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不衰的潮商魂

文/徐二明

潮商的故事,從

開始。

建酉之月,站在紅頭船發源的故鄉潮州樟林港晴江秋望,容易讓人生出黑白老照片中前生今世的時空錯置之感。

穿過雨痕斑斑的舊夢,彷彿百年前港口上帆檣林立,舳艫相接的場面近在咫尺。日光澈下,江面的粼粼波光卷展出一派人聲鼎沸的繁忙景象,一艘艘紅頭船帆翅初張,載著大米、瓷品、潮繡、人參、鹿茸、獸皮、絲綢等,沿著彩雲紅霧駛向南洋。

百年不衰的潮商魂

樟林古港老照片

這一路,山水險阻,行旅維艱。

前方,是望不斷的白浪茫茫,惡波橫天;身後,是望不到的紅顏與高堂白髮。

第一代的海外鉅商,就這樣裹著一條水布,兩件破衣,探商道、樹商譽,翻開了潮汕“商葩翼翼,四方之極”的新篇,創造了“群星麗天”的一代繁華。

今日潮商,以其極具鮮明的個性特徵屹立於商業潮頭,歷經數代而不衰,而潮商精神也在潛移默化中世代承續,鑄就成為百年“潮商魂”!

始於宗族,慎終追遠

昔日潮商精神足跡的探訪,以及對一代商幫宗族血脈的追認,從宗廟建築中可窺一斑。

潮商望族重視營造屋廬,修建家廟的傳統,在縣誌和諸多古籍中均有記載。

潮州的第一個祠堂,是感韓愈謫於潮時,馴鱷暴,興文教,潮人“信之深,思之至”,建祠以祭之。明《永樂大典·卷五千三百四十三·祠廟》載:“州(潮州)之有祠堂,自昌黎韓公始也。公刺潮凡八月,就有袁州之除,德澤在人,久而不磨,於是邦人祠之。”“宋鹹平二年,陳文惠公倅潮,立公祠於州治之後。” “榜曰:昌黎伯韓文公之廟。”,且請書其事於石,因作以遺之,使歌以祀。

明中葉以後,民間立祠之禁首開,潮人建祠之風日漸昌盛,以致“聚族而居,族必有祠”、“爭誇壯麗,不惜貲費”,潮安磷溪丁宦大宗祠、沙溪名宦宗廟和劉氏家廟、饒平大埕黃氏家廟、揭陽東門郭厝祠堂競在此後攀形而立。

百年不衰的潮商魂

潮安磷溪丁宦大宗祠

潮商宗族之繁盛,可說是宗廟文化的今日再現。

1844年,位於馬來西亞在馬來半島最南端的城市,素有“小汕頭”之稱的新山頒佈了港主制度,吸引了許多潮州、廣州、閩南等地的華人南渡到柔佛開墾,也展開了一代大港主陳旭年在南洋的傳奇故事。

十七歲那年,家境貧寒的陳旭年決意出洋謀生。清宣宗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身無分文的陳旭年冒險躲進開往馬來半島的紅頭船,隻身來到柔佛。起初,他和眾多潮籍鄉親在原始森林裡披荊斬棘,開山墾荒,飽嘗人間艱辛,後改以販布為業,其間,他結識了母親亦是潮州人的柔佛貴族阿布加。

因著開港的功績,1853年,陳旭年取得柔佛河一條支流的港契,開始種植甘蜜與胡椒。1864年,阿布加繼任柔佛蘇丹,而將彼時次任義興公司首領的陳旭年,冊封為華僑僑長,並將境內十個港口交其管理。作為那年代獨樹一幟的義興公司首領和馬來半島上最大港主的陳旭年,“負責徵收甘蜜稅、擁有鑄錢印鈔票、開採礦藏、開設賭場、審押居民等特權,儼然一方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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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旭年街

如此, 陳旭年在紗玉河西岸,開闢了一條“與依不拉辛路平坐平起的潮州街”——陳旭年街。在新山直津街,背山面海之處,興建了早期新山華社力量凝聚的核心場所——柔佛古廟。

這座擁有一百五十年曆史的潮式廟宇,同落成於清穆宗同治七年(1870年)潮安彩塘鎮金砂的“從熙公祠”,以及陳旭年從柔佛移居新加坡時在克里門梭路和檳榔路間建成的 “資政第”,即使是外地人,也能從垂花門樓、飛簷樑柱間一眼辨出那鮮明得一脈相戀的血緣。

