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解說界馬景濤,幾乎得罪了全國球迷,但大連足球不能沒有他

“解說界馬景濤”嘶吼了90分鐘後,默默地摘下耳麥,放在解說席上。面對現場工作人員,他連珠炮似的發問,“朱曉剛都拿過一張黃牌了,還不收斂。2比0領先時,舒斯特爾為什麼不強調紀律。”

這些問題他不需要準確答案,只是遺憾和憤懣,球輸得太可惜了。在悽慘冷清中,他迅速收拾完東西直奔停車場而去。一路上,幾個認出他的路人貼上前來求合影,他收起板著的面孔,略帶微笑地一一配合。

這一天,大連一方迎來2018年第二個主場比賽。上一回,他們被北京國安打得體無完膚,比賽沒結束全場就高喊:“馬林下課”;這一回情況完全不同,憑藉汪晉賢和蓋坦的進球,大連在56分鐘時,已經2比0領先重慶斯威。球迷興奮啊,他們以為到手的三分的這回是跑不了了,但第58分鐘,當中路鐵閘朱曉剛被紅牌罰下後,勝負天平開始傾斜,重慶扳平比分只用了20分鐘。此後,大連越踢越急躁,比賽在雜亂無章中耗掉最後幾分鐘。

“馬景濤”的車載音響裡淺唱著汪峰《破碎的歌謠》。在汽車匯入望不見頭的車流後,只能向前緩緩爬行。他這才從心不在焉中緩過神來。他說:“我今天很煩,感覺夕陽都特別淒涼。”

能將輸球后的心情描繪的如此詩情畫意,只有焦研峰了。“解說界馬景濤”,是近40年來球迷奉送給他的諢號,鑑於他在解說席上人來瘋一樣的嘶吼和發洩,這個說法算是很客氣了。一家門戶網站給他的解說風格貼上如此標籤:

親者快、仇者痛,快意恩仇。在球迷社區裡,有人說,焦研峰就是個神經病、彪子。

不過,大多數的大連球迷對此嗤之以鼻。他們認為,焦研峰老師和55場不敗、8個冠軍,都是大連足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還有些人旗幟鮮明地表明立場:沒有焦研峰,堅決不看大連足球。在足球城,比賽一直是13個人的遊戲,必須加上球迷和老焦,才夠完整。

即便那些不看球的人,也都知道焦研峰。在萬達如日中天的甲A時代,在他們父輩看球的激盪歲月裡,焦研峰的聲音每逢週末都能穿透大連,成為他們成長的青春記憶。

有一個女球迷說,十二歲時,她第一次是跟爸爸一起看球的。今年,當再次聽到焦研峰高喊,“球進啦,漂亮”這一聲的時候,她哭了。

他是解說界馬景濤,幾乎得罪了全國球迷,但大連足球不能沒有他

在大連人看來,中國的足球解說就兩種:一種是普通的,另一種是焦研峰的。當他拉長聲音高喊:“球進啦!~~~~球進啦啦!皮襖~亮!”當他動情作詩:大氣磅礴走中華,連年征戰報國家。足下生輝闖世界,球壇遍插英雄花……聽到這些,他們的記憶閘門就自動全打開了。

“沒有足球的話,這城市好像得了重病,大連不能沒有足球。”焦研峰說,當年鼎盛時,球迷天天像過年,每到比賽,周圍就沒地方停車。比賽日,市裡五大班子領導全在主席臺,他上前去和他們聊天、開玩笑。

甲A聯賽之前,焦研峰就開始解說足球。他是跟著大連足球脈絡一路走來的,從高潮到低谷,整個過程他都傾情參與,“有人說大連足球讓我說起來又給說沒了,我們一起經歷過大起大落。我心裡有落差,但解說時並沒有落差。”他是人來瘋型的性格,越是人多越是在聚光燈下,他越是有表現力。

2018賽季,大連萬達王者歸來,焦研峰也呼嘯而來。此前,他已經蟄伏六七年,不說球也不怎麼關心比賽。他的主業是老師和老闆,一個藝術學校和自己創辦的一家公司,佔據他的大部分時間。直到去年大連一方衝超階段,他才像個吉祥物般在中場休息時現身,然後握著麥克風走入場地,與現場球迷簡短聯歡一番。

2012年11月3日,是大連實德告別戰,此後球隊將宣佈解散。這一天,也是老焦的巔峰之戰。他們坐鎮金州體育場,迎戰當時貴州人和。

分離的黯然氣氛在賽前就瀰漫全場,現場大屏幕循環播放著大連足球過去20年精華片段,擴音器裡的《從頭再來》和《講不出再見》將每個人的心撩動的特別哀傷。上解說席之前,焦研峰喝了一點酒。不出意外,這也是他最後一次在現場解說大連足球。有人調侃說,“老焦,實德沒了,你也該下崗了。”老焦頭都不抬,回應到:“我永遠不會下崗!”

