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浮沉:中原施永青與他的4次重要選擇

40年浮沉:中原施永青與他的4次重要選擇

採寫:盧韻如

攝像:胡可、聶俊傑

歷史上的每一個時間點,都像是十字路口,只有回頭看過去,才知道自己當時站在哪裡。

那些年輕時所謂的選擇,如今回頭看,多半是被命運明裡暗裡推到轉角處,然後義無反顧地上了路。只有極少數,經過了閱歷、性格和價值觀的反覆比對。

40年前的那個十月,香港天氣和高企的生活成本一樣,壓得人透不過氣來。29歲的施永青,越來越清楚地意識到,想讓收入配得上自己對公司的貢獻,必須創業,想做自己認為對且有效的事情,也必須創業。

推動施永青創業的兩大動力,在之後的40年裡,也時時提醒他,最終沉澱成中原“無為而治”的企業文化,“讓每個員工有合理的收入,也要給到他們思考和判斷的空間。”

2018年,中原地產40歲,或旁觀,或參與,從頭至尾見證了中國改革開放40年,而施永青本人,更像是一部微笑的地產史,記錄下香港、深圳,乃至中國房地產中介行業,在大時代背景下的路徑選擇。

6月6日下午,看得出來,他疲倦極了。生於1949年的施永青,前一天剛和家人從摩洛哥旅遊回來,開了一上午的會後,又連續接受了4個小時的採訪,談及這40年來,他的4次重要選擇。

創業 | 1978年—1992年

如果時間再往前兩年。

1976年,施永青在工人夜校當老師的第8個年頭。雖然很喜歡,可是他知道老師的路走到頭了。8年裡,工資從每月210塊漲到350塊,在香港活得捉襟見肘。

那也是香港經濟大起大落的幾年。1973年3月9日恆生指數高見於1774.96點,1974年12月10日便跌落至150.11,21個月跌去了91.54%。

“跌到1000點的時候,周圍還有很多人抄底,最後一路跌到150點。可是,香港除了股市不行,出口、航運、玩具、輕工業都還做的不錯,底子還在,所以從1975年底開始,整個市場開始慢慢復甦,樓市也跟著好起來。”施永青回憶,那時香港房子尺價200港幣,換算成人民幣大約2000元/平方米。

幾個月的奔波後,施永青進了一家地產公司,月薪700,Title 是辦公室主任,主要工作是複印。入職不到3個月,公司有房要開盤,複印價格表的時候,施永青印多了一張,拿出去做市場調查,然後發現,價格明顯定低了。漏夜上書公司高層,公司提價,多賺了大大的一筆,但他的收益僅僅是工資漲了400塊。

合抱之木,始於毫末。兩年的地產經歷,構建起施永青對樓市最初的理解。伴隨著地鐵修計劃啟動,香港房價隨著土地價值的提升節節攀升,香港人很快捕捉到房產天然的投資屬性,而他,捕捉到了市場。

40年浮沉:中原施永青與他的4次重要選擇

1978年10月,施永青拉上高中同學王文彥,各自拿出5000塊,在香港中環的舊萬宜大廈裡,擺上一張桌,又招募了3個員工,創建了中原地產。

一起步就順風順水,第二個月就掙到錢。“當時這個行業裡,沒有太多專業的人,我和拍檔起碼都在開發商做過,我們對行業的認識比一些其他行家更專業,所以很快就脫穎而出。”三年後,中原在北角和富中心附近開設第一間分行,開啟地鋪經營模式。香港代理行業喜歡把同行稱作行家,喜歡把買家稱作用家,這個習慣一路傳入深圳。

六年後,中原確立了“三三三”的報酬制度,即三成利潤給員工,三成利潤給股東,三成利潤留給公司發展,把員工、股東、公司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

1978年,對於整個中國來說,也是里程碑式的年份。

61歲的袁庚先生,從香港招商局涉海而來,選址蛇口,準備在這塊2.14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為中國孵化市場經濟和制度的種子。“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路牌在深圳立了起來,市場、開放、現代、制度這些新鮮的詞,率先融入深圳基因,進而推動中國走上迄今長達40年改革開放之路。

出港 | 1993年—1997年

施永青說,他是個被動的人。可命運中那些看似偶然的背後,誰知道,是什麼在悄悄作用,閱歷、性格亦或是價值觀?