百年不衰的潮商魂

位於潮州市潮安區彩塘鎮金砂管理區斜角頭的“從熙公祠”

歲月更迭之中,這些廟宇的功能已從商討、教育、“崇宗祀祖”及辦理婚、喪、壽、喜等各種慶典活動的公共場所轉變為敬畏先祖、昭崇大義的聯結點,它們不僅是靈魂皈依所在,宗族血脈所繫,家族盛衰所示,甚至成了逾越時間界線,穿越家國風雨,承載斯土斯民在彼時彼方全部歷史、南洋潮商“慎終追遠”全部情結的基因端源。

1990年,柔佛州政府以發展為理由強徵廟地,新山華社奮力阻攔,甚至以身軀相捍衛,但在州政府的強令之下,圍牆被推倒,只剩下霜露丁零的柔佛古廟廟身,看著這一長久以來視為華人開拓新山明證的廟宇被殘損,當地華社更加堅定了保存新山歷史刻痕的意志。

舊時光兜兜轉轉,昔日新山的甘蜜與胡椒已不再熱銷,陳旭年街日漸蕭條,老建築群也面臨著拆遷,新山華社仍努力在蒼茫的歷史中拾遺,為救下百年舊容殊色的華族遺蹟奔走籌資,潮州八邑會館、廣肇會館紛紛慷慨解囊,以求“保存祖先歷史,留給子孫未來”,力圖使這些古建築,能在歷史與文化之間,再展新顏。

百年不衰的潮商魂

潮汕味十足的陳旭年街

對遊客來說,今日潮汕味十足的陳旭年街只是彼岸繁華世界的遺珠與霓虹,是匆匆觸摸過歷史的輪廓,於旅途中稍加停留的一站。

而於千千萬萬新山潮商而言,新山的潮州話、潮州菜、潮州粥、潮州工夫茶、潮州音樂和潮州人的生活方式,是他們與故土的根脈連接,是血淚不可承受之重。

是來路,也是彼岸。

守於信義,矢力同心

在新山華族歷史文物館內,靜靜陳列著當年興盛的柔佛王朝,由興義公司鑄造的孔方兄銅幣。銅幣的正面印著氣勢磅礴的“義興公司”四個大字,而背面,卻是“義薄雲天、各路平安、互相扶持”等江湖話語,彷彿訴說著一代代潮商博求眾力,同備信儀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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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義公司鑄造的“孔方兄銅幣”

歷任汕頭總商會會長、汕頭民政長、全潮民政財政總長高繩芝,是清末民國初期潮汕著名的華僑實業家和社會活動家,為泰華商界巨擘高滿華之孫、大慈善家商高暉石之侄。清末期間,高繩芝一邊和叔父在潮汕開辦實業,一邊積極參與並贊助黃岡起義和惠州起義。惠州起義一役,捐款2萬銀元。辛亥革命時,他為革命大局奔走,出私財10餘萬元銀元,以充軍費。辛亥革命後汕頭各種武裝勢力並起,他先後以私財50餘萬規勸各路軍隊撤離,使汕頭免遭兵災之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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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繩芝

經營航運業和火礱業致富,後當選為泰國中華總商會主席的潮商蟻光炎,熱心捐款興學,1938年與陳景川、廖公圃等發起成立泰國潮州會館,購運暹米至潮汕平耀,解救糧荒。1937年抗戰爆發後,他號召華僑抵制日貨,使日泰貿易額半年間銳減一半,還領導推銷抗日救國公債和進行募捐活動,共籌集600萬元以上。1938年他帶頭捐獻汽車並動員華僑司機到滇緬公路運輸抗日物資,在曼谷創辦《中國日報》,宣傳抗日,多次為八路軍、新四軍匯款,又以中華總商會名義發函介紹愛國僑生到陝北公學學習,資助路費。抗日戰爭爆發期間,他領導僑胞支援鬥爭,被日偽所害,遇刺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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蟻光炎宣傳抗日

