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個故事的主人公是個女孩,我們都叫她瓶子。
故事發生在2017年冬天的廣州。
南方的冬天是北方人完全無法理解的溼冷,無時無刻都在侵入到我們的骨髓。
寒風的夜裡中,瓶子衣衫襤褸,頭髮散亂,睫毛膏化成一團黏在臉上,穿著的高跟鞋與地面咯噔咯噔地響著,她艱難地走在馬路上。
她覺得前面的路很黑,回頭看後面的路也很黑,自己像一束跌落到黑洞裡的石子,辨不清方向,自能任由自己自由落體。
瓶子又走出了兩步,突然高跟鞋折斷了,猛地摔倒在地上。悲從中來,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臉貼在馬路上,號啕大哭。
在在附近翻著垃圾的土狗,鬼使神差地在瓶子身邊停下來。它趴在潮溼的寒冷的馬路上,吐著舌頭。
瓶子看著眼前那條土狗,就好像看著照鏡裡的自己。
2.
就在三個小時前,瓶子經歷了二十多年平順人生中最大的變故。
瓶子後來說,對於一個姑娘而言,痛苦分為兩種:一種是每個月姨媽來時給的,這份血淋淋的痛提醒著女人要愛護自己的身體;另一種是精神上的:親人離世,情人分手,就像是精神上的痛經。
瓶子和相戀兩年的男朋友浩瀚,畢業之後來到廣州。
來廣州工作是浩瀚的主意,素來沒什麼主見的瓶子秉承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理念:“男朋友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到了廣州,租房子,為了省下中介費,兩個人就在網上找房源。
很快就在天河區郊區的城中村附近找到了一處房子,兩室一廳,房間很狹小,隔壁住著一個萌萌的女孩,很合意。
經過一番收拾,倒也挺溫馨。
隔壁住的女孩叫文文,親切友好,乾淨衛生,很好相處。瓶子打量著自己和浩瀚的小窩,心裡開出花來,新生活就要開始了吧。
兩個女孩很快熟識到交換使用衛生巾的地步。
偶爾也一起做飯,就在廳裡一邊看電視一邊吃,三個人嘻嘻哈哈一陣,各自回房睡覺,日子安穩。
瓶子和浩瀚各自忙於自己的工作。
兩人初到廣州,一方面覺得這裡是十里洋場,繁花似錦;一方面又有些失落,繁華畢竟離自己遙遠。
每天兩個半小時在來回路上,八個小時在工位格子間,瓶子每個週末還要值班一天。工資不高,僅僅夠每個月支出,少有存款。
生活單調,小窩成為瓶子最好的慰藉。
女人就這樣,有了男人有了家,就忘了辛苦。
晚上,瓶子和浩瀚親熱的時候,瓶子努力壓低聲音,生怕吵到隔壁的文文。
文文也常常打趣:“都聽不見你的聲音,你跟浩瀚每週幾次啊?”
瓶子就害羞地笑,不肯說。
瓶子有時候偷偷問浩瀚:“哎,你覺得我和文文誰好看?”
浩瀚調皮:“當然你好看。”
兩個人有時候也開玩笑,瓶子說:“你可不許揹著我勾搭文文。”
浩瀚不以為然:“我有賊心也沒賊膽啊,就算有賊膽,也沒空間啊。我們天天住一起,我能幹什麼?我倒想著雙飛,可人家也不願意啊。”
瓶子就笑著打浩瀚。
某日,瓶子在收拾床鋪的時候,發現了幾根長頭髮沾在枕頭上,瓶子摸摸頭上的短髮,心裡沒來由地心一慌,想起文文的滿頭長髮。
但隨即安慰自己,興許是不小心粘上的,畢竟住在一起,有接觸難免。
瓶子生怕浩瀚說自己猜忌,這件事就沒跟浩瀚提。
直到幾天之後,瓶子在自己的床下找到了文文的粉色發帽。
瓶子看著發帽,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只有洗頭洗澡才會用的發帽,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房間裡?為什麼文文剛洗完澡就出現在自己的房間?”瓶子被這個推理嚇得渾身發抖,不願意相信。
跟韓浩覺得自己猜忌相比,瓶子更願意知道真相,所以她留了個心眼。
週六上午一大早,浩瀚還在熟睡,瓶子起床,照例給浩瀚準備好早餐,然後跟熟睡中的浩瀚打了個招呼:“我去公司加班。早飯在鍋裡,你記得吃。”
瓶子看了熟睡的男朋友一眼,出門,又看看文文的房間,房門緊閉。
瓶子在樓下轉了半個多小時後,小跑上樓,開門。
客廳裡,文文房間的門虛掩著,而瓶子和浩瀚房間的門開了。
瓶子艱難地移動著步子,走進去。
在瓶子和浩瀚的床上,就在她親自鋪好的床單上,瓶子呆呆地看著正在床上纏綿的浩瀚和文文。
這一幕過於超現實,以至於瓶子覺得自己是在做夢,直到自己發狂的哭聲提醒自己:這不是夢!
