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雜病論》鬱證病脈症治

張仲景早在公元三世紀初就注意到了心身醫學問題,在其《傷寒雜病論》著作中首次提出了鬱證及鬱證相關的病脈症治。

《傷寒雜病論》鬱證病脈症治

《傷寒雜病論》中的鬱證

目前中醫界常將髒躁、百合病及梅核氣看作是鬱證範疇的病證。

髒躁

“婦人髒躁,喜悲傷欲哭,象如神靈所作,數欠伸,甘麥大棗湯主之(婦人雜病篇)。”甘麥大棗湯養心安神,補脾和中,用於髒躁,症見喜悲傷欲哭、數欠伸、心中煩亂、健忘、失眠、盜汗等。

百合病

梅核氣

“婦人咽中如有炙臠,半夏厚朴湯主之(婦人雜病篇)。”半夏厚朴湯行氣化痰解鬱,用於痰氣互結之梅核氣,症見咽喉異物感、胸脅脹悶、噯氣太息、噁心嘔吐等。

《傷寒雜病論》有關鬱證的病脈症治遠不止這些。為了理解這個問題,首先有必要梳理一下是書有關神志情志類的表現。

神志情志表現及其分類

《傷寒雜病論》中按神志正常與否可以分成神志異常類和情志心理類。神志異常類即神志昏迷或精神錯亂,可見於現代醫學的昏迷及躁狂症、精神分裂症類疾病,習慣上不屬於鬱證的範疇。情志心理類即主要為情感、行為、言語、睡眠、記憶、感知覺障礙以及軀體症狀,但神志清晰並邏輯思維基本正常,屬於鬱證範疇,相當於現代醫學的抑鬱症、焦慮症及心身醫學疾病。譫語、鬱冒等部分症狀或可在二類中交叉出現。

神志異常類臨床表現

妄語如狂、癱癇、捻衣摸床、如見鬼狀、不識人、狂(驚狂、癲狂)、譫語、鬱冒。

情志心理類臨床表現

情感障礙 煩驚(驚)、怵惕、憂慘、悲傷欲哭、善太息、默默、畏、多嗔、心中懊憹、心憒憒、心如噉蒜狀、身體(肢節、四肢、關節、骨節)疼煩、口燥煩、恍惚心亂、其人如狂(如狂狀)、鬱冒、煩躁(煩、煩亂、煩滿)、心氣虛。

行為障礙 躁煩(躁)、欲行不能行。

言語障礙 語言難出(不得語)、鄭聲、獨語、譫語。

睡眠障礙 欲寐(欲臥、但欲眠睡)、嗜臥(多眠睡)、不得眠(不得臥、不得睡)、臥寐不安(臥起不安)、夢失精、女子夢交。

記憶障礙 喜忘。

感知覺障礙 其人慾蹈其胸上、腹重如帶五千錢、奔豚氣、咽中如有炙臠、身如蟲行皮中狀或如有物在皮中狀、兩耳無所聞、腹不滿而其人言我滿。

軀體症狀 或然症。

奔豚氣、虛煩不寐、懊忄農 及煩驚譫語概屬鬱證範疇

奔豚氣

“奔豚氣上衝胸,腹痛,往來寒熱,奔豚湯主之(奔豚氣篇)。” 治方除奔豚湯外,還有茯苓桂枝甘草大棗湯、桂枝加桂湯、桂苓五味甘草湯、桂苓五味甘草去桂加姜辛夏湯等。以上方劑平衝降逆,溫陽化飲,用於奔豚氣,症見奔豚氣或伴隨腹痛、往來寒熱、臍下悸、多唾口燥、手足厥逆、手足痺、其面翕熱如醉狀、小便難、時覆冒、咳滿、渴、嘔等臨床表現。

奔豚氣病皆從驚恐得之,具有情志因素致病特點,其臨床表現符合鬱證的特徵,易感人群具有鬱證的氣質稟賦。歷代從鬱論治者過半,其發生機理與精神神經功能障礙有關。因此可將奔豚氣病視作鬱證範疇。

