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园恨:你可以陪伴他一生一世,而我……

疾风骤雨洗刷了一地鲜红的血迹。

萧玄运起内力护住自己残余的心脉,低头看着离自己不远的十二具尸体,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居然出动了谢家十二杀手,嗬……锦瑟,真的是你吗?你竟然真的这么狠心?”

他轻咳一声,却牵动全身的伤口令他忍不住全身发抖。只是此时此刻,他的内心的疼痛胜过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何止千倍。

远处传来马蹄的声响,他知道自己此时已经耗尽全身的力气,甚至连站起来都不能,只好伏倒在地假装自己早已在混战中死亡,希望能骗过来人。耳边却传来熟悉而焦急的声音:“七公子……”

“玉祯?”他轻轻抬了抬手,仿佛松了口气一般安心地睡了过去——连自己都记不清,究竟欠了她多少人情了。

萧园恨:你可以陪伴他一生一世,而我……

“锦瑟……”

他仿佛陷入了冗长的梦境中,只是不停地低低呼喊着这个名字。

玉祯不停地用丝帕擦去萧玄额头上冒出的汗珠,一颗心都在颤抖。她紧张地看着号称江湖神医孙静仲在他身上扎满了银针,连喘息都不敢。

烛火明灭不定,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半生都没有这样长。终于,孙静仲轻轻吐了口气,拔掉最后一根针:“算他命大。”

玉祯终于松了口气:“孙大夫,七王爷他……”

“他没事了。”孙静仲的声音给她一种平静的力量,“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玉祯点了点头,看着一直昏迷的萧玄,忍不住心疼道,“早知道从凉州回京城会有危险,我们找人佯装王爷走官道,刺客怎么会知道王爷是取道燕山?”她望着孙静仲道,“孙大夫,我们中间是不是有细作?”

话音未落,萧玄突然紧紧握住玉祯的手,高喊一声:“锦瑟,你就这么想要我的命?!”他声音里似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痛与不甘,眼角慢慢滑落出一颗泪珠。玉祯只是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几乎狠狠道:“又是她!为什么他总是忘不了她?”

孙静仲不置可否,只是上前看了看萧玄的眼睛,道:“看样子他要醒了。”

果然萧玄慢慢睁开双眼,看着玉祯微笑道:“又欠你一条命。”

玉祯却早已哭出来:“你记住你这条命是我的,要为我好好保重自己。”

他想伸手替她擦眼泪,却发现自己的胳膊完全抬不起来。

“手筋受到严重的伤害,你这三个月别想抬起来了。”孙静仲冷冷道。

萧玄“哦”了一声,眯起双眼,淡笑道:“没关系,说不定会因祸得福呢。”

孙静仲慢慢道:“王爷回京替圣上祝寿却遭到刺杀差点丧命,起码休养半年身体才能复原,如此一来,圣上让王爷留在京城养伤便是名正言顺。恭喜王爷,再也不用回凉州了。”

“不错。”他轻咳一声,语气听不出有任何异常,目光却露出一丝寒光,“锦瑟,如果这一切都真的是你所安排的,你千算万算,可曾算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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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个人去杀一个人,没杀死那个人就算了,居然一个人都没回来。”锦瑟不急不缓地转动手中的茶盏,脸上挂着极淡的笑容。但是跪着的下属早已面色发白,他明白这位主上表面越是和善,他受到的处罚也将越严厉。

“看来你真的是老了,已经没办法为谢家再培养合格杀手了。”锦瑟猛地将茶盏摔到他的额头上,正要发作,太子却突然推门而入,对跪着的人道:“你先出去吧。”

那人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出去。锦瑟看了太子一眼,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你又来当好人了。”

太子轻轻将她揽在怀中:“何必呢?你知道不是他的错。”

“是啊。”锦瑟靠在他怀中,眼神却有一丝迷茫,“我们还是低估了他。三年前他犯了谋逆之罪都能保住性命,何况现在只是区区几个刺客。”

“怕了?”太子轻抚她的秀发,“三年前你选择嫁给我,可后悔?虽说当时是你爹派你去引诱他,但是他对你是动了真感情的。不然也不会……”