瓶子抄起小窩建立之初,在芳村花鳥市場買的綠蘿,當成炸彈砸了過去。
歪了,沒中。
浩瀚和文文都躲開了。
浩瀚慌亂地提著自己的褲子,呆呆地看著衝自己亂扔東西的瓶子,傻眼了。
終於,發瘋的瓶子和穿著只穿著內褲的文文扭打在一起,平日裡嬌小的瓶子此刻爆發出與體型不相稱的力量,被文文按在床上亂抽巴掌,毫無招架之力。
直到浩瀚回過神來,拉起瓶子並把她推倒在地上。
瓶子就像殺紅了眼的人,倒在地上,狂拽自己頭髮,大聲喘息。
因為被瓶子的一頓亂抽,文文的眼角流血了,面無表情地站在牆角。
這個小小的房間裡,三個人的時間都凝固了。
在冷靜了10分鐘之後,瓶子第一個衝了出去,她不想回頭看,心裡卻期待著浩瀚追出來,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說: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給我一次機會吧。
但瓶子跑到樓下時,沒等來韓浩,只有身後追過來的一陣風。
這是瓶子人生中第一次體會到“絕望”。
更可悲的是,瓶子腦海中不斷還原那些她沒有見到的細節——三個人住在一起,浩瀚和文文揹著自己眉來眼去,甚至肢體接觸,而自己卻像個傻子似的矇在鼓裡。
瓶子覺得自己可笑,可悲。
3.
幾天之後,瓶子和浩瀚提出分手,一個人拖著一個比她還大的箱子,離開了那個城中村那個曾經溫暖的小窩。
又或者說,瓶子“讓”出了她的小窩。
分手搬行李那天,浩瀚沒有送她走。
瓶子只能安慰自己,也許是他沒有臉見自己了。
但後來瓶子知道,那天浩瀚沒有送她的原因,是因為帶文文去看檢查眼角,說怕以後有後遺症。
從那天開始,瓶子就一個人在廣州生活了。
她在更偏遠的地方租了一個狹窄的房子,房東把一個三居室分隔成幾間,大家雖然住在同一空間,但彼此很少說話,幾乎從不往來。
故事開始的那一幕,就是瓶子搬走的那晚的場景。
那晚,瓶子把跟她相遇的流浪狗帶回家,給它洗了澡,打了疫苗,取了個名字,夏天。
瓶子常常摸著夏天的頭說:“夏天啊夏天,以後在廣州就我和你相依為命了。我就當你是我的男朋友了。你不會背叛我的對吧?”
夏天享受著主人的撫摸,吐著舌頭。
瓶子拼命工作,企圖用工作麻痺自己。
一個晚上,瓶子把郵件發出去,已經是晚上十點。瓶子回頭看看空空蕩蕩的辦公室,有些害怕。她匆忙收拾東西,一轉頭,撞在一個人身上。
瓶子嚇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尖叫一聲,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公司的同事大白。
兩個人業務上幾乎沒有往來,雖然同在一個公司,因為不同部門,所以很少有交流。
大白很抱歉地看著瓶子:“對不起,嚇到你了。”
瓶子驚魂未定。
大白接著說:“我也剛加完班,要不一起走吧。”
瓶子出於禮貌,只能點點頭。
兩個人走進地鐵口,大白問:“你乘幾號線?”
瓶子說:“1號線。”
大白有些驚喜:“我也是1號線,你到哪兒?”