虛煩不寐

“虛勞虛煩不得眠,酸棗仁湯主之(虛勞病篇)。”“少陰病,得之二三日以上,心中煩,不得臥,黃連阿膠湯主之(303條)。”二方皆具滋陰清熱,除煩安神之功,用於不寐,症見不寐伴心煩心悸、盜汗、頭暈目眩、咽乾口燥等。

不寐之與鬱證如影隨形。臨床多見ICSD-2(睡眠障礙國際分類第2版)之精神障礙所致失眠以及CCMD-3(中國精神障礙分類與診斷標準第3版)之部分因精神障礙所致失眠者,概屬鬱證性不寐。至於以神疲乏力為主要表現的虛勞,多有因七情五志所致者,可稱為鬱證性虛勞。因此,虛勞不寐基本可視作為鬱證的表現。

虛煩懊忄農

“發汗吐下後,虛煩不得眠,若劇者,必反覆顛倒,心中懊憹,梔子豉湯主之;若少氣者,梔子甘草豉湯主之;若嘔者,梔子生薑豉湯主之(76條)。”“傷寒下後,心煩腹滿、臥起不安者,梔子厚朴湯主之(79條)。”“傷寒,醫以丸藥大下之,身熱不去,微煩者,梔子乾薑湯主之(80條)。”“酒黃疸,心中懊憹,或熱痛,梔子大黃湯主之(黃疸病篇)。”梔子豉類方清熱除煩,用於虛煩懊憹,症見心中懊憹、不寐、煩躁不安或胸中窒,或心中熱痛,或腹滿腹痛等。

煩驚譫語

“傷寒八九日,下之,胸滿煩驚,小便不利,譫語,一身盡重,不可轉側者,柴胡加龍骨牡蠣湯主之(107條)。”是方具有和解清熱,重鎮安神的功效,用於少陽樞機不利,心神被擾,症見煩驚譫語、心悸、胸脅苦滿、小便不利、一身盡重不可轉側等。

“或然症”有非鬱證性與鬱證性之分

《傷寒雜病論》在描述疾病表現時,常對一些不定愁訴用“或”“欲”“似”“乍”以及“如(象如)”等字眼表示,不妨將之統稱為“或然症(或欲然症、似然症、乍然症)”。經研究發現,“或然症”存在鬱證無關與鬱證相關兩種類型。

非鬱證性或然症

即或然症與鬱證無關,是指基於某種病機演變的病情變化。如“少陰病,二三日不已,至四五日,腹痛,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自下利者,此為有水氣。其人或咳,或小便利,或下利,或嘔者,真武湯主之(316條)。”真武湯溫陽利水,主治陽虛水泛證,其基本病機是脾腎陽虛,水氣內停,其或然症都可以此基本病機及其演變作出解釋。它如小青龍湯證(40條)、通脈四逆湯證(317條)亦屬此類。

鬱證性或然症

即或然症與鬱證相關,是指基於鬱證性病機的紛繁多彩的不定愁訴,具有情志病因病機特點及其臨床表現特徵。如百合病“百脈一宗,悉致其病”、“如有神靈者”,或如髒躁“象如神靈所作”者,就是指臨床症狀百出而具有“作”的特點,由一組(群)變換無常的軀體症狀所組成。它如奔豚氣病、梔子豉湯證均有廣泛而多樣的鬱證相關或然症。當或然症具有情志類表現或有明確情志致病因素可尋時,不難判斷其為顯性鬱證,反之,或為難以判斷的隱性鬱證,如小柴胡湯證。