三年前,为了彻底扳倒七王爷,当时是太子一党的谢太傅刻意安排她接近七王爷,令七王爷对她毫无防备之心。她趁机灌醉七王爷,偷走他身上的兵符,调动两万多禁军集结在皇宫面前,诬蔑他造反。

从那之后,七王爷被贬至边塞苦寒之地凉州,无诏不得入京。太子便从那时起坐稳了这个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堂之上再无人敢反对他分毫。

锦瑟知道他疑心向来颇重,便猛地推开他,佯怒道:“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太子抿嘴一笑:“好,不胡说。”

锦瑟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望着屋内香炉里袅袅上升盘旋的青烟,渐渐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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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六十大寿,七王爷特意从凉州回京贺寿,却没想到遭遇刺杀,险些丧命。就在众人都以为在贺寿宴上见不到差点丧命的七王爷时,他却由人抬着步辇入宫,全身上下都包裹着绷带,整个人仿佛粽子一般。圣上当时便心痛难忍,命七王爷安心留在京城养伤,并将三年前查封的七王府一并还给了他。由于圣上子嗣单薄,活下来的皇子中就只有太子和七王爷,于是众人也不好再提三年前证据不是很足的谋逆之罪。

锦瑟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突然想起多年前他们二人刚刚相遇,他为了引她注意故意把手割破也是缠了里三层外三层,来引她心疼,如今又是这招苦肉计。这点倒是这么多年都未发生变化,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漫上心头。

太子凑到她耳边:“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太子为人向来多疑,她不得不为这个笑做出解释:“你不觉得他像个粽子吗?”

“哦?皇嫂觉得我像粽子吗?”不知何时,他竟已然由人抬到了她的面前,语气里似有怒意。

熟悉的声音,生疏的称呼,她只觉得仿佛在那一刻连空气都凝结。太子轻咳一声,替她解围:“她开玩笑的。七弟又不是不知道她,从小就喜欢打趣别人。”

“是啊。”萧玄自嘲地一笑,“很久没回京,倒是忘记皇嫂有这个习惯。”

锦瑟回过神来,在袖中紧紧捏着自己的手,却只是平静笑道:“七弟恕罪,真的很像粽子。”

“是吗?”他表情一变,只是瞬间便恢复如常,笑道,“皇嫂别取笑我了。太子大婚之时臣弟因在边塞未能亲往祝贺,这次回来特意带了礼物来赔罪,还望皇兄皇嫂笑纳。”

他命人拿上来。那是一尊极为完美的玉观音,雕刻精致触手生温,几乎让见惯宝物的太子都忍不住赞叹。

“我成亲的时候,最好有人送我一尊玉观音,我天天对着它烧香拜佛,希望能跟夫君一生平安,长长久久。”

是谁在他的耳边诉说着少女的梦想?那个时候她的心思那样纯澈明净,完全不曾预料谢家的女儿从来就不可能有平安长久的人生。

原来,他都记得。

她仔细望着手里这尊玉观音,温和的表情,慈善的笑容,仿佛真的能在这一瞬间救她脱离苦海。这一刹那她几乎就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涌动,却听到太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记得你很久之前似乎很喜欢玉观音。”

她只能应了一声:“很久之前,是很喜欢的。”她不小心手一滑,那尊玉观音便摔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她露出一抹极淡的微笑,似是挑战一般望着他轻呼一声,“哎呀,是我不小心,枉费了七弟一片心意。”

“无妨。”他按捺住心中的痛楚,“皇嫂喜欢我再命人去寻便是。”说完宴席正好开始,他便由人抬回了自己的位置。

太子将锦瑟揽在怀里,笑道:“你这次只怕气死他了。”

锦瑟不动声色:“是吗?”

萧园恨:你可以陪伴他一生一世,而我……

萧玄回到王府时,孙静仲看他脸色不对,不由得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见到她了?”

“锦瑟不对劲。”他语气无比肯定,“我一定是误会她了。”

孙静仲一怔:“我知道这三年你一直都不肯相信当初是她背叛了你,但是你怎么如此肯定?在宫里发生了什么?”