從香港出發,進入內地市場,現在回頭看,無疑是中原至關重要的一步。

在施永青已經略微有些模糊的記憶裡,和家人從上海到香港定居時,他已經在上海讀到小學二年級,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的信仰,已然埋下種子。

“那時候,最要緊的是,我看到了中國的改革開放。如果沒有改革開放,過去有房產的,就是地主,會被都怕鬥臭,只有肯定了物權,才有物權的交易,才有市場經濟,也才有中介可以扮演的角色。”施永青隱隱覺得,中國正在發生變化。

“1992年,有個朋友打電話給我,說施永青你多久沒去內地了?我說有兩、三年了。他說,你知不知道中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對上海的情況很瞭解,和一些官員也很熟悉,如果我過去,他替我介紹一些朋友。”

施永青現在回憶,那一次去到上海之後,朋友介紹了三家機構,他們也看中了中原在香港的成績,願意合作。第二年,中原在上海成立合資公司,古北店開業,把香港一、二手聯動的中介代理模式帶過去。在後來數次樓市低谷期,這種模式都成為中原過冬的利器。

40年浮沉:中原施永青與他的4次重要選擇

一年後,中原進入廣州和北京。

就在施永青規劃進入上海的時候,21歲的左暉從北京化工大學計算機應用專業畢業,放棄了分配,去中關村一家軟件公司做銷售。大學期間,他和兩個兄弟約定,“25歲的時候出來單幹”。

“深圳本來離香港最近,應該先進,但我是相對隨緣,最早的城市,都是有人找,我才進的,深圳是四大一線城市裡最後進駐,實際上是我們做的最好的一個。”1997年,隨著港式品牌房企東海地產深圳項目的發售,中原順勢入深,這一次打包帶來的,還有“公開資訊、公平交易、不炒樓、不吃差價”的理念。轉眼間,深圳滿大街都是貼著“不炒樓、不食價”的港味地鋪。

到1994年,深圳註冊中介達到186家。但“多頭審批、只批不管”的做法,導致行業發展混亂,吃差價、炒房、甚至洗錢的事情時有發生。最嚴重的一次,有業務員拿了客戶200萬港幣樓款後潛逃。

隨後,深圳中介行業協會成立,發起人英聯地產董事長郭建波任副秘書長。1996年7月28日,深圳第一批中介通過考試,拿到了《房地產經紀人資格證書》。

1995年,左暉虛歲25。他約上兩個大學好友去先農壇體育場去看足球甲 A,北京國安對陣廣東宏遠。散場後,仨人想起25歲單幹的戲言,一人拿出5萬塊錢,辭職創業,代理保險。2000年撤出保險行業時,收益百倍,那是左暉人生的第一桶金,他也覺得,是時候在北京買個房了。

應戰 | 1998年—2017年

1998年,深圳人老丁,看上了南山區桃源公寓一套58平方米的房子,手上有12萬,又從農業銀行做了5年期6萬元的貸款,老丁說,“當時家裡人特別焦慮,擔心萬一還不上怎麼辦。”

那會兒,深圳有些樓體上還掛著“0首付,月租抵月供”的巨大條幅。大部分深圳人還算賬,房子以後的折舊該怎麼算,物管費該怎麼攤薄在成本里。

但也有一小部分人,懶得想這麼遠,或者是真的算清了賬。深圳第一代投資客老林回憶,除了自己買下的那些房,還有些房看中之後,會通過得力的經紀人,找到下家,最瘋狂的一個下午,他在一家地鋪的兩個房間裡,同時簽下同一個物業買和賣的兩份合同,差價落袋為安,經紀人也分得大大一杯羹。

遠在北京的左暉,租房14年,換了10個房,踩坑無數,買房的時候又被種種套路所困擾。困擾之外,他還看到了無數個和自己一樣的人,共同的需求構成一個龐大的市場。2001年11月,北京鏈家房地產經紀有限公司成立,第一家門店甜水園店開業。

當房子的屬性是消費還是投資的爭論開始時,房價就開始不安分了。2005年,深圳市商品住宅均價7040.1元/平方米,同比漲幅17.38%,深圳人第一次見到兩位數的房價漲幅。深圳市房地產研究中心主任王鋒,在他的《房價與調控》一書中,2005年第一次使用“價格快速上漲,市場初見過熱”的定論。

