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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书继续」以另一种方式读懂一幅画

2018-08-27 11:46:54 上黨課

Aug.24

NO.1

The immortal souls in the painting.

画中那些

不朽的灵魂

以另一种方式读懂一幅画

安特卫普商人

从一张脸上读出一个时代

↑ 《安特卫普商人》（PortraitofCornelisvanderGeest）凡·戴克（佛兰德斯），约1620收藏于英国伦敦，国立艺术画廊

有没有一幅肖像画，能从画中人的脸上，惟妙惟肖地看出一个时代的精神气质？

在伦敦国立艺术画廊里，我长久地凝视着墙上的一幅人物肖像，脑中突然冒出这个问题。如果世上真有这么一幅画，很可能就是它了：

凡·戴克的《安特卫普商人》。

画中的这位十七世纪荷兰商人，脸上透着一种人类的尊严感，却没有一丝傲慢，不像那个时代宫廷画中的王公贵族们。对，这位安特卫普商人与王宫城堡内的那一类人之间，的确没有任何血统世系上的关系。如果你长了一个神奇的鼻子，你甚至还可以从这位画中人物的衣服上，嗅出丁香、胡椒等香料的气味来。没错，吉斯特先生，是安特卫普城一位非常成功的香料商人，也是城市服饰商同业公会主席。但让他名留青史的，却是他的另一个身份：艺术赞助人与收藏家。

肖像画中那双犀利的眼睛，也在静静凝望着我，就这样，近四百年前那个时代的信息，在四目相对的隔空传递中，汩汩流入我的眼睛，然后进入我的大脑。

↑ 凡·戴克自画像

在与画中人长久地对视后，我感到有点困倦，就在展览厅的长凳上坐下来，微闭上双眼。我的脑海里，那个肖像画中的荷兰商人，开始活动了起来。吉斯特先生本人那张脸，虽然有着肖像画中的神态气质，却没有画里那么光润、精致，这就是为什么整个安特卫普城，那些有钱的"老瓜"，都喜欢请年轻画家凡·戴克给他们画肖像画的秘密。吉斯特先生站立起来，舒展了一下久坐的身体，对着正在给他绘像的凡·戴克，那位有着一头蓬松褐发的青年画家，和蔼地讲起佛兰芒语（低地法兰克语的一种）。

他们在谈论凡·戴克想去英国的事。

才二十岁出头的凡·戴克，年少成名，是鲁本斯的主要助手。这位鲁本斯是何许人？那可是整个北欧玩巴洛克艺术的老大。鲁本斯曾经当众称赞凡·戴克是他最好的学生。这句出自鲁爷口中的一句话，让年轻的凡·戴克声名鹊起。在给商人吉斯特先生画这幅肖像的当年（一六二〇年），凡·戴克还跟着鲁本斯，为绘制安特卫普的耶稣会教堂天顶画当助手，这项工程，也是吉斯特先生用自己在安特卫普城的影响力为鲁本斯师徒安排的。

鲁本斯在安特卫普的艺术家声望，实在是过于强大，生活在老师的巨大阴影下，却同样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凡·戴克，才动念到国外去扬名立万，打出自己的一片天。绘出这幅肖像画后不久，他坐船从安特卫普港去了伦敦，几经沉浮，成为英王查理一世的主要宫廷画家，为这颗后来被英国议会砍掉的国王脑袋，画过好多幅传世的肖像画，他对后世的英国名画家，如庚斯博罗、雷诺兹等人的肖像画风格影响极大。最终，凡·戴克以一流大师的不朽之名，与他的老师鲁本斯一道，登上佛兰德斯巴洛克艺术三杰之位，这是后话。

送走凡·戴克后，吉斯特先生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打开一份《安特卫普的新闻报》看起来。可别小瞧吉斯特先生手上的这张荷兰报纸，它和德国的《通告报》一起，同享世界上最早诞生的报纸之名。而英国人要等到一年后（一六二一年）、法国人则要等到整整十一年后，才能读到他们自己国家的第一份报纸。

奇怪吗？一点儿也不，因为十七世纪的北欧小国荷兰，在当时世界历史中的地位，相当于二十世纪的美国，可谓如日中天，执世界之牛耳。

一六〇九年的尼德兰革命，是世界历史上第一次成功的资产阶级革命。在摆脱了"老大帝国"西班牙的君主专制统治之后，荷兰人建立了人类社会第一个资产阶级共和国。那时的欧洲大陆，还全部酣睡在王权专制统治的沉沉暗夜中，荷兰共和国的出现，是人类历史前景一抹瑰丽的曙光。

当今的比利时城市安特卫普，以钻石之都享誉世界，但她在四百多年前，却是荷兰共和国的世界香料之都。十五世纪末，葡萄牙人发现通往亚洲香料产地好望角的新航路后，选择在安特卫普经销香料。而荷兰人后来居上，用商业体系成熟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打败了葡萄牙的王权企业，并在与英国东印度公司争夺东南亚香料贸易垄断权时，占尽了上风。那时，全世界每四条船中，就有三条是荷兰的，几乎垄断了欧洲海运贸易的荷兰人，当时号称"海上马车夫"。吉斯特先生此时正读着的这张荷兰报纸，一年前（一六一九年）甚至登载了这样一条令所有荷兰人欣喜若狂的新闻：在与英国在东南亚的武力较量中，荷兰在雅加达杀死了英国总督，抢走了英国的七艘战船。难以想象，后来威震天下的大英帝国海军，以前竟然也有过被邻居荷兰人欺负得哭鼻子的时候。

↑ 以上文字节选自《画中那些不朽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