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當召的傳說——潘復生

作 者 簡 介

潘復生,男,內蒙作協會員,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中國散文詩作家協會會員。作品五十多萬字在各地報刊發表。曾獲《內蒙古日報》優秀散文獎。

五當召的傳說

康熙五十年(1711年)秋的一天,在青海塔爾寺前,一園頭大耳的喇嘛正合掌朝拜。但見他雙目微閉,口中唸唸有詞,項上一串佛珠閃閃發光。

他就是赴藏學習深造黃教密宗經典後返回土默特的阿格旺曲日莫。他出生與土默特的白音珠日和一牧民家中。祖父扎布喇嘛曾去過西藏覲見班禪額爾德尼,懇請廣傳佛教。他剛降生,酷愛各種書籍,每有所得,愛不釋手,展卷呀呀,似有所悟。他七歲從伊盟一喇嘛學教,二年後窮其師教往多倫甘珠爾活佛處學習。甘珠爾活佛學識廣博,正在翻譯佛經。他見阿格旺曲日莫聰明好學,便無保留地授教指導,幾年後又送他入青海色日困召修學。六年後,進藏深造。

阿格旺曲日莫在布達拉宮遍覽黃教顯密宗各法,及宗喀巴新著《菩提道次第廣論》《密宗道次第廣論》和五世達賴的《相性新釋》《引導大悲次第論》等黃教經典。這些經典他都能熟背如流,應用自如。因此,深為達賴、班禪喇嘛賞識。就在他受戒不久,正值康熙帝冊封班禪為“班禪額爾德尼”封號,賜金冊金印。全藏僧眾恭賀七日。阿格旺曲日莫離藏時,達賴喇嘛賜給他“對音庫爾·班第達”封號。他拜別達賴、班禪和眾師兄弟,引著兩個徒弟踏上歸途。他決定專程往青海塔爾寺——黃教祖師宗喀巴誕生地朝拜一番。

此刻,他立於宗喀巴金身像前。達賴喇嘛洪鐘般的聲音又在他耳邊迴盪:“汝成正果,此去必當敬重我佛,嚴守戒律,日日諦察自身有犯無犯......務擇福地修建廟宇,供奉我佛,善渡眾生。”

五當召的傳說——潘復生

阿格旺曲日莫又到多倫廟拜見了甘珠爾活佛。甘珠爾雖老態龍鍾,但其風采氣度不凡。當他得意弟子如今拜在座前時,他忙起身攜手讓其坐在身邊。

他們圍繞黃教經典各法談了很長時間。最後活佛語重心長地說:“當今皇上重教,我佛為幸,汝可速返故里,修立功業,一則發揚光大吾教,二則創業標名於後世,切磋切磋”。阿格旺忙答:“承蒙師父指點,弟子當盡心竭力。”兩人踱出廟外,甘珠爾說:“不久前,曾有賽青曲吉大師來此地傳教,欲於土默特北山建廟而未成,想必他已有發現。此人現已返藏。當可循其往日蹤跡尋求聖地建廟,要探幽察微,精誠至而金石開。”

阿格旺曲日莫至土默特,當地陽燈喇嘛接待。他們遍遊陰山南麓,土默川原野,尋訪建廟之地。然而,數易未定,遷徒跋涉,轉眼已是第二年暮春時節。

四月十五日早晨,阿格旺同陽燈設壇焚香祭佛。誦畢釋迦牟尼園寂紀念經文,便於小廟五方撒五穀占卜。九日後,東、南、西、中破土出苗,又七日,北方青苗嫩綠茁壯,而其他四方之苗則被羊啃光。阿格旺曲日莫含掌解祝:“佛祖慈悲,四方皆先盛而後衰,唯此方聖靈。承蒙靈顯,弟子誓登越陰山,再擇福地。”

阿格旺曲日莫即刻吩咐兩個徒弟收拾行囊、經冠、銅釜、木缽。一切準備妥當,師徒三人遂向北而去。

一日,天色薄幕,師徒三人來自陰山腳下,自感疲睏,又飢又渴。忽然,前面山坡上飄起縷縷青煙,出現了兩個蒙古包。兩個徒弟高興地說:“師父,我們正好去化齋投宿了。”阿格旺曲日莫鄭重地說:“你們只去討點水就行了,出家人不可隨意打擾百姓啊。”三人喝過水,吃點乾肉炒麵,便在半山坡露宿歇下。兩個徒弟倒頭便鼾聲如雷。阿格旺曲日莫想著建廟之事,望著明亮的星月,眼睛微微閉上,慢慢進入夢鄉。