瓶子說:“大石地鐵站。”
大白笑了:“太巧了吧!我也到大石,我們順路。”
瓶子沒有出聲。
兩個人就默默地上了地鐵,車廂里人不多,兩個人話都少,大部分時間都在沉默。
出了地鐵站,大白說:“這麼晚了,我送你到樓下吧。”
瓶子本想拒絕,但抬頭看了看前面黑壓壓的馬路,忍住了。
大白送瓶子到了樓下,主動開口:“這麼晚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瓶子“嗯”了一聲,說:“謝謝。”
大白憨笑:“不用謝,我也住在附近的出租房,以後可以一起回家。”
瓶子笑笑,兩人告別。
大白看著瓶子上樓,然後才默默離去。
瓶子上了樓,用鑰匙開了鎖,卻怎麼也拽不開防盜門,門縫裡的吸條死死地吸住了。
瓶子努力了半天,滿頭大汗,防盜門卻紋絲不動,夏天憋了一天,在房間裡狂叫。
十分鐘後,大白趕來,費了半天勁,成功地拽開了門。
夏天撲上來,大白嚇得一直往後退,直到瓶子喝止,夏天才乖乖地蹭著瓶子的褲子。
瓶子有些不好意思,蹲下來摸著夏天的頭給大白介紹:“這是我男朋友,叫夏天。”
大白笑了,但還是很配合地蹲下來,覥著臉對夏天說:“夏天你好,幸會幸會。”
夏天對著他齜牙。
大白傻笑。
瓶子說:“進來喝點水吧。”
大白一愣,隔著瓶子往裡看了看,隨即雙手亂搖:“不了不了,太晚了。”
大白轉身就要走,突然停住,回過頭:“要是再打不開門,隨時喊我。”
瓶子一陣感激,點點頭,就看著大白風馳電掣地走了。
瓶子找人來修防盜門,得到的回答是,防盜門太古老了,除非換一個新的。
瓶子找了房東,房東說:“沒問題,就給你換。”
但再也沒有動靜。
4.
瓶子無奈,不得不每次都麻煩大白。
大白每次來,幫瓶子拽開門,和夏天打個招呼,然後轉身就走,從來不肯進去喝水。
時間一長,瓶子很不好意思,提出要請大白來家裡吃飯,瓶子親自下廚。
大白這次沒拒絕,兩個人約好了時間。
瓶子打開門的時候,驚呆了。
大白帶著大包小包,有高壓鍋、有青菜、有大龍骨,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藥材,像是剛剛打劫過超市。
瓶子驚疑不定:“你這是幹嗎?”
大白憨笑:“我爸是廚師。今天我來下廚,東西我都帶來了。”
這時候瓶子下巴差點沒掉在地上。屋子內夏天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廚房裡,瓶子礙手礙腳,呆呆地看著熟練異常的擇菜、切菜,砸碎大腿骨,有條不紊,雙管齊下。
一個多小時以後,菜就擺上桌了。
夏天被香氣驚醒,跳起來,沒出息地繞著大白轉,大白就丟給夏天一塊骨頭,夏天歡天喜地地去享受了。
瓶子看著一桌子豐盛的菜餚,好久沒緩過神來。
大白憨笑:“我喜歡做飯,但我媽不讓我學,說做菜沒出息。平常在廣州,我自己一個人,也都糊弄糊弄就過去了。今天我可是過了癮了,快嚐嚐。”
大白小心翼翼地給瓶子盛湯,忐忑地看著瓶子喝下去,直到瓶子豎起拇指,大白才憨憨地笑了,鬆了一口氣:“好久不做了,不難吃就好。”
瓶子讚揚:“好吃!”
大白滿足地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瓶子吃了這麼長時間以來最豐盛的一頓飯,幾乎都要熱淚盈眶了。
大白吃得吭哧吭哧,喝完最後一碗湯,滿足地揉著肚子:“我爸常說,飯要搶著吃,一點沒錯,兩個人吃飯就是香。”
瓶子笑了,離開浩瀚之後,她第一次笑得這麼開心。
吃完飯,大白不讓瓶子進廚房,自己歡快地洗碗,邊洗邊對瓶子說:“要是可以的話,這些鍋碗瓢盆還有藥材就留在你這兒,每週我都來做一頓飯。你覺得如何?”
瓶子猶豫了一會兒。
夏天及時地汪汪汪叫了幾聲,似乎是替瓶子回答。
大白有些忐忑,連忙補充:“我主要是想自己吃得好點。要是不方便……”
瓶子連忙說:“方便,有什麼不方便的,有大廚師管吃的還不歡迎啊?”