如果按照業內慣用的標準,當一個城市二手住宅與新建住宅交易面積達到1:1的時候,會被認為,這個城市的樓市開始“熟了”。2005年,恰是深圳樓市成熟的前夜,二手住宅與新建住宅交易面積比例為0.66:1。次年,這一比例達到1.05:1,房價飆升至9230.35元/平方米,同比上漲31.17%,深圳也迎來了第一次針對房價的調控。

2006,中原內地員工1萬人,分公司22家,店鋪數500家,完成全國佈局。

跌宕起伏的樓市就此拉開序幕。2005到2015的十年間,中國城市化率從42.99%升至56.1%,購房需求日漸旺盛,包括深圳在內,中國一線城市房價的暴漲與調控,如影隨形。身在其中時,也會面臨門可羅雀,怎麼降價也賣不出去的困境,但是如今回頭看,仍不失為中國樓市一路狂奔的黃金時代。

大風始於青萍之末。2013年,中原佣金首次破100億元。變化從2014年開始,而且來得又快又急。創業咖啡館裡,坐滿了熱情澎湃的青年,O2O橫掃各個行業,打車、吃飯、看病、買菜,每一個微小變化的背後,都被期待是個天量的市場,移動互聯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滲入並改變著人們的生活。

據中國產業信息網估算,到2020年,新房代理市場佣金約800億,二手房經紀佣金1200億,租賃佣金約450億,綜合是一個規模將近2500億的市場。如此龐大,卻還未曾被新技術徹底顛覆過,實在是既危險又誘人。

有意思的是,之前,世華曾經參與中介聯盟,抵制過搜房和電商,其中一個重要理由就是電商會導致經紀人越過公司自行成交。而之後,2015年8月25日,鏈家通過與中聯股權置換進入深圳。

首次在深亮相的深圳鏈家總經理張海明帶著1500子弟兵空降深圳,表示要開出1000家地鋪,斷言“明年中介行業一定會有大的變化。”這一年,中原銷售額近萬億,創下新高。

40年浮沉:中原施永青與他的4次重要選擇

在鏈家征戰全國的路上,中原也是罕有的對手。永遠帶著微笑的施永青,意外地表現強硬,不是為了反對而反對,因為他從骨子裡認為鏈家模式的不可持續,“原因有兩個,一個是獨立經紀人平臺模式在中國不可行,一個是燒錢擴張的方法不可行。

施永青此番受訪時再次解釋,貝殼引進自由經紀人加盟,採用盤口共享機制,美國、加拿大已經在用,但國外相應法律體系完善,而且普遍佣金收費5%-6%,目前香港和內地城市,提供同樣的服務,佣金只需要2%-3%,對於客戶來說,效率相同成本更低,為了改變模式增加交易成本沒有意義。他強調,他在創建中原的時候,也曾經比較過兩種路徑,他還是選擇在公司內部做業務的打通平臺,更易於管理,對客戶也更有保障。

對於融資擴張施永青也頗有微詞。“如果把換股的成本算進來,鏈家起碼動用了300億來做地產中介,放眼中國乃至全世界,以前是沒有見過的。第一個判斷是,我不是沒有把握去募集300億,而是沒有把握這300億投下去,會有合理的回報。我們知道一些行家和資本會有對賭合同,我沒有把握能給投資者交代,所以我不敢。”

中鏈之戰,頗有君子之風。模式上的不贊同,也並不影響施永青把鏈家列入他最欣賞的二手房經紀公司,“他的願景宏偉,打破了這個行業很多人原來的想象,他們不單單做一個城市,而是有計劃、有部署地,從全國的角度去看這個行業,另外,鏈家在推動行業互聯網使用方面,做出了很大貢獻。”

新房代理中,施永青最欣賞的是世聯行,他認為交鋒中,能看到對方的專業。

2018年,隨著4月23日貝殼找房APP上線,戰局再升級,去鏈家化的房地產平臺,正是左暉多年夙願。6月12日,58集團、安居客、中原地產、21世紀不動產中國、萬科物業樸鄰、龍湖冠寓等房地產服務企業,在北京發起“雙核保真·以誓築勢”全行業真房源誓約大會,唯獨沒有鏈家。

“中鏈之戰”,說到底是移動互聯網浪潮下的模式之戰,誰也說不準,會不會也像購物中心和電商,在不斷的交手中,看出彼岸的絢爛。

交棒 | 2017年11月—

吳曉波在《十年二十人》對格力電器董事長董明珠的採訪中,只有一個問題沒有答案——如果你離開格力,三年、五年後你創造的制度和文化還在嗎?

