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既准余辞职,意态实觉快甚,从此得卸仔扇,如释重负。将军忽谓余曰:“汝虽职务卸去,我们交情尚在,汝每夜晚可时署畅谈,以消寂闷。”余思既已跳出宣海,不欲再与要人交游,乃托词曰:“我来尚有顾虑。”将军曰:“有何顾虑?难道不令我交友乎?”
余日:“此意极为心感,但余业经下台在反对者,以为猛虎已经打倒,心中安甚;如再时来将军处畅谈竟夜,反对者必以虎又摇头摆尾,恐复起噬人,定设法再有以中伤之。恐将军处闲话、匿信又纷至沓来矣。”将军言:“汝阅历太深,顾虑太周。”余曰:“处危疑之时,不得不然。”遂为辞却。
余不常去,将军仍不时到我花园来,至辄畅谈半日,欢若平生,毫无丝毫芥蒂于其间。将军并健羡余之隐逸,无拘无束,悠然自得,并称余为神仙中人。余亦云:“林泉之乐,实较宦海为优。”
余从戎二十余年,未尝一日息肩,一旦归来,乐诚无央。居桃李之芳园,享天伦之乐事。明动晦休,朝歌夕吟。即睡,醒即起,起居无时,惟适之安。或偕妻妾以蹲塔畦苑,或扶幼子以游戏平林。或坐茂树以终日,或酌清泉以自洁。或移花以接木,或种菜以学园。
得意时即弹琴、读书、对酒,忘情处即听鸟、玩花、观鱼。饮且食兮寿面康,无不足兮奚所望?吞我云兮吐我雾,虽严禁兮有何妨?枕我山兮栖我谷,逸志于泉林兮终我生以摘徉。余在兰封县购荒沙二百五六十顷,拟在此垦荒种树,以造森林。余下台后,该县知希古意(携)〔挟)拟买未成之恨,主使绰民控告,希园反案。余闻之,甚为孩怪。余在该县所买废荒,一面愿卖,一面愿买,凭中说合,官中丈量,且已税契,并无丝毫牵强于其间。
该知事无理取,殊堪令人发指。况知事为民之父母,职在息事宁人,焉能如此胡来?当即函致张省长,请其立为查撤,以微奸邪。张(借)〔接)信后即派员澈查,查后均实,遂即撤革。余即保王知事言为兰封知事。王知事老成练达,尚能称职。到任立将所控各人一一传讯,均属子虚,并言系魏所主使,而魏知事之奸谋遂败露无遗矣。后魏因侵吞公款甚巨,经县绅指控,又为查实,将其惩办。可见贪官污吏定为法理所不容,循环报应诚不爽哉。
家中设义塾一处,请师教授。先生束脩及一切供应,均余出资办理。凡亲族邻友子弟,贫而不克求学者,皆令入学,以培养人材。余所费无几,而所成全甚大。此中如有聪秀子弟,能学成二,方不负余设立义塾之苦心矣。
堂叔作讼夫妇相继逝世,所遗一子,贫而不能生活,余即为收养之,所有衣、食、上学,均余供给。按情分言,当然为之。但以作讼叔之生前对待我母欺凌情形,系我仇人,即不养其子,亦不为不宜。因我母被他常常侮骂,动辄持器寻殴,我母闭门以避之,因此气愤成疾,缠绵不起,怀恨以没,当时余曾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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