居魯士接班之後，開始學習米底系統，批量訓練強大的騎兵軍團。
基亞克薩雷斯在位的時候，曾經滅掉一個叫烏拉爾圖的小強國家。烏拉爾圖位置在高加索一帶，相當於現在的格魯吉亞、亞美尼亞、阿塞拜疆、俄羅斯的南俄草原南部、土耳其的東北部。
此國曾經與不可一世的亞述帝國撕逼數百年，並且有多次暴揍亞述人的記錄；但在亞述滅亡之前，考慮到唇亡齒寒而出兵幫亞述人續命，所以後來招致了基亞克薩雷斯的毀滅性打擊。
高加索山區地形險峻，軍隊驍勇善戰，與瑞士山區、尼泊爾山區並列世界三大山區強兵兵源地。
以基亞克薩雷斯的強悍軍事能力，也是依靠大量斯基泰人僕從軍，才把這個國家給推平，並且也只能對當地的亞美尼亞人進行羈縻統治。
基亞克薩雷斯去世之後，亞美尼亞人很快跳反，阿斯提阿格斯派兵討伐，久戰無功。
居魯士以疾風怒濤之勢，一戰平定亞美尼亞叛亂，將小強們打服，又殺進西邊的卡帕多西亞山區，收拾了另一波跳反的小強。
興高采烈的居魯士順手又把巴比倫打了一頓，奪下哈蘭城。
哈蘭乃是亞述帝國的三都之一，其相對位置如下圖，請忽略背景。
打完這一仗，亞述帝國的三都現在都落入米底的手裡了，居魯士在米底帝國內部所建立起的威望可想而知。
講道理，相比後來各種磕磕碰碰和偷雞虐菜，居魯士早年給外公打工時的意氣風發，還真有霍去病的風範，靠著少量波斯兵往往以少勝多，縱橫披靡。
大概居魯士這人將才遠大於帥才，更適合做一個將軍吧。
公元前552年，籌謀已久的居魯士對米底掀起反旗。
他當然並不是孤軍奮戰。
往往方面的軍區負責人能夠與他所對付的敵人聯合起來，如韓王信與匈奴，安祿山與奚、契丹，豐臣秀吉與毛利氏。
經過了大破巴比倫的哈蘭之戰，居魯士也和巴比倫新王那波尼德斯接上了線。
居魯士向巴比倫人秘密許以平分米底，當然他明確地清楚，尼布甲尼撒死後巴比倫內政混亂，軍事嚴重衰退，能偷幾座大城已經算很不錯了。
有關居魯士起兵這裡，又出現了一個居魯士如何受到外公阿斯提阿格斯的警惕，如何被軟禁在埃克巴塔納，如何買通太監說服外公，得以返回家鄉，居魯士走到半路上阿斯提阿格斯又後悔了，派騎兵隊去追擊要把他帶回來，結果居魯士如何請這支300人騎兵隊喝酒，把他們全部灌醉而逃回帕薩爾加德的段子。
講道理如何阿斯提阿格斯不是居魯士的外公的話，我可能還會信。自己的親外孫怎麼搞得跟商紂王眼裡的姬昌差不多了？
總而言之，得到居魯士起兵叛亂的消息，阿斯提阿格斯驚詫萬分，深恨自己瞎了狗眼，於是派了一支小部隊去討伐，在哈爾巴被居魯士阻擊，打得全軍覆沒。
阿斯提阿格斯極為憤怒，並且想起了這個外孫令人畏懼的軍事才能。
他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收拾掉居魯士。
所謂不惜一切代價，就是不管正在進擊的巴比倫人，全力平定波斯。
所以哈蘭又被巴比倫奪了回去，也沒被他放在心上。
討伐軍多達六萬之眾，包括許多令人生畏的斯基泰僕從軍。居魯士的兵力則只有一萬六千人，而且是全民動員起來的烏合之眾，在騎兵數量和軍隊素質上都有很大差距。
如果這一仗居魯士同志能夠堂堂正正地打贏，他的軍事能力少說也有謝玄那個檔次了？
不過很不幸，答案是，打不贏。
接下來的故事是非常戲劇性的。
阿斯提阿格斯坐擁龐大的國力，一輩子也沒打過什麼像樣的勝仗，自己經常被斯基泰人所困擾（斯基泰人只有一部分臣服於米底王國，另一部分堅持不懈搶劫騷擾），也就靠居魯士和一群手下的戰功維持這個巨大的王國這樣子。
不過靠著龐大的兵力優勢，他把號稱軍事天才的外孫連續吊打三次。
雖然這大概要歸功於阿斯提阿格斯麾下大將哈爾帕哥斯的指揮。
在阿利亞比亞德平原上發生的波斯邊境之戰當中，居魯士背城而戰，憑藉堅韌頑強的山地步兵激戰三倍於己方的敵人，大量遊牧騎兵在陣中馳射，向波斯人射出連天的箭雨。
但波斯人的標槍衝鋒也頗為兇悍，一度打穿了米底大軍的數重陣線，給米底軍隊造成極大的傷亡。這裡頭死得尤其多的就是斯基泰兵，牧民們擅長射箭，但是防禦能力和防禦技巧往往頗為捉雞。
總體來說包括蒙古人在內，這些牧民就是高攻低防遠程強近戰弱這樣子，也就突厥、女真等幾家稍微有些不同，連"上帝之鞭"匈人都有被哥特重騎兵對沖打到親媽不認識的例子。一味地無腦吹噓遊牧戰術，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敗退的是波斯軍隊，雖然對面掛了更多。以寡敵眾，還是頗為難打。
居魯士收兵回城，第二天再戰。這一次居魯士身先士卒衝鋒，波斯兵步騎齊飛，狂突斯基泰兵先陣，打了對面一個措手不及。
弓騎兵最怕的就是騎臉，雖然農耕帝國腐朽的時候經常盔甲各種不合格導致根本沒法穿越箭雨殺到遊牧騎兵面前，所以給人一種遊牧戰術無敵的印象。
居魯士這一波騎臉之下，對米底王國本來就不怎麼忠誠的斯基泰騎兵步兵一起飛退，擠壓著後邊像海浪一樣滾去，眼見米底大軍就要被倒卷珠簾。
不過得意忘形的居魯士同志沒有注意到他的軍隊已經衝得太猛，離開了所依靠的堅固城牆。
於是作為預備隊的米底王家軍團從兩翼包抄了過來，直接把正在亂砍亂殺的波斯軍隊包了個餃子。
居魯士後悔莫及。
平心而論，對面也是有三倍以上的兵力優勢才能這麼玩。
但是輸了就是輸了。
居魯士艱難突圍，帶著部分敗兵如同喪家之犬逃回帕薩爾加德，背後的小城則被米底大軍攻陷，居魯士的老爹岡比西斯一世被抓住，遭到自己的岳父阿斯提阿格斯下令處決。
阿斯提阿格斯頗為仁厚，給自己不忠不義的女婿一個風光大葬之後，繼續追殺自己不肖的外孫。
除了沒有賞賜士卒之外，一切都讓他感到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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