潮汕地區因網絡狀的地形構造格局,歷史上曾發生多次破壞性地震,最大的一次是1918年2月13日發生在南澳——南澎海域的7.3級地震。這次地震使潮汕地區各縣(市)都遭受不同程度的破壞和人員傷亡。彼時,新加坡潮安華僑廖正興、陳德潤、陳若愚等人倡組潮安七都堤防局,發起募款修堤,共捐得40萬元,楊纘文親自回潮督修堤防。

1922年8月2日潮汕地區發生風暴潮災害,時逢天文大潮驟至,潮高達十餘米,潮借風勢,風助潮威,平地水深至數丈,沿海鄉村多被捲入狂濤暴雨之中,受災面積廣達汕頭、潮陽、揭陽、澄海、饒平、潮陽、南澳、惠來等縣市,田園淹沒,堤圍崩塌,到處人畜漂流,船筏蕩析。消息傳到泰國,泰國中華總商會立即發起賑災活動,成立“暹羅潮州颱風海潮賑災會”,泰國潮人不分商戶、小販、職員、學生,男女老少,紛紛慷慨解囊,捐助潮汕災民。在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內,即募得捐款25萬元,幫助賑濟潮汕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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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伯勳

1943至1947年,當選為中華贈醫所第12、13、14屆董事會主席的潮商潘伯勳,在任期間適逢第二次世界大戰,海運不通,藥品奇缺,價錢昂貴,社會生活動盪,貧病者激增,中華贈醫所經濟時常陷於拮据。潘伯勳在困境中領導董事會同人,奔走呼籲,為貧病交加者請命,終於募得鉅款,使施藥贈醫的工作得以繼續進行。他在就任曼谷米業商會主席兼中華贈醫所主席期間,正值國難當頭,他慷慨陳辭,大聲疾呼,號召旅泰全體米業僑胞節衣縮食,捐款獻物,支援祖國抗日。到了1940年,共募得大米一萬包及其他大量財物支援八路軍等抗日部隊。他自己也為抗日傾其家產,捐款全部由他的老朋友,時任香港中國銀行行長的鄭鐵如轉獻給祖國。

中國改革開放初期,已經在國際上享有盛譽的海外潮商義無反顧地帶頭回國投資,反哺家鄉。1978年,正大集團拿到了深圳市“001號”中外合資企業營業執照。與此同時,正大集團還與世界著名農牧企業美國大陸穀物公司合資,共同建立了正大康地有限公司,成為深圳特區最早和投資規模最大的外商投資項目。1982年,正大集團又相繼在珠海、汕頭領取了“001號”在華外商投資企業營業執照。

百年不衰的潮商魂

“我出生在泰國,祖籍是廣東澄海,飲水思源,對中國我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正大集團謝國民說,“30年前,中國改革開放的前景還不明朗時,我們就敢於率先投資,是基於兩點:一是希望為祖國的經濟發展作點貢獻,二是看到了十億人口的市場潛力。”30年間,正大在中國投資額近50億美元,設立企業200多家,遍及全國,員工人數超過8萬人,年銷售額超過300億元人民幣。

一個個潮商忠於家國、熱心公益的事蹟數之不盡,而一代代潮商對家國的守望與責任,使得潮商群體宛如參天大樹,其精神根鬚不斷向下深扎,通過言傳身教和嚴格的家族制度,使家國責任感代代傳承,澤被後世;其事業枝脈不斷向寬處伸展,通過宗族凝聚和相互扶持,使潮商經濟體在各國中不斷髮展壯大,終將使這一方綠蔭亭亭如蓋,鋪天席地!

雲海萬重,一紙還鄉

如今,漂洋過海的日子已過去久遠了,今日異國潮人的心中,是否還存著“三江出海,一紙還鄉”的眷戀呢?

為了促進海外潮人聯絡,搭建全球潮團聯誼交流平臺,由馬來西亞潮州公會首先倡議,世界各地潮人紛紛響應,於1980年成立了國際潮團聯誼年會,決議每兩年舉行一次盛會。

第十六屆國際潮團聯誼年會在馬來西亞吉隆坡雲頂高原舉行,主題大匯演共分為四幕,分別是“離鄉背井、漂洋過海”,“開荒拓野、落地生根”,“文化傳承、開花結果”與“國際潮聯、全球潮起”。

