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估值90億美元,到頭來只是一場滴血檢測騙局

原文以Blood, sweat and tears in biotech — the Theranos story為標題

發佈在2018年5月14日的《自然》書籍與藝術上

原文作者:Eric Topol,加州斯克裡普斯研究所執行副主席

| 美國血液檢測公司Theranos跌宕起伏的興衰過程終於被記錄下來,付梓成書,Eric Topol對該書給予了高度評價。

《壞血:硅谷初創公司的秘密與謊言》

John Carreyrou Knopf (2018)

很少有醜聞能夠在醫療保健行業和技術行業都產生震動——除了血液檢測公司Theranos的大起大落。2015年,知名調查記者John Carreyrou首次揭開Theranos的騙局,現在他將調查過程寫成《壞血》一書,完整揭示了Theranos首席執行官Elizabeth Holmes的詐騙證據。今年3月,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公佈調查結果,認定Holmes和公司前總裁Ramesh Balwani“誇大或虛報公司技術、業務和財務業績,是一場精心策劃、長達數年的騙局”,二人藉此籌集了逾7億美元的資金。

Carreyrou最初將調查報告發表在了《華爾街日報》上,之後經過一系列事件的發酵,監管機構最終於2016年關閉了Theranos的實驗室,而到此時,加州和亞利桑那州的實驗室已進行了近100萬次檢測。其中極大部分結果是錯誤的,必須全部作廢。無數人因此受害:一些人經歷了不必要的手術,被誤診為嚴重疾病,情緒受損。

Carreyrou從科學、人文、法律和社會的各個方面完整揭示了整個事件。除了之前已經報道過的,他還在書中進一步揭示了Theranos公司許多從未被披露過的黑幕。

Theranos的目標在其發展過程中改頭換面,但噱頭十足,即通過一滴血進行數百種快速檢測,而費用僅為現有檢測成本的零頭。該方法通過納米容器(nanotainer)收集樣品,然後在微波爐大小的迷你實驗室(miniLab)中進行檢測,被宣傳包裝為幾十年來未有的行業變革,以喬布斯為偶像的Holmes甚至稱之為“醫療保健行業的iPod”。​​

曾估值90億美元,到頭來只是一場滴血檢測騙局

Elizabeth Holmes:美國加州紐瓦克市Theranos公司的首席執行官。

20世紀90年代,Holmes還是一個普通的美國小孩,那時她便宣稱長大後想成為億萬富翁。30歲時,她實現了這個目標。她非常聰明,2002年帶著美國總統獎(含有資助)進入斯坦福大學學習化學工程,但是第二年便輟學創辦了Real-Time Cures,這家總部位於帕洛阿爾託的公司成為後來的Theranos,並運營了15年。

Carreyrou探討了Holmes的長處與不足。她行動力強,善於推銷自己的想法,因此結交了一群身份顯赫的政治人物,如美國前國務卿喬治·舒爾茨(George Shultz)和亨利·基辛格(Henry Kissinger)、前國防部長威廉·佩裡(William Perry)、海軍陸戰隊將軍(現任美國國防部長) 詹姆斯·馬蒂斯(James Mattis)和前參議員山姆·納恩(Sam Nunn)。

投資者包括傳媒大亨默多克 (Rupert Murdoch);合作伙伴有超市巨頭Safeway和連鎖藥店Walgreens。Holmes 在斯坦福求學時的教授錢寧·羅伯森(Channing Robertson)是其公司的董事會成員兼顧問。2015年,Holmes被時任美國總統的奧巴馬認定為美國全球創業大使。同年,副總統喬·拜登(Joe Biden)在miniLab發佈會上對她大加讚賞(Carreyrou發現miniLab完全是子虛烏有,當時實驗室並沒有在運作)。

據Carreyrou報道,Holmes用謊言粉飾納米容器、與製藥行業簽訂的合同及試驗驗證等內容。她向美國聯邦食品藥物管理局(FDA)、美國的血液檢測監管機構、聯邦醫療保險和醫療補助服務中心做了虛假陳述。她聲稱Theranos被用於挽救阿富汗戰場上士兵的生命。

Holmes將miniLab描述為“人類有史以來最重要的創造”,但它至多隻能使用微流體進行免疫分析。極少量的血液樣本在很大程度上被稀釋(沒有參考標準或先例),導致偽造結果的出現。FDA後來的檢查表明,使用Theranos設備進行的多項實驗室測試質量控制不佳,並提供了一些檢測失敗的例子。

實驗室聲稱可提供數百項常規分析,但相當一部分仍需要細胞計數、普通化學檢測和DNA擴增。這些都是藉助常規的商業化實驗室設備完成的,或者被轉移到其它實驗室。這個秘密原本被嚴密地藏在一個有毒的工作環境中,直到《壞血》將其揭露出來。

一些員工因此被解僱、受到法律威脅,乃至嚴重恐嚇,另外還存在監視員工社交媒體賬戶的工業間諜活動。這本書也談及了該公司化學小組前負責人的自殺事件。

我在2013年為醫學信息網站Medscape,對Holmes進行了兩次視頻採訪。當時,我用納米容器在指尖採集了血液樣本,並在30分鐘內收到了多項常規檢測的結果——我的血糖血脂與之前的檢測結果一致。我並不知道他們是在Theranos內室裡面用標準的西門子機器進行的檢測(我未被允許參觀實驗室區域),與miniLab沒有任何關係。

和許多其他人一樣,我有確認偏差,我希望這位年輕、富有抱負和傑出想法的女人能夠成功。第二年,在接受《紐約客》採訪時,我表達了對Theranos公司沒有任何透明化或同行評議研究結果的深切關注。

在《壞血》一書的結尾,Carreyrou描述了律師David Boies(Theranos當時的法律顧問)如何在2015年試圖阻止《華爾街日報》發表Carreyrou的報道。例如,Boies指控該報洩露Theranos的商業機密,做出虛假和誹謗性言論。儘管該報紙的所有者默多克向Theranos投資了1.25億美元,但是這一報道還是得到了發表。

我們還了解到了Carreyrou的信息來源——一位病理學家和博主,還有許多擔心虛假檢測結果損害病人利益的正直員工。正是因為這些勇敢的舉報人以及一位堅持對150人(包括60名前僱員)進行採訪的無畏記者,才誕生了這本令人愛不釋手的大作。

我認為這本書唯一的瑕疵是它沒有反思從這一事件中得到的教訓。一家公司竟能罔顧他人安危,而靠一張名人網崛起為估值高達90億美元的巨頭,箇中緣由何在?在我看來,沒有任何獨立科學家發表論文加持,更不要說重複實驗,就允許一項被大肆鼓吹的技術放任自流,埋下了此後危機的隱患。如果醫學界和監管機構一早追究公司的責任,也許這一切就能避免了。硅谷不乏其它一些一夜成名的公司,但沒有一個將患者的健康置於風險之中。希望《壞血》揭露的事實能夠阻止此類事件再次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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