大白開心地笑了。
洗完碗,大白進進出出、上上下下地忙碌,給瓶子的客廳裡換了一個更加明亮的節能燈,換下煤氣灶上年代久遠的軟管,刮掉了油煙機上的陳年老油,把廁所地漏裡橫屍遍野的頭髮清理乾淨。
瓶子看著大白忙碌,更加不好意思,差點就產生了自己僱了一個鐘點工的幻覺。
終於忙碌完了,瓶子感激地看著大白:“辛苦你了。”
大白擺擺手:“我天生樂於助人,不樂於助人我渾身不得勁。”
瓶子覺得大白好可愛。
夏天吃多了,又睡了過去。
以後的日子裡,瓶子家裡被大白收拾得有條不紊,煥然一新。
每個週末,大白都會帶好食材,來瓶子家裡做飯,兩個人邊吃邊聊,一頓飯能吃上兩個小時。
兩個月內,瓶子胖了五斤,終於回到跟浩瀚分手前的體重了。
夏天也胖得圓嘟嘟,完全忘了自己才是瓶子的男朋友,毫無節操地和大白打成一片。
大白告訴瓶子,其實當初瓶子一進公司,大白就注意到她了,就想著找機會給瓶子做飯。
瓶子呆住了。
大白說:“我爸說,每個男人都會遇上一個想要給她做飯的女人。”
瓶子有些害羞,但還是忍不住笑了。
瓶子把自己和浩瀚的事情告訴大白,大白聽了,沉默不語,只是說:“我再給你盛一碗湯。”然後看著瓶子把湯喝下去。
兩個人性格都有些內斂。
加上瓶子傷痕未愈,所以關係並沒有實際性進展。
倒是夏天和大白,儼然已經成為好基友,夏天跑出去玩,大白就屁顛屁顛地跟著,不知道是大白在遛夏天,還是夏天在遛大白。
好在大白也不著急,還是一如既往。
下班和瓶子一起回家,幫她打開那扇緊閉的防盜門,每週末去瓶子家裡做飯,尋寶一樣找尋瓶子家裡什麼出問題了。一旦發現問題,大白如獲至寶,興高采烈地修好,跟瓶子邀功。
5.
一個週末,兩個人和一條狗正在吃飯。
瓶子的電話急促地響起。她看了看號碼,愣了半天,有些驚慌失措,站起來去旁邊接。
大白看著瓶子的背影,默默地放下了碗筷。
瓶子掛了電話,有些開不了口地對大白說:“我,額,我有點事,要出去一趟。”
大白點點頭:“要不要我送你?”
瓶子愣了一會兒,說:“他病了,很嚴重,一個人在家裡,沒人照顧。”
大白愣了一會兒,起身:“我送你。”
大白在路上叫了一輛車,一路把瓶子送到她曾發誓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的公寓。
大白說:“我在樓下等你。”
瓶子點點頭,上了樓。
公寓裡陳設沒變,但髒兮兮的,顯然是很久沒有打掃過了。
瓶子進去的時候,文文的房門被推開,一個男人走出來,丟垃圾,看了瓶子一眼,也沒打招呼。
瓶子猶豫著進了浩瀚的房間,看到浩瀚躺在床上呻吟,房間裡亂七八糟,地上滿是垃圾。
浩瀚神志不清,嘴裡不知道唸叨什麼,瓶子試了試浩瀚的額頭,很燙,再看看浩瀚胳膊上,一道口子流著血。
瓶子嚇壞了,哆哆嗦嗦地打電話給大白:“大白!”
病房外,瓶子嚇得魂不守舍。
大白安慰:“沒事了,沒事了。”
兩天之後浩瀚退燒了,大白陪著瓶子,充當浩瀚的護工。
晚上,瓶子要求陪床,大白不許,第一次跟瓶子發了脾氣。
瓶子無奈,只好回去照顧夏天。
大白陪著浩瀚,給浩瀚倒尿壺,擦身子。
同病房的病友都以為大白是浩瀚的哥哥,連連稱讚兄弟倆感情好。
浩瀚醒過來,瓶子去病房裡看浩瀚,浩瀚看清楚是瓶子,抱著瓶子,號啕大哭。
從浩瀚斷斷續續的描述中,瓶子知道了在自己走後,浩瀚經歷的一切。
文文以做生意為由,騙了浩瀚所有的存款。
這還不算,文文還攛掇浩瀚借了一筆高利貸,放進自己的賬戶,最後連人帶錢消失了。
浩瀚多方追討,還被文文找來的人修理幾頓。
高利貸追債,浩瀚能躲就躲,躲不了就挨一頓揍。
文文臨走的時候,把自己的房子轉租給一個光頭大漢,大漢沒事就欺負浩瀚,浩瀚敢怒不敢言。
浩瀚強烈地思念瓶子,但是沒有臉給瓶子打電話,直到自己發燒,暈倒,才迷迷糊糊地打給了瓶子。
浩瀚跪在地上,抱著瓶子,請求瓶子的原諒,希望瓶子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瓶子沒有說話,默默地給浩瀚切了一個蘋果,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面。
病房外,大白拎著一個保溫杯,透過玻璃看著,然後把保溫杯放在門口,自己走遠了。
瓶子出來的時候,看著地上的保溫杯,嘆氣。
瓶子把大白介紹給浩瀚,說:“這段時間都是他照顧你。”
浩瀚對大白說:“謝謝。”
6.