“她的表情。”萧玄微闭了双眼道,“她拿着那尊玉观音时的表情……那一刹那从她的眼神中我能感觉到她的痛心。三年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一定有什么事我不知道。派人去查!立刻派人去查!”他激动得几乎要站起来,却只能在藤椅上摔倒。

孙静仲立刻扶住他,沉默片刻,几乎是苦笑。就凭那个女人的一个表情,这位王爷居然就相信三年前的一切不是她做的?他对她的信任竟然盲目到这个地步了吗?他不知该如何去劝慰七王爷,当下只能无奈低头道:“好,我立刻派人去查。”

明音阁是长安最大的乐坊,同时也是能收集情报最多的地方,萧玄乘马车来到后门,早有一个女子在那里等着,看到他下马车立刻将披风替他披上,嗔道:“王爷还是这么不爱惜自己。”

他勉强一笑,牵了她的手:“天气又不冷。”

玉祯是明音阁的头牌,也是三年前助他逃脱谋逆罪之人。当年锦瑟灌醉他之后偷了兵符,并且假传他口谕调兵,导致两万多士兵集结在皇宫前。他醒来急忙赶过去,却已是有口难辩。幸好玉祯突然站出来说昨夜七王爷在她那儿醉酒,不小心丢了兵符,他的罪名才未被坐实。皇帝心软留他一命,将他贬去了凉州。所以他对玉祯是极为感激的,以往只是喜欢听她吹箫才偶尔来她这里坐坐,却想不到这个女子在关键时刻竟然救了他。后来他才知道,玉祯是皇帝特意安插在明音阁搜集情报的人。

玉祯替他添了一杯茶,轻声道:“七公子怎么今天来了?伤好些了吗?”

“我有事劳烦你替我查。”他眉头紧锁,缓缓道,“我要知道三年前锦瑟嫁给太子前发生了什么,这三年谢家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玉祯一愣,手竟然有些发抖:“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将头深深埋在自己怀中,无力道:“玉祯,我可能……误会她了。”

玉祯心中复杂,道:“王爷被贬后锦瑟姑娘便由皇帝指婚给太子为正妃,一年前谢太傅去世,谢家暗卫正式由锦瑟姑娘接管了。”

他低声:“一年前,刺杀我的人突然增多,谢家暗卫名义上是锦瑟在掌管,暗地里会不会早已易主?”

玉祯几乎有些生气地喊:“谢家暗卫怎么可能没有丝毫风声就易主呢?”

“没有不可能的事。”他沉声,抬头望着她,“玉祯,人的眼睛是不会撒谎的,我相信她。”

突然有人敲门,孙静仲推门而入:“七王爷,太子妃派人送来一封信函,约您三日后于燃灯佛塔见面。”

“是吗?”他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但仍旧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知道了。你去告诉来的人,本王一定准时赴约。”对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腿,“我还要多久才能站起来?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这个样子,我……”

孙静仲按住他的肩膀,希望他能保持冷静:“起码还要两个月。如果真的如你所言,她……还爱你的话,她不会介意你是什么样子。”

“我介意。”他叹了口气,“我不想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玉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转过头去。

萧园恨:你可以陪伴他一生一世,而我……

燃灯佛塔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那时正是三月,草长莺飞,他久闻燃灯大师盛名,特意前来礼佛。正在路上走,不料有个姑娘手里拿着风筝猛地向他撞过来。她倒在他怀中,羞红了脸,急急忙忙跑开了。而那惊鸿一瞥,也足以让他铭记于心。他回去百般查探,原来竟是谢太傅的女儿。二人渐渐开始来往,互相倾心。那年少时的邂逅实在太过美好,美好得足以令他铭记一生。

他只带了随身几个护卫,便由孙静仲陪着去了燃灯佛塔。他们停在一处凉亭里,他坐在步辇上,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到来,等待着三年后的这场重逢。他甚至不知道如果自己预料的一切为真,他应该如何面对她。

他远远地望着她的身影,她居然是孤身一人前来。

她着一身白衣,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慢走上来。她每走一步,他的心便剧烈地跳动一下。她离他越来越近,他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提起来,等她站在自己面前时,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个护卫在孙静仲使的眼色下离开了凉亭,在不远处守着。

她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低低喊了一句:“阿七。”仿佛再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抱住他,低声呢喃,“你的伤……”

他只能慢慢费力地将胳膊抬到半空中,轻声道:“对不起,不能像以前一样抱你。”

她猛地摇头,眼泪却早已打湿了他的衣襟。

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道:“告诉我,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她靠在他怀里,抬眼望着他:“你信我?”

