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緩毒販自白:我曾經是一個警察 卻走上了不歸路

一審被判死刑後,小新(化名)想過,死亡和睡覺應該是一樣的吧。

兩年前的6月13日,在看守所,他接過管教民警遞過來的二審判決書,白底黑字:死緩。

從死刑到死緩,一字之差,從絕望到希望。

從曾經的警察到罪犯,從染上毒癮到成為毒販,卻是一條不歸路。

毒品,把他的人生割裂成兩半。他曾經的意氣風發和染毒後的暗淡無光,清晰如同昨天。

國際禁毒日前夕,在某監獄裡,我見到了小新。

死緩毒販自白:我曾經是一個警察 卻走上了不歸路

試毒

如今的小新,清瘦的臉,濃眉大眼間透著帥氣,說話思維清晰,保留著他以前經常上臺演講時的意氣風發。

大學畢業後,他參加了公務員考試,回到家鄉成了一名派出所民警。

去派出所報到的路上,小新覺得自己的人生才掀開一頁,“當警察,很榮耀。”

小新人聰明,工作勤快,又有文藝特長,連續兩三年都被評上先進,但漸漸的,因為工作關係,他認識了一些社會上的人。小新說,當時他也想通過這種方式,多掌握一些社會面信息。

2010年三四月份的一天,有個轄區裡做木材生意的小老闆請他吃飯,喝了酒後,小新醉了,小老闆帶他去房間,“說吸點這個可以解酒”……

“像打完球后心跳加速,有點噁心”,當他醒來,看到鏡子裡的自己臉色發黑,窗外的光線刺得他眼睛都睜不開,他反覆洗澡,回到家,吃不下東西,一直到第二天晚上也睡不著,“媽媽還以為我生病了”……

小新心裡有個聲音跳出來:不可以這樣,“我開始迴避那些人,他們打電話來,我都推掉了。”

轉眼夏天到了,又是週末,小新和朋友吃完夜宵,小老闆又打電話來,也許是喝了酒,他沒再推託,“我跟他說,不要把上次的東西給我了,他說上次的不好這次的好,人不會難過的”……

矛盾

小新內心矛盾,“我不能再碰了”。

但最終抵不過毒品刺激,一個多月後,當他打電話給小老闆,他覺察到自己有點上癮了。

小新說,那段時間,每次去之前,自己心裡像去春遊的小朋友一樣,有點興奮有點期待,但吸過之後,他又很後悔,覺得這樣下去不行……

毒品侵蝕的不僅是他的自控力,也侵蝕著他的健康。

2011年初,他人一下子瘦了下來,一直想培養他的領導覺察到小新變化,“旁敲側擊跟我說過,讓我少和社會上的人接觸,好好找個對象”。

甚至領導還找到了小新父親,讓他對小新盯緊點。

雙重嚴管下,那段時間,小新重拾自己。

爸爸也對他緊盯防守,只要一出去,“爸爸電話就追過來,一次就打三五十個”,而單位領導也基本每天都找他談話,那個時候的小新還一心想上進,他斷了和小老闆他們的聯繫。

小新在監獄的隨身物品中有一本相冊,從小到大讀書、打球的照片,還有一張是他穿著警服上臺演講,他對著話筒,臉帶微笑,看起來陽光帥氣。這是入獄後,監獄李警官讓小新父母寄來的,“讓他好好反思過去的一切”。

輕視

後來,小新調到另外的部門,剛開始幾個月,小新忙著熟悉新業務,安心工作。

如果能這樣堅持下去,或許小新從前的自信又可以續寫。

從小到大,小新是家人和老師的驕傲,小學到初中成績都是“以99分為恥”的狀態,一路順利到了重點高中,因為看《灌籃高手》喜歡上打籃球,成了校園操場上的籃球小王子,學習成績一路下滑,在高考前又拼了一把,考上了大學本科。

也許是這樣的經歷,讓他一直很自信,覺得自己總是可以在關鍵時刻挺過去。

一審被判死刑後,看守所民警給他一本筆記本,讓他寫點什麼,剛開始,他不想寫,覺得像寫遺書,漸漸的,他開始一點點記錄下自己每天心情:“……那種改變我命運的東西就是毒品,在我以前的生活裡是想也想不到,見也見不到的東西,有著無形的巨大的扭力,扭轉了我的人生,讓我從天堂到地獄,從暖春到寒冬……”