一向快人快語的董小姐說,這個問題我不太好回答你。

交棒,是企業家的終極挑戰。做百年老店,本來就是接力跑,這個動作完成之前,跑得再快,也沒人敢輕言功成。

施永青曾經三次交棒,其中兩次交給黎明楷,這次是交給兒子施俊嶸。

第一次是2008年2月,很快金融危機來襲,施永青重新站出來,帶領中原走出困境。

第二次是2011年1月,執掌內地市場16年的集團副主席黎明楷接棒,直到2015年鏈家殺到深圳,要動中原盤子裡最大的一塊奶酪,施永青逐漸迴歸公眾視野,代表中原發聲。

信奉無為而治的底層邏輯,是施永青認為,自組織比他組織擁有更強的生命力,這一點和《失控》的作者凱文.凱利不謀而合。他們都喜歡把組織看做有機體,都認為生命的變化是應對環境的自然結果,沒有誰能規劃它的未來,都認為組織把決策的自主權交給一線,可能會犧牲部分效率,但卻能不斷優化判斷,最終讓組織得以自然生長。

40年浮沉:中原施永青與他的4次重要選擇

兩年前,施永青曾把中原比喻成蜥蜴,是一個品種而非個體,通過意志和自組織突破個體存活的短暫壽命。這一次,他再度把理想中的中原稱為生命體,“將來能活多久,看這個組織的求生意志和繁殖意志,有了這兩個意志,它才會演變,才會去想辦法探索,去適應客觀環境。

去年11月,施永青對外表示,公司各管理層的日常工作決策會交由他的兒子施俊嶸解決,集團高管所有決策可先與施俊嶸商量,有共識可以無需再找他。子施俊嶸,現任中原數據科技董事,接棒後將成為主席助理。

當被問及,未來如何應對互聯網時代時,施永青首先坦承之前有落後,未來要追上去,“因為之前比較順利的時候,沒有動力去做一些新的東西,所以未來第一要在技術上拉進距離,另外要改善一些同事的思維,讓他們逐漸習慣用數據驅動管理,要了解現在客人經常都在手機上,不能單靠線下的店鋪,也可以在線上增加和客戶的互動。”

從這樣的大背景下,施俊嶸也是極佳人選。2011年,畢業於英國倫敦政治和經濟大學,房地產經濟學碩士學位,2015年進入中原,先在集團旗下利嘉閣從事銷售,一年後,任職中原集團資訊服務總監,全面管理集團 IT 科技工作。2017年,在香港組建中原數據科技公司,通過數據化、科技化進一步提升中原企業價值。

採訪當天他也來到現場,這位生於1988年的清瘦青年,從頭至尾端坐在攝影旁的暗處,認真聽。

“有些人死讀書,只是學到一些理論知識,他的應用能力還比較強,可以把理論和實際結合起來。我看他表達想法的時候,思路還是挺清晰的,講話也比較穩重,對問題有自己的看法,基本上我認為他這種人不容易犯大錯誤,犯錯不多就比經常犯錯的會做的好一點。”

當施永青眯起眼睛,發現施俊嶸也在現場時,又很快補了一句,“不過他成長比較順利,不像我做中原之前,除了教書之外,在工廠裡也打過工,做過搬運,在玩具店裡替洋娃娃梳頭,還做餐具廠,做過打磨工,沒有這種經歷,受苦的能力應該沒有我們這一代強。”

為他驕傲,又怕他驕傲,那一刻,父親的模樣,再生動也不過。

以下是樂居與施永青先生的對話

| 關於城市

我是上海人,最看好深圳,最喜歡香港畢業還能相見

樂居:生於上海,幼年赴港,最終深圳成為中原主戰場,你眼裡這三個城市各有什麼特色?

