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歲月,世事任由之。
忽忽三載,阿遊已經十歲了。這十年裡,阿遊跟著夫子一直沒有學著寫詩,而是被夫子硬逼著讀遍王摩詰、古詩十九首、詩經和楚辭。餘者,再不許其觸碰也。
逹文先生有問夫子:“為何不讓阿遊跟著遍讀唐詩三百首,或者學李太白或者杜子美?”
夫子笑道:“初學者,如白紙也。詩林仙佛漫天,每人處學得一招,徒然只得其形,難得其意也。”
“如李太白者,謫仙也,其性也灑脫,其意也壯豪,然飄逸可也,格物則不及。杜子美乃蘇世橫流之聖人,言也有其苦,品也有其高,雖時有豪壯開拓之句,然飄逸瀟灑處,又遠不及太白。兩者,皆不宜小童也!”
逹文先生又問:“為何學王摩詰、古詩十九首?”
夫子曰:“王摩詰盡得禪空之妙,其詩可養性。古詩十九首,言淺意深,傳流千載,眾詩之母也。詩經有如微言大義,眾詩之祖也;其比興賦三法,其格物致理之道,天下無出其右,今人已忘其真也。楚辭有如華章宏卷,眾詞之宗也;其氣度胸襟、闢理闡思,老杜尚且崇之,今人學之多益。”
逹文先生略微沉吟:“此乃你一家之詞,夫子可記得紅樓黛玉?”
夫子不置可否:“香菱不可與小童比也。”
逹文先生無奈,佯嘆道:“西南有驢,東南亦不惶多讓矣!”
夫子扶首,兩人相視大笑!
逹文先生取黔之驢來笑夫子技止一二,也隱喻其脾氣倔。
在紅樓夢中,黛玉教香菱學詩:一曰學王摩詰,二曰讀杜甫。
學王維是歷來大家都認可的,但夫子認為黛玉之法教授有一定社會經驗的香菱可以,但對於不歷世事的學童來說,則不可學杜甫。
何也?因為杜甫的詩尤工,如帶著枷鎖起舞。孩童之心性飛揚跳脫,若學老杜,必受其影響,而有扼殺天性之嫌。
世人皆知,杜詩有‘史詩’之稱,可養浩然正氣,可明衣冠禮儀,但其深意難被初學者深悉,非有社會閱歷不可學之。
古詩十九首淺顯易懂。
學者可很快掌握其中三味,得其排章佈局之法。
詩經略難。
詩經三百僻字較多,可取國風讀之,直得‘比興賦’三法真意、取其‘純’意即可。
楚辭更難。
非有紮實古文功底者難得其真意。學楚辭,取其‘清老格局’即可,此詩詞之精神之所在也。
詩詞之雅,在乎清,在乎老,在乎正,不得此三者之神,不足以成佳作。
初學詩詞者,可借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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