“忽聞塞外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群山峻嶺間,有一處風水寶地,松柏蒼翠,榆柳繁茂,主峰如坐佛高聳於“玄武”方,東西山脈成左右臂膀合抱為“青龍白虎”,兩水左右分出如“二龍戲珠,匯聚於巴達格勒”龍頭下,逶迤南去,不見盡頭。山前溝谷綠柳成蔭,微風吹來,似雲煙縹緲。山口南有案山遙對,藏風聚水,珍稀奇境。突然一處廟宇依山傍水,大殿經堂,層層疊疊,隨崔嵬山勢雄距而上,金壁輝煌;四周是散落的雪白的僧舍伽藍,好似眾星託月。這多像西藏拉薩布達拉宮呵!藏式大建築群中森森有風雨聲。驀地,在經殿大祭壇上出現了達賴、班禪、甘珠爾等活佛,似尊尊神仙,齊聲高喊起來。阿格旺曲日莫大吃一驚,誠惶誠恐,醒來一看,天色漆黑,雷聲隆隆,電光閃閃。他已有所悟,就是那山上松柏蒼翠,溝谷柳樹成蔭的佛山聖地。他把羊毛毯蓋在兩個小喇嘛身上,自己乾脆坐起來,把銅釜木缽放好,接點兒雨水。

五當召的傳說——潘復生

天亮後,三人登上陰山。阿格旺曲日莫極目環望,蒼山如海,雲籠霧罩。他知道此時正在陰山中段大青山高峰上(沙爾沁北山),西有狼山、烏拉山,東有大馬群諸山,起伏綿延2千餘里。他的目光凝注於北方一座巍巍高峰,那裡紫煙繚繞,青蘭泛光,莫非那就是卜佔預兆夢中景象的應驗之地?於是,他抖擻精神,繼續登程北上。

師徒三人正小憩喘息,只見一隻白翅金雕在空中盤旋。它“嘎嘎”長鳴幾聲,便俯衝直下,抓起阿格旺曲日莫的經冠哈達,一直向北方高峰飛去。師徒三人大為震撼,瞬間,阿格旺曲日莫有所領悟。他興奮地拉起兩個徒弟去追趕那白翅金雕。兩個小喇嘛卻嘟嘟噥噥說:“我們兩條腿怎追得上它呀,又沒有長著翅膀......”

“休得胡言,快隨我來,你會明白的。”

三個人攀山越嶺,過溝跳澗,叢林刺破皮膚,亂石挫傷腳踝,全然不顧,一心窮追緊趕。整整兩日,來到一處崇山峻嶺中,他們急忙過去,兩側山嶺漸次高起,環抱於正北面高峰。於是精神倍增,睏乏全消。他們快步朝高峰懷抱的一座秀麗蒼翠的小山包跑去。突然發現經冠哈達掛於一棵如寶蓋的古松上,在青松翠柏的萬綠叢中,恰似一顆耀眼奪目的燦爛珍珠。

阿格旺曲日莫欣喜若狂。來到古松前,兩個小喇嘛就要攀上去取經冠哈達,師父忙止住他們。他端坐古松下,細察良久,饒有興趣地說:“一尊立地頂天大佛,雙臂合抱一顆翡翠珍珠。善哉,善哉!找到了,就在此地”。兩個小喇嘛摸不著丈二和尚的頭腦,瞪起疑惑的兩雙眼睛。阿格旺曲日莫揮手環指一下,解釋道:“先是遠在天邊,如今近在眼前。”兩個徒弟沉視很久,方才初醒,一齊拜稱:“大師慧眼,弟子不如。”

此時在他們面前的平坦草地上,出現了一群狍鹿和大頭羊。它們悠閒歡愉地在那半人高的稠密草林中追逐嬉戲。時而咬上幾口鮮嫩的綠草。兩隻崖羊不知為什麼頂撞了起來。粗大的盤角彼此鬥撞得怦怦作響。那些狍鹿遠遠地站在一旁,用機警的眼睛觀看著,當角鬥者靠近它們時 便一個箭步躥入密林中不見了。