施永青:其實我大部分的日子在香港。香港我覺得法制比較好,就是一幫人都專注法律,法律對人民的保障程度比較高,在商業上也使得合約可以充分履行,對生意人有保障。而且,香港有一個公平的競爭環境,這是我留在香港的一個原因。

上海是中國傳統中比較早發展的城市,上海人在做生意方面比較老練成熟,受的教養也相對比較好,也是我出生的地方,我也算上海人。

深圳是一個移民城市,所以他的動力比較高,來自五湖四海的人,都想要做一番事業。排他性比較低,所以很多新的企業,都是在深圳崛起的,比如地產的萬科,物流的順豐,科技的大疆、華為、騰訊,都是在深圳。如果說,發展的速度,深圳的增長率比上海還要高。

樂居:在香港,你會有移民的感覺嗎?

施永青:剛去的時候,有一點,因為我連廣東話也不會講。但是我主要的教育、大部分的工作時間、人物關係都是在香港,而且我在香港也參與不少和跟政府相關的工作,所以如果說我和城市的關係,反倒香港最緊密,也是我參與最多,影響最大的城市。

董建華、梁振英年代,我在廉政公署醫管局、消費者委員會、房屋委員會、地產辦理監管等不同的層面,都做過他們的顧問委員會。金融海嘯之後,政府在民間找了大概10個人左右,組成機遇委員會,看看香港還有什麼機遇,我也是成員之一。

| 關於鏈家

用超過1000字來回答,中原會不會進駐貝殼

樂居:中原會進駐貝殼找房嗎?

施永青:我們也有APP,也很好用。我可以講一個房地產中介的模式,也是剛開始就做的選擇。其實現在中國的中介,去學美國引進自由經紀人加盟,我在香港做這一行的時候,已經看過這個問題,我的選擇就是,做一個公司內部的共享平臺。

現在貝殼想做一個行業的平臺,就是盤口共享機制。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很多地方都是自由經紀人模式,不學的原因呢,就是用這種方法,社會成本比公司內部有一定管理的模式要高。

為什麼高?外國收五個到六個點,我在香港收兩個點已經可以生產,已經可以為社會提供同樣的服務。為什麼他們要收五個六個呢?因為他們用的很多都是業餘經紀人,市場好的時候就來做,市場不好可能去做其他的,平時兼職做的。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如果收的點數低的話,根本養不活自己。

而且外國是沒有管理的,他只是獨立經紀人,上面沒有什麼主任、經理,他什麼都沒有的,所以他們有時候努力一點,賺了錢,開了單,他有可能休息兩三個月,這種效率比較低,所以成本比較高,對社會來說成本也比較高,所以我覺得這個沒有競爭性。

他們也有一些是上市公司,我也看過他們的盈利能力,我們的盈利能力比美國、加拿大的都要高。所以,我把這種模式拿到中國來。其實現在中國的大部分中介,是用中原的模式,就是有自己的盤源系統,內部自己管。

但是後來,鏈家、愛屋吉屋、平安、房多多互聯網公司來了之後就請了大量的員工,開了大量的分行,產能過剩,整個行業的開單率就下降,平均收入都下降。本來我們這個行業,平均收入沒有這麼差。

另外整個行業的工齡都下降,很多人都一年沒做到。就連鏈家他說自己的培訓這麼好,品牌這麼好,大量員工都是首年的,就是做不下去,要不停地招聘,不斷地培訓,平均收入都不高。這種情況下,你說行業質素怎麼提升?行業的專業度,受尊重的程度都不容易提升的。

這個行業的產能過剩,是因為進入資金太多,如果沒有這個情況,我們這個模式,是其實社會付出的代價不用太高。北京鏈家最低也要付2.7%的佣金,他們的收費也是相對高的。

平臺制未來對於自由經紀人會沒有管理,國外給經紀人的報酬越付越高,最高的提成到95%。越來越高的結果就是,公司可以放在管理上面的收入和工作都會減少,這是不健康的,所以我沒有采用。所以,這個發展是不是對行業一定好呢,我覺得還要觀察。

樂居:房地產行業,除了中原之外,你想提名的兩個人是誰?