現在,小新明白是自己太輕視毒品這個對手了。

漸漸的,小新又被拉回到原來的生活圈,又開始碰毒品了……

2013年初,小新感覺自己“說過的事轉頭就忘了”,精神也比以前差很多,他開始感到工作上有點力不從心,有同事問他你臉色怎麼這麼差,小新說自己聽了也會心虛,以“身體不好”搪塞幾句。也許內心深處,他覺得自己不配穿警服,那段時間,一下班他就趕緊脫下衣服逃離,才會“覺得輕鬆一點”。

2013年10月,小新辭職。

那天,小新爸爸趕到單位,站在走廊上,小新說,“我辜負你們的培養了。”

“爸爸一個轉身走了,他好像哭了”,小新回憶說,他打電話問媽媽,爸爸回家了沒,“從小到大,媽媽沒說過我一句,那天她說,你沒工作,媽媽養你好了。”

“我這麼大了要靠自己”,小新說到這,他一直很亮的眼睛暗了下去。

如果那次小新不去廣東——但人生的選擇沒有回頭路。

毒販

“我出去散散心”,辭職當天晚上,小新訂了去廣東的機票,臨走前給媽媽發了短信。

但心魔如影相隨。

在廣東,小新找到了原來認識的兩個朋友,小新知道那裡買冰毒便宜。

“我回去後一直在想,一直在想我能不能走這條路”,小新考慮了半個月,最後做了一個決定。

他租了兩間房子,找人做了一張假身份證……他開始做準備,“廣東的那兩個人都勸我不要動這個念頭,說這個不要沾,一沾就回不了頭了”。

小新似乎已孤注一擲。

當年12月初,他拿著卡上的5萬元積蓄開車去東莞,這是他第一次去進貨, “貨很快被散出去了”……

說這話時,小新停了會,抿了抿嘴,我看著坐在我對面的他,有點難過,有一種恍惚感,彷彿眼睜睜看著一個人落水,被水吞沒……

小新說,自己把自己關在出租房裡兩天,“覺得自己什麼也沒有了”。

他的人生加速式下滑。

2014年10月,當他再一次從廣東進貨回來,回到租房準備分裝時,被警察當場抓獲。

“是我”,他坐在地上,點點頭,抓他的民警中,有個人他曾見過幾次,是禁毒大隊的。

“當我躺在看守所冰冷的床板上,我剎那間明白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切”,他回憶說。

“我無數次試圖掙脫出來,可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來抵抗身邊的威逼利誘和糖衣炮彈……我想起一幕幕讓我走入深淵的景象,痛不欲生”,二審前一次會見,律師沒跟小新說案子,只說了句,“你是個蠻好的小孩子,知書達理,只是跟錯了人,真的很可惜”,小新複述著律師的那句話,眼有點紅,他勉強擠出微笑,努力控制自己。

自白

兩年前,小新到監獄服刑,剛經歷從死刑到死緩的小新,面對漫漫刑期,還有點迷茫。

小新出事後,父母一下衰老了。

“我也為人父母,能體會他父母現在的心情”,李警官時不時鼓勵小新父母不要放棄,過年時,他給小新父母發去一條短信安慰也是鼓勵他們:“漫漫刑期無奈何,服刑即修行,當得正果”。

李警官還鼓勵小新發揮所長,參加監區樂隊,鼓勵他改編歌詞,嘗試寫寫自傳,“有一個人看到你的故事,受到教育不碰毒品,你至少挽救了一個家庭……”

而這也是小新想做的。

二審時,小新在最後自述時,向法官說:“很多接觸毒品的人,他們也許家境貧寒,生活艱難,他們想通過販賣毒品來改善自己的經濟狀況,結果一切還是沒變,自己卻進了監獄,有的人也和我一樣事業順利,家庭美滿,為了尋求刺激貪圖享受,結果鋌而走險,身敗名裂,也許他們的經歷生活各不相同,卻最終殊途同歸,一日吸毒,終身戒毒,一人吸毒,危害全家,我希望現身說法,以我的切身經歷去教育那些跨入泥潭的人迷途知返……”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