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強的笑容和心底溢出的幸福

許姐姓許,名字不記得了,甚至可能從來就不知道,當然,這個都不重要,我今天要講講她的故事。

那年,我倆同在一個商場經營女裝,我和她的店鋪緊挨著,我 剛在朋友的介紹下接下鋪面時,就注意到了她,她中等身材,身體瘦削,瓜子臉,大眼睛,穿著長裙,看上去頗有南方女子的清秀。知道我是新來的鄰居,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在我禮貌性的招呼後點了點頭,算是認識了。聽朋友介紹她姓許,我稱呼她為許姐。

在我裝修店鋪時,許姐不時過來瞅一眼,偶爾給給建議,但始終不冷不熱,臉上掛著與她的外貌和言語不相稱的淡漠表情,倒是她四歲多的兒子很活潑好動,也與我投緣,經常來我這邊和我玩鬧,每當這時,徐姐又會很嚴厲地把他呵斥回去,不准他竄來竄去。

店面不大,很快就裝飾完畢,在朋友的帶領下進來了第一批貨,開始正式營業了。從此開始了和許姐朝夕相伴的日子。我們租的雖說是一個一個的隔間,類似門面,其實更像是攤位,下班時只用簾子稍作遮擋就算是鎖門打烊了,有時候有事會拉上簾子請左鄰右舍給看著,因此與許姐的關係漸漸拉近。

堅強的笑容和心底溢出的幸福

剛進市場的我還是市場菜鳥,經營的女裝也多是在朋友的指點下照葫蘆畫瓢,生意不好不壞,好在我心態不錯,樂得清淡。倒是許姐,每天會因為生意的好壞,情緒波動較大。在逐漸的交談中,知道了她孃家在附近的農村,家裡兄弟姐妹多,她自己出來打拼,之前在南方工作過一段時間,認識了孩子他爸,就再沒出遠門了。她四歲多的小男孩,經常在各個鋪子間跑來跑去,許姐對孩子很嚴厲,在他犯錯或寫不好作業的時候會狠狠地揍他,與她略顯溫婉的外表相去甚遠。小傢伙很愛和我玩,我帶了什麼好吃的也會分給他,但許姐一開始總是呵斥小孩,不讓他接我的東西,過了好幾個月才沒那麼拒絕。我那時候剛和相戀三年的老公領完證,還處於半熱戀狀態,老公偶爾會利用出來辦公務的空檔看看我,小男孩一見到我老公來,會奶聲奶氣地學著我的口吻喊“老公”,十分可愛。

時間久了,我慢慢地發現了一些問題:許姐和周邊幾家商戶都不太熱絡,尤其是最邊上那家,店主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姐,打扮入時,是許姐的眼中釘,不僅說那人盜她的版賣衣服,每次那人從我們店鋪前經過去廁所,也會遭到許姐的白眼和小聲咒罵。後來聽朋友說,她們打過架,讓我認識到這個許姐潑辣的一面。還有一個現象是,孩子口中的警察爸爸從來沒有來過許姐的店鋪,許姐雖然偶爾在我面前提她老公,但也絕非普通人的談及,而且每次孩子犯錯,許姐都是一副怨氣沖天的樣子,似乎把對孩子他爸的不滿全撒在孩子身上,一次甚至拿著苕帚使勁打孩子,都苕帚都打爛了,把我嚇壞了,打完孩子,她也是一臉悲慼。這些都讓我無法理解。

漸漸地,與商場的好多人熟絡起來,不斷的有人告訴我說,許姐是小三,她孩子的爸爸是警察沒錯,但與原配還沒離婚,她自己帶著孩子守著鋪子。起初我有些驚訝,也不願意相信,再者覺得作為一個外人,她是我的鄰居,沒必要理會這些傳言。日子依然在不好不壞的生意中慢慢劃過,與我前後腳進來的一個小姐妹因為生意清淡把店鋪又轉了出去,接手的姓文,我叫她文姐,文姐性格溫和,與許姐的店鋪緊挨著,於是也很快熟了起來。三個女人每天互相分享自家做的美食,談天說地,在生意不好的時候一起下跳棋甚至加入別人打麻將,麻將技藝就是在那時學會的。那時候還有一件事將我們的感情拉的更近了,逢莊上有市集,我們把一些不太暢銷的衣服拿到市集去處理。許姐特別會吆喝,每次拿去的衣服都賣的很快,她賣完自己的,就會把我們的拿到她的攤位幫忙處理,所以我特別願意和她一起趕集。