深谷密林中,百鳥鳴唱,清脆悅耳,夾雜著不知什麼野獸的尖利的吼叫聲,餘音嫋嫋,在山谷間迴盪。

五當召的傳說——潘復生

三人正在觀賞景物,只見一中年牧婦身穿淺綠綢袍,髮結上插著一朵白牡丹花,左手牽一隻白花小牛犢,右手提一隻金箍閃光的木桶,順坡姍姍而來。她放下木桶,轉身想把牛犢拴在松樹上,不防那白花牛犢往前一跳,撞倒木桶,頓時,雪白的奶汁傾瀉而出,順山坡漫溢流淌開來,阿格旺曲日莫忙上前幫助。突然,奇蹟出現了,那漫溢的白色乳汁,竟為朵朵雪白的蓮花,爭芳鬥豔,銀光閃爍,馨香襲人,沁人心脾。再看時,那牧婦牛犢早已無影無蹤。

阿格旺曲日莫又驚又喜。這吉祥的象徵,定是佛祖著意點化。他急忙撮土焚香,望空跪拜道:“南無阿彌陀佛。我佛至聖,萬福萬幸。弟子即於此地修立廟宇,塑造金身,供奉佛祖,香火鼎盛,永世不斷。”

阿格旺曲日莫觸景即興,遂命名此山為“巴達格勒”(藏語,白蓮花之意)。接著便開始謀劃修建廟宇的藍圖。他決定先建色木沁(藏語,休息處。即頭世活佛居住地),然後再逐年擴建。但眼下資金從何而來呢?必得當地王公貴族資助和庶民百姓捐助,方可成事。

一日,阿格旺曲日莫帶著兩個徒弟深入後山尋覓水源。他們走進山溝,忽聞響亮轟鳴之聲震盪山谷,似有泉香溼氣迎風而來。鑽出密林,一股飛瀑凌空而下,劈面而來,高約十餘丈。白練飛掛,如銀河落地,涼氣逼人。水落處,飛濺起無數浪花,像盛開的大小白蓮,白光閃閃,迎日觀之而呈五顏七色。兩個小喇嘛接水呈於師父面前,笑嘻嘻地說:“師父,這裡多麼好的水源啊!”

找到水源,阿格旺曲日莫非常高興,他要登上北面最高峰觀賞一番。順溝進去,艱難地在密林中鑽爬,費了好大功夫才到了山腳下。他仰頭望上去,直到青天,紫蘭的霧氣漂浮於波綠之上,冉冉升騰。阿格旺曲日莫一股作氣爬到半山。突然兩腿軟頭一暈,眼前漆黑,心口堵塞,一頭向前撲倒,驚得兩個徒弟慌忙爬上來把他扶起,捶腿揉肩,高聲呼喚。阿格旺曲日莫慢慢醒過來,聽見群山深谷中一聲聲喊叫著:“師父啊!師父。”便站起身來默然自語道:“阿彌陀佛,佛高道遠,此生無極,深信則靈,不妄攀登。”

他們終於登上頂峰,先看到的北方最高峰,此時就在腳下,風清氣寒,洗盡了渾身的塵土汗水:雲朵輕輕撫摸著他們,阿格旺曲日莫張大雙目,環視遠眺,群山如海,浪濤滾滾,雲騰霧罩,壯觀極了,南面隱約一條乳白帶子像哈達一樣飄然而去。滔滔黃河東去有涯,到海不回。他百感交集。人生渺渺,求索無涯,半生奔波,玄幽茫茫,景緻卻在最高處,心中世事俗情,迴盪如潮,兩顆晶瑩的淚珠流出眼眶。他急忙背轉身擦乾淚水,接著就招呼兩個徒弟搬石壘起一個腦包,祝頌道:“日月增輝、我教不窮、昭示佛門、世代相生”又唸了一回經文,戀祝長久,方才下山。