大白不屑一顧,說:“你不用謝我,我是幫瓶子。”
浩瀚不說話了。
瓶子感激地看著大白。
三天後瓶子來接浩瀚出院了。
大白姍姍來遲,臉上青黑了一塊。
瓶子呆住:“你臉上怎麼了?”
大白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沒事。下樓梯摔倒了。”
兩個人把浩瀚送到住處,開門的光頭大漢鼻青臉腫,看到浩瀚,連聲套近乎:“大哥你回來了啊?病好了吧?快進屋歇會。”
浩瀚受寵若驚。
瓶子不可思議地看著大白,大白裝作若無其事。
瓶子進進出出地給浩瀚打掃衛生。
公寓終於煥然一新。
瓶子下去丟垃圾,去超市買菜,準備做飯,回來的時候發現大白不見了。
瓶子一慌,問浩瀚:“大白呢?”
浩瀚說:“他,他剛走了。”
瓶子拿著拖把,呆住。
浩瀚拿出一沓錢,說:“這是他留下的,讓我還高利貸,還要走了我的卡號。他還說……”
瓶子急了,幾乎是喊出來:“他還說什麼?”
浩瀚拿出一張紙:“他還說,要是我還是個男人,就好好疼你。否則,他打斷我的腿,讓我全身骨折。他說,你喜歡吃長在地裡的東西,山藥、土豆、筍。他還說,你不愛吃胡蘿蔔,但是你缺乏維生素,總是口腔潰瘍,要強迫你吃。你痛經是因為宮寒,應該多喝點湯補一補,沒有湯,泡黨參片也行……說了好多,我記不住,只能做筆記……”
瓶子聽著聽著泣不成聲,顧不上還在複述的浩瀚,奪門而出。
打車衝回了小區,卻猛然發現,自己並不知道大白具體住哪兒。
打電話給大白,電話裡傳來忙音。
瓶子急壞了,衝回公司,抓住大白的同事問:“你知道大白住哪兒嗎?”
一個同事被瓶子的反常嚇到:“他,他住黃埔啊。”
瓶子呆住:“他,他不是住番禺嗎?”
同事不明所以:“他一直住黃埔啊,他親戚的房子,每天往返要兩個多小時,我們都叫他候鳥哥。”
瓶子呆住了,大白不是說,他和自己順路,住在自己附近嗎?
瓶子默默地換算從大白在黃埔的地址,到自己家的距離——如果地鐵不停運的話,全程要兩個半小時,如果地鐵停運了,時間更長。
瓶子的眼淚止不住了,也就是說,大白每天送自己回家,幫自己開門,然後再花兩個半小時趕回住處。不是一天,是每天。
瓶子發狂地在路上狂奔,好不容易打上車,直奔黃埔。
出租車上,瓶子淚流滿面。
司機看著後視鏡裡的瓶子,連聲安慰:“別哭啊,小姑娘,失戀了?”
瓶子終於找到同事說的大白的住處,瘋狂地砸門。
大白打開門,看著一臉淚痕氣喘吁吁的瓶子,呆住。
瓶子一把抱住大白,狠狠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大白疼得叫出來。
瓶子泣不成聲:“你幹嗎!你為什麼要騙我你住在我附近啊?”
大白有些心虛:“我想多跟你待一會兒嘛。”
瓶子哭得更傷心:“那你為什麼不跟我說,你喜歡我?”
大白臉色通紅:“我說了你就是那個我想要給你做飯的女人,可你沒什麼反應。我以為你忘不了他。”
瓶子哭得更狠,說不出話。
大白接著說:“這世上就只有一個你,再也沒有第二個,我就想讓你高興。你高興我就高興。”
瓶子抱住大白,又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說:“現在我才高興呢!”
大白愣住了。
瓶子又是哭,又是笑,她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那個願意為他做一輩子飯的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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