雖然我們在一起做生意半年多了,我覺得關係很近也很熟了,但許姐依然是個很客氣的人,譬如,我給她一份吃的,她必定還我一份,我屢次請她去我家做客,她總是禮貌又委婉的拒絕。讓我覺得她忽遠忽近,琢磨不透。

堅強的笑容和心底溢出的幸福

直到一件事情的發生,讓我和許姐的關係更近了一步。那天,一個女顧客正在我店裡百試不爽地挑衣服,忽然,朋友大聲地呼喊她的孩子,許姐跑到我店門口,喊著“地震了,快跑”,我還沒反應過來呢,她拉著我就往下跑。跑到半道,燈全黑了,頂上開始落東西,摸黑狂奔下樓,站到馬路上時,旁邊的大樓左右搖晃,讓人驚魂未定。這就是震驚中外的5。12大地震,我在緊鄰四川的這個小城經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震撼。之後,我所在的小區在餘震不斷中搭起了帳篷,商場暫時停業休整。我把許姐叫出來喝了一次啤酒,她才把她的事情講給我聽。

許姐原來在一家飯店做工,機緣巧合認識了孩子他爸,對她和家人極好,那時,他隱瞞了他結婚的事實,如今,孩子都這麼大了,那男的也沒有離婚,因為原配說敢離婚就讓他身敗名裂,不僅工作保不住,房子也沒有了。那天,許姐喝得稍多了點,很傷感,可是一提到孩子,她就又莫名勇敢了,她說孩子姑姑要把孩子帶去外地大城市上學,她是不會答應的。婆家雖然不承認她這個沒名分的媳婦,孫子倒是認的,她說再苦再難也會把孩子留在身邊。那時我還沒當媽媽,聽到這裡,我試圖開解她,孩子有更好的成長環境不是更好嗎,她終於流下了眼淚,說她也知道,可是她捨不得,她會努力給孩子更好的。

那晚過後,我漸漸理解了許姐的好多行為,她表現出來的自尊、自強和獨立,都是一步錯路之後的迫不得已,包括對孩子那麼嚴格和嚴厲的管教,也是因為她和孩子的特殊身份,既自責又自卑。女人吶,若是為感情踏錯一步,就得不斷用行動來彌補,尤其是作為母親,面對無辜的孩子,只能堅強來掩蓋愧疚。

地震過後,休整了一段時間,生意更不好了,因老公的工作調動,我離開了那個小城,離開前,許姐和她一個朋友請我吃飯。飯桌上,看得出那個人對許姐很好,百依百順、噓寒問暖,但肯定不是孩子爸爸。後來,我問過許姐,接下來會怎麼辦,為了自己為了孩子,總不能一直這麼僵持下去,可許姐語氣很堅定,她願意等和堅持,到走投無路的時候再說吧。

堅強的笑容和心底溢出的幸福

終於有機會見到孩子他爸是一次出行,在火車站站臺為我開了次綠色通道,那個男人個子很高,只是一看就是飽經世事滄桑,頭髮都花白了,我開始為許姐有些不值。

在許姐的盛情挽留下,我在她家待了三天,直到老公結束工作去接我們。那天,老公買了好多吃的帶去了,還給孩子買了學習用品,一向自尊又客氣的許姐一頓埋怨,說我們太客氣了,臨離開時非塞給我家孩子五十元錢,我見推脫不掉又知道她的脾性,勉為其難地收下了,他們母子目送我們的車到看不見才轉身。

自那之後,我們偶爾通電話,直至再無聯繫,不知道既自信又自卑、既柔弱又要強的許姐生活的怎麼樣,我有點想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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