百年不衰的潮商魂

《紅頭船》演繹潮人海外創業歷史

帷幕拉開,幽暗的舞臺上,二胡的絃音如泣如訴地講述著那個舊時代潮商窶空之子,離鄉背井,隻身出洋,筆寫雲霄的故事。

“天頂一隻鵝

阿弟有畝阿兄無

阿弟生仔叫大伯

大伯聽著無奈何

收了衫包過暹羅”

絃音幽泣,脈脈斜陽下,紅頭船邊,即將登船過番的男人與家人灑淚揮別,他擁抱妻子,叩拜祠堂和父母,腰間被尚在牙牙學語的稚童緊緊環住,一時間,飲泣之聲此起彼伏,馬來西亞潮樂社社長吳俊標先生老淚縱橫:“這條路,我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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僑批

在尋找記憶遺產裡的中華根脈——誦讀僑批環節,天幕上潑墨油香的一字一句配上工委會主席林家光先生一口老潮音的朗讀,更多人悄無聲息地流下了淚水。

“慈親大人尊前啟者,今天由朱錦渠郵信內雲及,母於上月底不幸跌傷,勢頗嚴重,恕兒在外未能晨昏奉侍,實深遺憾。傷勢如何,祈續示知,茲付港銀伍佰元,為大人留身邊零用。”

“一日離家一日深,萬里迢迢難盡陳。外方雖然風景好,人人思鄉一片心。”

這些百年已泛黃的跨國兩地匯票,往歲月最深處細探,雲海萬重間細碎點點的過去,雜糅著離家多年的憂傷、愁苦和無奈,針扎似的刺痛著每一個人記憶深處的傷痕,歲月在遞,思鄉之情卻愈發歷久彌堅。

一封封僑批承載的故事,是老一代潮商的時代記憶,很多寫故事的人已經遠去了,而聽故事的人中,卻多了許多年輕鮮活的面孔。

相對於老一代的傳統,年輕一代是處於國際化、現代化最前沿的中國族群,也不可避免地遭遇到文化意義的詮釋及文化身份的認同問題。

馬來西亞佛曲界頂尖創作與製作人程作彬先生曾寫道:“自父親往生以後,我開始問,我們這一代活在這土地上,身為華人的意義是什麼?應以什麼樣的姿態去延續先民的傳統?”

當他親身在潮汕百年廟會中,見到這浸潤了祖父一生的文化,念起祖父的一生際遇與兒時在這鄉音、戲曲中與祖父生活的點點滴滴,一切便都有了答案。

新一代延續上一代的禮俗,儘管形式有所更換,但心中精神不變,依然是那麼濃烈的情懷!

為消釋新舊世代的文化隔膜,避免隨老一輩潮商的離去而發生的文化斷層,許多潮商開始孜孜不倦而堅定地著手於潮商文化的傳承工作。

對潮商文化的詮釋與傳承,正是今天這一新時代的“一紙還鄉”!

寸心千里,再釋商魂

商海浩蕩,隔岸聽浪;商史巍巍,勉作一窺。

潮商的歷史是一部四海為家的歷史。自中古至宋末,潮汕先民多因歷劫西晉永嘉之亂、唐朝安史之亂和北宋靖康之亂而從中原舉室南遷,中滯江南,再入閩,而後從江浙閩之沿海狹長平原區直抵蓮花山脈以東的潮汕平原,明末之後又因軍事高壓逼迫大規模出走南洋。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隨著東南亞各國出現“民族覺醒與獨立”,原住民將長期管控該國經濟命脈的潮商視為“排華”主體,潮汕人因此被迫成批逃難至歐美國家。百年來,四處遷徙求存的苦難造就了潮商開闊的經商視野、極強的環境適應性及“無域”的商業特徵,在所到之處的各行各業取得卓越成就,終開闢了業澤天下的渙渙商道。