他望着她低声道:“我怎么会不信你?你看到那尊玉观音时露出的表情,虽然只有一刹那,虽然你已经尽力隐藏,也许瞒得住别人,但是我们三年前朝夕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不知道是什么心情,道:“也只有你会信我。三年前,父亲知道那晚我要跟你饮酒,提前命人在酒里下了药,我也是事后才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父亲软禁了,过了一个月才知道你被贬去凉州……我……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不怪你。”他极力让自己平静地问道,“后来呢?后来你为何……会嫁给他?”这才是他心中致命的伤痛。

  “我……”她整个人仿佛在颤抖,“我听说你在去凉州的路上被人刺杀,差点丢了性命,便去质问父亲。父亲便借机以此相要挟,要我嫁给太子,保证你在凉州的安全。”

难怪,自己初到凉州的两年都是安稳的。

  “锦瑟,”他将她禁锢在怀中,“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她摇了摇头,慢慢道:“我们都无能为力。我嫁给太子两年后父亲去世,谢家暗卫由父亲交给太子了。”

“真的是这样。”他叹了口气,却发现自己胸口突然多了一把匕首,锦瑟脸上挂着一丝不屑的笑容。他怔忡片刻,嘴角扯出一丝微笑,心中却痛楚万分:“真的是你要我死?”

她伸手钩住他的脖子,含笑道:“我怎么舍得——”她慢慢吻上他的唇,在他耳边道,“让你死得这么痛苦?!”

她猛地将匕首插在他的腹部,低声笑道:“你放心,匕首上淬了毒,不会很痛苦的。”

他咬牙道:“谢锦瑟——”

她笑道:“要骗你还真是容易,随便一个暗示你就上钩了。想不到三年过去,七王爷你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心中一凛,突然觉得肺腑间传来钻心的疼痛,豆大的汗珠从额上落下来。他心中涌起巨大的悲凉,抬头望着她问:“为什么?”

“只有你死了,他才能毫无意外地登基。”她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起身站起来,“再见了,七王爷。”

看锦瑟快步离开,仿佛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孙静仲立刻冲进凉亭,看到萧玄的样子迅速给他喂下一颗药丸,又连忙吩咐众人:“送王爷回府,快!”

萧园恨:你可以陪伴他一生一世,而我……

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熟悉的房间,萧玄不由得讥讽一句:“我居然还能活着。”

玉祯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王爷……”

  “你放心。”他目光慢慢凝聚,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她欺骗我多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属于我萧玄的东西,我要一样一样夺回来。”

  孙静仲微微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只道:“王爷好好养伤,毕竟身体是最重要的。”

  玉祯将药递给萧玄,忍不住问道:“王爷很伤心吧……”

  他将药端在手里,听到她的问话怔忡片刻,隔了良久,露出几分决然,慢慢道:“从现在起,我已经没有心了。”

太子眉头紧锁,看着不久前传来的消息,猛地将笔扔到案头,怒道:“他还真是命大。”

  锦瑟走过去握住他的手,道:“是我不好,我该一剑刺在他心口上的。”

  太子拍了拍她的手:“这怎么能怪你。谁会知道孙静仲连谢家独门秘制的断魂都解得了。”他微叹一口气,“或许是我这些年势力太大,又得谢家支持,父皇忌惮我,所以想留下他来牵制我也说不定。”

  锦瑟往香炉里又添了些香,道:“皇上身体越发不如从前,此次留老七在京城未必没有别的原因,我们一定要尽快除掉他才行,以除后患。”

  “暂时不要妄动。”太子想了想,“我看父皇对我有所忌惮,只要我一直不出错就能安稳登基。我们还是静观其变。”

  “好。”锦瑟冲他嫣然一笑,“听你的。”

  七王爷养好伤之后恢复职位,开始上朝参政,逐渐收揽一批人才,虽不足以跟太子分庭抗礼,但是也足以引起太子忌惮。然而太子仿佛未曾看到一样,仍旧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动作。

  与此同时,皇帝的身子却是大不如前,一个月总有几日免朝休养。

  这天太子正在书房看奏折,突然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道:“太子,不好了!皇上……皇上他……”

  太子猛地放下手中的奏折:“父皇怎么了?”