這場比賽,焦研峰詩興大發,作詩6首送別實德,並且高喊實德3比0贏下人和。事實上,比分正好是倒過來的。

“護犢子”的事老焦沒少幹。他的解說語錄堪比“大嘴”韓喬生,有過之而無不及,唯一區別是,“北研峰”帶拉仇恨屬性,他幾乎得罪了除大連以外的全國球迷。

大連實德前鋒攻破廣州恆大球門後,他高亢有力地說,“謝謝詹姆斯。進的就是廣州,進的就是恆大,進的就是所謂的不能被攻破的球門。這球進的漂亮極了,比克萊奧(恆大前鋒)漂亮12萬倍。” 天津泰達曹陽在大連踢飛點球后,他徹底嗨了,在解說席狂笑:“這球居然打飛了……”大連實德3比2逆轉長春亞泰的最後時刻,他神氣活現地為比賽做倒計時:10、9、8、7……

他是解說界馬景濤,幾乎得罪了全國球迷,但大連足球不能沒有他

老焦行走江湖四十年,只有一次沒為主隊說話。某場比賽,大連實德踢的不怎麼走心,他對電視機前的球迷說:觀眾朋友們,去看別的吧,這比賽不看也罷。

在大連足球黃金時代,他和球員稱兄道弟,把酒言歡。李明、孫繼海、鄒捷等人的婚禮,焦研峰必是主持司儀。女足門將韓文霞結婚時,他對著滿場親朋調侃說,“大霞作為大連隊的門將保持女足聯賽最少失球,可是今晚(婚禮當天)的門她是守不住了。”圍觀群眾說,老焦真TMD有才。

見慣這些陣仗,他早就對外界的爭論、誹謗、謾罵與嘲諷習以為常。“體育解說必須自帶立場,沒有立場的解說沒有生命力。真想學點足球技術方面的東西,你聽那客觀的;但要想開懷,你得找帶立場的。”老焦說:“我不會刻意去討好球迷,這個詞在我的解說辭典裡沒有。”

他說他已經把情感傾注在這座城市,至於球迷能接受多少,這些和他無關。

他是解說界馬景濤,幾乎得罪了全國球迷,但大連足球不能沒有他

摩羯座的自戀、自我、自傲,在他身上得到完美體現,焦研峰根本不在意別人的評價。“護犢子”式解說風格,他歸於屁股決定腦袋。 “以前呼號‘大連電視臺’是為了保持收視率。畢竟,我是跟隊大連隊,有時候會自然而然的感情傾向。我喊‘球進啦’是一種聲音的印記,是那些年大連足球輝煌時期的印記,我不能讓等這句話的人失望。

拉長聲音,旁若無人嘶吼,這一切始於1982年。談起往事,老焦甚至給自己下了定義:“以前我在遼臺解說拳擊的時候,我就開始拉長聲喊‘啊啊啊啊啊啊’,那時候壓根不知道南美人也這樣大呼小叫。所以,我應該是中國最早的最有特點的解說。”焦研峰說,他是自戀自我陶醉在其中的,只有解說能讓自己沉浸在這樣的美好當中,也讓自己進如物我兩忘的仙境。

作詩的專利來自於北京臺解說張忠文,焦研峰完全是拿來主義。後來,張忠文不說了,作詩就成了他的標配。四六句的格律詩,對他來說太簡單了。不用事先準備,無論在比賽時,還是在朋友聚會時,現場做藏頭詩一直是焦研峰的固定節目。

他有些得意地說,情緒到了,信手拈來。作詩能為比賽添彩,能把情緒昇華,也能讓不喜歡比賽的人開始喜歡。 “我也是為了平臺利益,作詩不是罵街,體育轉播不應該拒絕這樣的美好。”

今年三月,在解說完第一場比賽後,兒子給他發了網友評論的截圖,並贈言:好評如潮,努力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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