施永青:一手房方面世聯行我覺得比較好,專業度高。我們在很多城市跟他碰頭的機會比較多,覺得他們的水平不差的。而且從他們上市公司的業績上也看得出,他們對市場的變化,敏感度很高,很快去追求新的模式。

二手房方面,鏈家是做的比較好。一個他願景比較宏偉,打破了這個行業很多人原來的想象,他們是從全國的角度去看行業,不是單是做一個城市,他們是有計劃,有部署的,另外他們在推動這個行業怎麼樣利用IT,利用互聯網方面做出了很大的貢獻。

| 關於市場

完美的市場,落入民間的土地要更多一點

樂居:如果房地產行業過去十年是黃金時代,未來是白銀時代嗎?

施永青:解放之後的前30年房子很少,所以拼命建,建出來就是有用的,對社會、民生、企業都有幫助,所以這個黃金時代是以前沒建的後果。現在已經建很多了,所以我認為開發量2017年已經見頂了,總開發量會下降。但是,這段時間大的開發商還是能增長,集中度會提高。

樂居:中介行業集中度也會提高嗎?

施永青:中介這行業集中度也在提高,因為只有大家還是願意投,集中度是會提高的。我自己認為,可能過一段時間之後,有些大的反而會生存不下去的,比如那些雖然大,但是競爭力不強的,可能會在未來會淘汰,或是拿著人家的資金,靠燒錢生存的,也未必可以活下來。相反,小中介倒是可以活下來。

樂居:你心目,完美的房地產市場是什麼樣?

施永青:其實這個社會沒有完美的市場。完美的市場,其實我認為,落入民間的土地要多一點,那民間就可以按照市場的需要,去開發、去停止,但是現在大部分新的土地都在政府手裡,地方政府每年都需要有收入。

結果導致,有些地方每年都想要賣地,但是有些地方其實不應該賣,因為他人口都沒有這麼多。所以,政府不要依賴房地產是最好,但現在做不到,做不到便成為了政府收入的一部分。

| 關於中原

最困難的日子已經過去,最近在內部反貪

樂居:前些日子,你在公司內部講話中有說,中原最困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未來只會更好。你覺得最困難的是什麼時候?

施永青:將來可能還會有新來的人,起碼目前主要對手是鏈家,他的發展已經到了一個階段。之前還拼命擴張,深圳打算要開一千家門店,現在開了五百家,好像停下來了,而且改變策略做貝殼。以前鏈家集中做二手,現在也開始做新房,所以我們覺得在跟他的比拼上,不會再像前兩年,每年都增加一大批人,還要被挖角,現在壓力會小一點了。

樂居:可不可以理解,鏈家對中原而言,你覺得線下壓力更大一些?

施永青:當然線下的壓力大。因為規模在消費者心裡會很快產生影響的。比如我本來在這個區,3個店就夠了,但是他一下開10個店圍著我,小區裡的人會覺得這個公司開這麼多店應該做的最好,至少是有實力的。另外,店多了,促成的交易也會多,樓上的是這家公司成交的,旁邊又是這家公司成交的,業主放盤的時候,自然會在他那。

不過,我們在很多地方,人均鋪均收入還是比他高,如果以深圳公司來說,我們也比他高的。當然在北京,他們二手市場的佔有率比較高,但是在深圳,連這方面也沒有超越我們。

樂居:徵集了一些問題,其中一個來自中原員工。他問,無為而治之下,中原中層固化,一線員工收入很低,你怎麼看?

施永青:我無為而治,但是社會、消費者、政府都不會完全無為的。在香港,有政府、法律、房地產監管局、ICC、商業罪案科在管,這個是來自政府方面的管,另外消費者有選擇的,行家有競爭的,所以這些都是在監控公司的經營。

但是,內地沒有ICC,有些事情你去報公安,公安說這個是你公司的事情,他不管,所以這方面是管的比較松。

另外,我也發現民間一些習慣作風,就是專業操守的標準比較低。公司裡面的人,看到可以撿便宜,大家都在撿,不撿白不撿,所以我發現中原內地貪汙問題比香港嚴重。所以我們最近在反貪,組建了自己的檢查組,遇到有人投訴,現在是比較查嚴,要求更高。

以前有一段時間,我們對於一些做得不夠好的同事太寬容,變得無為而治,這方面我們未來會要求高一點。

(以上對話內容僅代表嘉賓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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