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炎先生軼事

太炎先生軼事

章太炎,本字炳麟,字枚叔,杭州餘杭人,自小患羊癲瘋,頭大無比。師從樸學大師德清俞曲園(俞樾,俞樾先生書法筆者曾經見過,隸書筆法寫楷書,端正而厚柔,好字!),因慕崑山顧炎武之風儀,更名絳,字太炎,故後人多稱太炎先生。 先生生故吏遍佈天下:黃侃,錢玄同,沈兼士,周作人,魯迅,馬裕藻,等等,均為先生弟子。

本篇主要講幾個有關太炎先生的小故事,既回憶一代大師之風姿,也希望就當今紛紜焦躁之時,喚起大家安靜向學之心。

1:呆勁

章先生治學是很有呆勁的:所居四壁皆是琳琅書籍,除窗戶外,一無空隙,夜裡睡醒,忽然想起某本書,他會直接起來找書看,而且一看就天亮了,僕人進屋一看:一個老頭,光著屁股站在書堆中間呆若木雞:有時候大冬天也這樣,所以他經常感冒,鼻炎也嚴重。先生這個呆勁,生活中也有,居家之時,出門經常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他經常問路人:我的家在哪裡?(他不說章太炎家在哪,卻這麼說)----很多人誤以為他是瘋子!六字瘋子!在日本的時候,有一次迷路竟然誤投日人家宅,經《民報》社派人四處尋找才找到(間隔幾里路的住處與報社辦公地點,他已經來回走了幾個月了,但是太炎先生還是會偶爾走丟了……)。

2:恢廓

章先生因《駁康有為政見書》而遭清廷嫉恨,蘇州巡撫恩壽下令逮捕革命黨蔡元培,章太炎,吳敬恆,鄒容,黃宗仰等諸人,蔡、吳、黃聞訊皆亡命海外,鄒容自去捕房報到,章則被抓,倆人被判在租界監獄服刑三年,鄒容於出獄前一個月病死,而輪到太炎先生出獄,接他的鄧家彥和龔練百二人面前出現的是一位白白胖胖的先生,眾人大為驚詫!心胸豁達的章先生,不以坐牢為窩心事,同時先生有魏晉古風:入獄前相當懼怕洗澡,入獄後每天洋人獄卒看管著他洗澡,所以不但胖了,還白了。

3:論學

對於晚清民國興起的貶低傳統國學者,先生曾說:孔子,尊尊也無妨,她的東西,關於做人方面,就是實際方面,絕不是錯的。譬如舉一個例子:孝悌忠義,這個,這個有人能改嗎!至於其他封建的東西,要不得就不要。所以馬敘倫總結先生的意思:且所謂保存國粹者,非言事事率由舊章,而論治則以人群福利為本,以共達大同為極,不然,徒守茹毛飲血之俗,則太古之族存者幾何?——在這點上,筆者認為與今天一樣意義重大矣。

4:漢音

民國初年,全國興起白話文運動,章先生其時年事已高,基本不咋公開參與討論,外面的消息多由其入室弟子陳存仁看了報紙雜誌,記下大概,回來說給他聽。有一陣子,留法的張競生在北京京報上徵求《性史》,銷量可觀,其實中有一篇《初次的性交》(作者金滿成,留法學生,與陳毅曾同寢室),寫的淋漓盡致,陳先生說到這個趣聞,章先生為之大悅,非要陳存仁買一本來讀,章先生看完後說:現代白話文的描寫技術,遠不如文言文,要是改用文言文寫,要超過《金瓶梅》,這本《性史》瞠乎其後矣。

白話文運動中有一健將劉半農,因為曾經說:“寫文言文的人是死人”之語,引起先生不快。後來劉半農到上海,想借拜訪太炎先生的機會抬高自己,沒想到卻捱了一頓教育。現將幾段先生言語附錄如下:

白話文不自今日始,我國的《毛詩》就是白話詩,白話方言小說寫的最好的是《水滸》,《老殘遊記》,還有蘇州話寫的《海上花列傳》。

明朝北京話其實也不是現在的音韻,現在的國語,嚴格的事來含有十分之幾的滿族音韻。

當今社會還有漢人的漢音存在:現在的高麗話,主要語是漢語,加上了唐朝的唐音、朝鮮的土話,和外來話,即是今日的高麗話。還有日本話,主要的中國字,稱為漢字,即是漢音,其餘的聯綴詞,日本各地的土音,又加上了近代各國外來語,就成為現在的日本話,日本人的發音,各處不同,以東京為正宗,漢音也最準。種種一切,說的劉半農瞠目結舌。

5:品評

周黎庵先生曾經造訪蘇州,因緣際會拜訪了太炎先生,聽到太炎先生評價過幾個人:

關於胡適之先生:哈哈!哲學、胡適之也配談嗎?康、梁多少有些“根”,胡適之,他連根都沒有。

關於辜鴻銘:湯生,英文,他好,國學他根本不……

談康有為,梁啟超:康、梁,康不必談(大意是康有為曾經出過一本書,但是其實康有為這本書是抄襲了四川廖平的,而康事前先毀掉了廖平的書版,用先生的話:竟然把廖平的書版劈了,毀屍滅跡,人品太差。)。梁,梁後來變了節,他,他佛學倒不壞,但是究竟改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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