  那人喘气道:“宫里的消息,皇上只怕是不好了……”他话没说完,锦瑟已经推门而入,亦是一脸着急的模样:“我收到谢家暗卫的消息,皇上陷入昏迷……”

  太子心中一凛:“消息可有泄露?”

  锦瑟道:“我有办法得到消息,他必然也知道,请太子快入宫才是。”

  太子连忙吩咐人拿了朝服,一阵风一般从锦瑟面前呼啸而过,只留下清冷的声音:“立刻入宫。”

  锦瑟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慢慢坐到椅子上,安静地等待着他的消息。不过片刻他便急匆匆地走了回来,一脸凝重:“宫中被老七的人接管了,我根本进不去。”

  “什么?”锦瑟几乎拍案而起,诧异道,“怎么可能?”

  太子脸色阴晴不定:“我们都小看老七了。他这些年虽然在塞外,只怕在长安的经营并不比我们少,是我大意了。”

  锦瑟慢慢道:“别着急,我们还有机会。”她来回踱步,终于道,“我想好了,谢家暗卫在宫中不少,足以掌控大局。你这就去调京畿的两万人马,我们直接打进去。”

  太子皱眉,并未说话,显然早已考虑到了这一步。

  锦瑟道:“太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我们不能再耽搁了。老七能先于我们得到皇上病重的消息并控制皇宫,已是没有给我们活路。万一皇上真的归天,我们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太子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没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铤而走险。我这就去调兵。”

  谢家的暗卫从宫内将西华门打开,太子借口七王爷萧玄造反带着京畿军队的两万人马由西华门直接攻入议政殿,却在大殿门口看到萧玄一袭白衣站立在那里,仿佛已经等了他许久的样子。

  萧玄望着他淡淡道:“太子带了这么多人入宫,是要造反吗?”

  太子冷笑一声:“我正是要抓你这个造反的逆贼。你趁父皇病重把持朝政,封锁皇宫,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

  萧玄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太子还未曾明白那个笑容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已被一句话惊得愣在了原地——

  “皇上驾到。”

  皇帝由众人搀扶着走过来,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太子,你知罪吗?”

  太子手中的兵器“叮”的一声掉落在地,仿佛明白了什么。同样的伎俩,三年前他用在老七身上,而三年后……嗬,好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知道自己一生已经结束,不觉微闭了双眼:“儿臣知罪。请父皇放过太子府上下,放过……锦瑟。”

  太子因造反被关押进天牢,太子妃被囚在府,连带查出了二十六年前皇后毒死七王爷生母瑜妃一事。皇帝震怒,一纸诏书废除了皇后和太子,同时册立七王爷为太子。因圣上身体抱恙需要静养,皇帝将朝政暂时移交太子,专心养病,局势几乎在顷刻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萧园恨:你可以陪伴他一生一世,而我……

“恭喜太子殿下。”玉祯微笑道。

   萧玄淡淡道:“谢家把持朝政多年,父皇为了替母妃报仇隐忍至今,实属不易。”他微笑将玉祯拉到怀里,“还有你的功劳。我已经禀明父皇,收你入府。”

玉祯怔了一下,连忙道:“多谢王爷。”

萧玄仿佛明白她心中所想,道:“不用担心,我会派人给你安排一个新身份,让你风风光光嫁进来。”顿了顿,他忽然道,“我要去看她。”

  “谁?”然而一瞬间玉祯便明白过来,“殿下要去看锦瑟?”

  “嗯。”他冷冷地应了一声,“没错。我要去问问她后不后悔。”

  前太子府中一片凄凉,沿途有重兵看守。萧玄推门而入,一抬头便看到锦瑟一身素服,只随意绾了个发髻,倚靠在紫藤椅上懒懒地读书,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他站在门口远远地看了她许久,终于问:“你后悔吗?”

  她慢慢地放下手中的书,仔细打量他,道:“我一生中最不后悔的就是这件事。”

他心中仿佛被刀割一般,低声问:“你就这么爱他?”

她望着他的脸,想要伸出手去摸,却只能生生忍住,只能慢慢道:“是的。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以后……也永远不会这么爱一个人。”

  他走近她,慢慢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既然你这么爱他,那就跟他一起死吧!”