小柴胡湯證符合鬱證特徵

小柴胡湯和解少陽,用於少陽樞機不利,氣機不暢。《傷寒雜病論》中有關小柴胡湯的適應症有以下多種:脈浮細而嗜臥,胸滿脅痛(37條);往來寒熱,胸脅苦滿,嘿嘿不欲飲食,心煩喜嘔,或胸中煩而不嘔,或渴,或腹中痛,或脅下痞硬,或心下悸,小便不利,或不渴、身有微熱,或咳者(96條);往來寒熱休作有時,嘿嘿不欲飲食,其痛必下,邪高痛下,嘔(97條);身熱,惡風,頸項強,脅下滿,手足溫而渴者(99條);胸脅滿而嘔,日晡所發潮熱,微利(104條);頭汗出,微惡寒,手足冷,心下滿,口不欲食,大便硬,脈細(148條);脅下硬滿,乾嘔不能食,往來寒熱,脈沉緊(266條);脅下硬滿,不大便而嘔,舌上白苔(230條);脈弦浮大,短氣,腹都滿,脅下及心痛,久按之氣不通,鼻幹,不得汗,嗜臥,一身及目悉黃,小便難,有潮熱,時時噦,耳前後腫(231條);口苦,咽乾,目眩(263條);潮熱,大便溏,小便自可,胸脅滿(229條);傷寒瘥以後更發熱(394條);婦人中風,發熱惡寒,經水適來,得之七八日,熱除而脈遲,身涼,胸脅下滿,如結胸狀,譫語(143條,婦人雜病篇);婦人寒熱發作有時,經水適斷(144條,婦人雜病篇);婦人傷寒發熱,經水適來,暮則譫語如見鬼狀,必自愈(145條,婦人雜病篇);嘔而發熱(379條,嘔吐病篇);諸黃,腹痛而嘔者(黃疸病篇);產婦鬱冒,脈微弱,大便反堅,但頭汗出,嘔不能食(婦人產後病篇);婦人在草蓐自發露得風,四肢苦煩熱,頭痛(婦人產後病篇);下血譫語,熱入血室,但頭汗出(婦人雜病篇)……,不勝枚舉。

其他如四逆散證以及生薑半夏湯證亦屬鬱證性或然症。“少陰病,四逆,其人或咳、或悸、或小便不利、或腹中痛、或洩利下重者(318條)。”四逆散透邪解鬱,疏肝理氣,用於肝鬱氣滯及陽鬱厥逆證及肝脾不和證。“病人胸中似喘不喘,似嘔不嘔,似噦不噦,徹心中憒憒然無奈者(嘔吐病篇)。”生薑半夏湯溫陽散結化飲,主治痰飲搏結,氣機鬱阻證。

鬱證性或然症具有以下特徵:

(1)或多或少具有情志類表現,如嘿嘿、譫語、徹心中憒憒然無奈、心煩躁煩等;

(2)多由顯現或不甚顯現的七情內傷所致;

(3)具有功能性、多樣性、廣泛性、複發性及怪異性等異彩紛呈的鬱證臨床表現的特點,涉及多臟腑多系統;

(4)軀體症狀一般多是披著普通病證外衣的隱性鬱證和(或)廣義鬱證,如不定疼痛、喘咳、惡寒、心悸、不欲飲食、喜嘔、身有微熱、洩利下重、噦等等;

(5)具有氣機鬱滯的鬱證性病機性質。

小柴胡湯證與四逆散證都是屬於少陽樞機不利類病機,都具有疏肝理氣解鬱的作用。生薑半夏湯所主治的痰飲病機也可以是鬱證的病機。

張仲景鬱證診治學術貢獻

提出八種主要的鬱證病脈症治

儘管《黃帝內經》對情志致病及其診療有詳盡闡述,但真正提出鬱證相關病脈症治第一人者非張仲景莫屬,足為後世垂範。髒躁、百合病、梅核氣、奔豚氣、虛煩不寐、虛煩懊憹、煩驚譫語以及小柴胡湯鬱證相關或然症(軀體症狀),無不皆屬鬱證的範疇,所示治則方藥沿用至今不衰。

垂示鬱證或然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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