潮商的歷史是一部克勤勵志的歷史。歷史上潮商以極善經商聞名,最早被稱為“東方的猶太人”。與其他商幫不同,潮商走的是一條極為艱苦而冒險的道路,其商業活動不依賴於官府特許和特權保護,表現出極強的獨立性。有別於傳統囤積居奇的貿易方式,海上貿易必須順天時而動,因此,潮商更善於抓住商業時機、更重效率。他們離鄉背井在異國求生,秉著一股“銅錢出苦坑”的創業精神,克服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困難。“他們每當窮困的時候,獨能運用其過人的氣力,負擔普通人所不能勝任的勞役。種田也好,做工也好,做生意也好,只要是可以維生,便都能甘之如飴。而且,各有大志,即困頓至於不可名狀,亦不肯自暴自棄,故鮮有畢生窮促而未嘗有一日發跡者。他們賦性至悍,不肯居於人下。工人初下廠,或學徒初抵店面,便蓄意節省銀錢,冀能獨立經營……初年為學徒,次年為小販,三數年後,獨立經營小鋪,七八年後,便峨然巍然,腰纏數萬金而為小當店或小公司的老闆矣。此固由於他們善於經營,要亦非堅苦耐勞,不能臻此。”

百年不衰的潮商魂

潮商的歷史是一部精誠團結的歷史。《清稗類鈔》載:“潮人善經商,窶空之子,隻身出洋,皮枕氌衾以外無長物。受僱數年,稍稍謀獨立之業;再越數年,幾無一不作海外鉅商矣。尤不可及者,為商業冒險進行之精神,其贏而入”。潮人經商面臨的極大風險性造就了潮商強烈的宗族意識與經商處世中注重信用、團隊協作的精神。從建立於潮商金融業強大的群體合作與信用合作意識基礎之上的七兌票制度,到經由紅頭船異國遙途幾無差池,“無取酒資,無甲小銀”的僑批遞送,從陳弼臣家族創立盤谷銀行初期,“籤個字,握握手”,只收取一成保證金的生意方式,到李嘉誠先生白手起家時求誠立信,以忠實的商業道德,終成一代商界巨擎的經商故事,無不印證著那句對潮商的評價:“公平處事,則大小咸宜;忠信相孚,則物我各得。”

潮商的歷史是一部思鄉情淚的歷史。“清光又是滿乾坤,逝水滔滔沒舊痕。月色沉江流不去,分明遊子夢歸魂。”,從“家書抵萬斤”僑批上的錦字迴文,到彼岸潮人臨終前期盼魂歸故里的“一紙還鄉”,從新山陳旭年街從飲食到文化與汕頭毫無二致的潮汕腔調,到深埋於一代代異國新潮人心中的思鄉情懷,對家園的感情,可借用韓少功先生《我心歸去》中的一句話來形容:“我與這裡的主人碰杯、唱歌、說笑、合影、拍肩膀,我的心卻在一次次偷偷歸去。我當然知道,我會對故鄉浮糞四溢的墟場失望,會對故鄉擁擠不堪的車廂失望,會對故鄉陰沉連日的雨季失望,但那種失望不同於對旅泊之地的失望,那種失望能滴血。血沃之地將真正生長出金麥穗和趕車謠!”

百年間,潮商早已改變了當初那個“煙村湫隘,文物寂寥”的家鄉,他們負遠志於高雲,勞長勤於寸累;集眾力致多蔭,佩德行以自戒;慮故國而資慈,寄思志於歸波。

一個個創業神話,一樁樁豐功偉績,一次次國難援手,一封封鴻雁泣血,無不展現著人定勝天的堅韌,雖九死猶不悔的忠義,十年生死兩茫茫的悲壯,捨生取義的豪情,這些點點滴滴,無不在詮釋著潮商的靈魂!

魯迅先生曾言:“自古以來,我們就有埋頭苦幹的人,有拼命苦幹的人,有捨身求法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這就是中國人的脊樑!”

這一切,在潮汕、在新山、在泰國、新加坡、香港、一切潮水所到之處,都濃墨重彩地寫下了潮商作為家之頂柱、國之脊樑的輝煌一筆。

縱觀潮商曆史上輩出的“風流人物”,從乘風破浪的原生代潮商代表陳煥榮、陳慈黌、黃繼英、佘有進等,到繼往開來的中生代潮商代表鄭智勇、林受之、林義順、鄭子彬、蟻光炎、陳弼臣等,再到旭日東昇的新一代潮商代表謝易初、謝慧如、鄭午樓、陳偉南、李嘉誠等,歷數不盡。

一代代潮商,寸心千里,固商道之根本,浚商道之泉源,積商道之德義,令世界各國刮目相看。如今,在海上絲綢之路上更是激流不息,大放異彩!

三江出海,一紙還鄉。“魂兮歸來!反故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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