他的脸庞距离她不过几分,她露出一抹笑容,缓缓道:“是,殿下。”

他猛地将她甩倒在地,一字一顿:“谢锦瑟,你知道我有多恨你!”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摔门而去。她痴痴地望着萧玄离去的身影,忍不住伸出一只手,仿佛是想要去触摸他的背影,然而他却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萧园恨:你可以陪伴他一生一世,而我……

没多久,赐死的旨意便下来了。

毒酒一杯,算是赐她全尸。

来的人是玉祯。她望着跪坐在地上的锦瑟,温暖的阳光从窗口透过打在锦瑟眉睫上,十分安逸。听到声音,锦瑟慢慢睁开双眼,微笑道:“你来了。”

玉祯淡淡一笑,命人将毒酒放下:“这是皇上的意思。”

锦瑟点了点头:“我早知道皇上不会留我。”她的存在,随时会毁掉他。

玉祯道:“皇上,让我谢谢你。”

“谢什么呢?我是自愿的。”

她想起那年在燃灯佛塔偶然遇到萧玄,父亲便令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然而相处下来,她渐渐无法自拔。所以在得知太子和父亲要联手诬蔑他谋逆时,她选择了与皇帝联手。由于谢家和太子势力太过庞大,连皇帝都不得不先将他贬去边塞保他周全。而为了获得父亲的信任和情报,她不得不嫁给太子。

玉祯望着她道:“我没想到你能做得这么好,派人刺杀他时也能丝毫不露出马脚。”

她笑了一声:“你是怪我太狠了?三十六处伤口,致命的两处一处在左胸,离心口不过一寸。另一处在右颈,离血脉不过一分。手筋受伤却在三个月内可以完全复原。右臂、腹部、左腿各一处伤痕,其他的都是小伤,有孙神医在只怕连伤疤都不会留下。我亲自训练出的十二谢家暗卫,不会出错。”

玉祯愣了一瞬:“你真的很爱他。”顿了顿,冷然道,“可是我不会让他知道的,永远都不会。就算你为他背叛谢家,就算你为他嫁给太子,就算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我都不会让他知道的。你可以骂我自私,但是他知道真相之后一定会无法接受的,那个时候你让他怎么活下去?”

她想起昨晚孙静仲回府跟她禀告,昨天在议政殿议到如何处置废太子妃时,群臣均认为应该赐死,唯独身为太子的萧玄一言不发,默然听着众人议论废太子妃的几十条罪状,最终只说了一句:“就依诸位所言。”他昨天回府之后便一言不发,只是喝酒,等她终于忍不住劝他时,他只是拉住她的手,任由眼泪留在她手心,“她要死了……为什么,我还是这么舍不得?”

锦瑟举起地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我真的很羡慕你。我们都是皇上选中的棋子,你却可以陪伴他一生一世,而我……”她笑了笑,“我不怪你,请你照顾好他。”

玉祯点了点头,道:“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可以帮你……”

“心愿啊……”

她慢慢伏倒在地,声音越来越小:“希望回到三年前……”

萧园恨:你可以陪伴他一生一世,而我……

【尾声】

锦瑟的骨灰按照她的遗愿被安置在燃灯佛塔。

萧玄在她牌位前站了许久,直到玉祯过来替他系上披风:“殿下要保重身体才是,整个天下还等着殿下治理呢。”

萧玄却仿佛没听到她的话,望着锦瑟的牌位许久,终于问:“为什么她想安置在这里?”

玉祯僵在了原地。

“是为了让我难过。”萧玄冷笑一声,“她觉得……这样我就会想起她,我就会为她难过?”他指着她的牌位厉声道,“谢锦瑟,我这辈子再也不会为你难过一丝一毫,也再也不会想起你!我告诉你,赐死的那道旨意是我当着父皇的面亲手写的,我要你死,我比任何人希望你死!”

玉祯微闭了双眼。

然而在这一瞬间,萧玄只觉得心中一阵抽疼,仿佛是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他转头快步走出去,眼前是一片朦胧,他极力抑制住心中涌出来的痛楚,一遍遍不停地对自己说,仿佛催眠一般:“不值得,她不值得你伤心。

“不值得……”

萧园恨:你可以陪伴他一生一世,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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