五當召的傳說——潘復生

阿格旺曲日莫師徒下山越過瀑布,未到前溝,隱隱聽見有馬嘶鈴響聲傳來。他們佇立凝聽,聲音越來越大。這幽谷偏遠之處,哪來這麼多人馬?正在納悶,兩騎探馬已到面前。馬上兩人也有點驚奇,便上前答話。這時,十幾匹擁著一箇中年王爺模樣的人來到跟前,他威風凜凜,頭戴銀盔綠纓,身穿鵝黃錦鍛袍,腳穿鑲牛皮靴,背弓挽箭,座下一匹棗紅高頭大馬,金鞍綠帶,頸掛雕鈴,那跟隨的人馬也花紅柳綠,有的馬鞍後捎著狍子,野兔。阿格旺曲日莫一看便知是遠道而來的遊獵貴族,他迎上前去打躬施禮。那王公也不下馬答禮。這時,他身邊一個頭人對阿格旺曲日莫道:“這是我們準格爾臺吉大人,行獵到此,望大師指點水源解渴。”阿格旺曲日莫一聽,原來他就是準格爾臺吉,這是個虔誠信徒,對興建寺廟會有所幫助。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於是他不動聲色地說:“請隨我來吧”。

阿格旺曲日莫選個平緩草地,叫兩個徒弟支起銅釜,生火燒水。不大一會兒,熱氣騰騰的奶茶便在釜中滾沸起來,奶香撲鼻,使人饞涎欲滴。接著他又拿出一個小皮口袋,放在鍋邊。準格爾臺吉的頭人先舀一碗遞給臺吉。阿格旺曲日莫也不答話,不住地給他們舀茶倒炒米,那些人又吃又喝,一碗舀了又一碗,但鍋中奶茶和袋中炒米卻取之不盡,一點兒也不減少,準格爾臺吉一夥大為驚奇,倒身便拜,口稱活佛。阿格旺曲日莫扶著臺吉,兩人並肩坐於松樹下,親熱地攀談起來。

原來,準格爾臺吉素有敬佛修廟之願。他也聽說過阿格旺曲日莫的名聲,只是耳聞未得親見,今日幸遇,果然不凡。他一口答應出資修建寺廟。阿格旺曲日莫說:“大人向以香火物資佈施於西藏、青海寺廟,今又解囊出資與愚僧建修寺廟,必能立功於佛門,留芳名於後世。”準格爾臺吉最後請求道:“近聞清兵叛匪月內犯境虜掠,塗炭生靈,大師若能以英名賜書退敵,我即當出資。”阿格旺曲日莫欣然應允。

三日後,有清兵匪首回書一封,言不侵犯準格爾部民,臺吉大喜,遂返準格爾而去。

康熙五十二年(1973)春,四十歲的阿格旺曲日莫在準格爾臺吉的資助下,雄心勃勃地破土動工,在巴達格勒首建色木沁宮。歷二年建成。他設壇祭禱,接著又開始籌劃擴建寺廟收徒傳經等事宜。

五當召的傳說——潘復生

次年,阿格旺曲日莫又在金雕抓放冠處建一小寺,精心塑起宗喀巴和他的兩個弟子克珠節(頭世班禪),根敦朱巴(頭世達賴)金像,供於寺內。至此,準格爾臺吉出資財已所剩無幾。要擴建寺廟,必需呈報清朝委任駐京八大禪師呼圖克圖首席“大國師”章嘉活佛,求得撥款,同時還廣傳黃教經典,徵得民間大量佈施贊助。

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阿格旺曲日莫將擴建廟宇的精心規劃呈報京城章嘉活佛。

準格爾臺吉自遇阿格旺曲日莫後,覺得百事順當,部民亦安居樂業,他四處遊獵,宣揚巴達格勒阿格旺曲日莫活佛的聖靈。當時,喇嘛教已在蒙古族中間廣為流傳,影響很大,一些上層王公和遊牧的蒙古人漢族人也聽說過阿格旺曲日莫,現聞準格爾臺吉親見之言,便深信不疑,紛紛前往探拜,並資助金銀物品牛馬羊群,以積累陰德,留芳子孫,準格爾臺吉也再次出資,營建洞闊爾大殿。人們便把通往佛寺的長滿柳樹的山溝深谷叫五當溝,俗稱寺廟為“五當召”。

洞闊爾殿落成後,五當召名聲大震。準格爾臺吉特意選送三十名喇嘛,為阿格旺曲日莫首代徒弟,學經誦佛,鄰旗信徒紛紛前來朝拜敬香,延續於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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