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山逮虎(傳奇故事)

一、查賬起風波

雍正爺一登基,便迫不及待地下令:各督、撫嚴行稽查所屬虧空錢糧,限三年補足,限滿不完,從重治罪。

聖旨一到河南,巡撫田文鏡就立即下令,督促各級官員自查,補滿虧空。可這命令下達了兩年,各地官員卻少有人主動自查。

田文鏡心裡很惱火,他本想鐵面無私稽查到底,又憐惜下屬十年寒窗的不易。怎麼才能既完成皇上的聖諭,又保全眾下屬?想了好久,田文鏡終於想出一個“敲山震虎”的辦法。主意打定,田文鏡立即修書一封,差人趕往社旗縣。

一個月後,田文鏡帶著稽查官員來到社旗縣,率先核查社旗所有賬目。

社旗縣令劉尚,是田文鏡的好友,一向清正廉明,田文鏡之所以選擇先從老友稽查,除了信任老友之外,最主要的是想以此震懾下屬官員,讓他們明白,自己鐵面無私,不論查出是誰有問題都決不姑息。

這天下午,田文鏡正跟劉尚在後院喝茶,一個隨從突然從前院急匆匆跑來,他湊近田文鏡耳朵邊悄悄說道:“大人,不好了!劉老爺的賬目出了筆不小的虧空!”田文鏡一聽,臉色大變,這怎麼可能?他在一個月前就給劉尚寫了信提醒老友,倘若賬目有啥紕漏,趕緊填補,這就是他的敲山震虎之計。可他沒想到,還真把老友給敲到了。

田文鏡“忽”地一下站起身,來不及跟劉尚說什麼,就急匆匆向前院走去。劉尚一見,也趕緊跟了過去。

來到前院,稽查官員把一本冊子遞到田文鏡手上,田文鏡看了一眼,默默地把冊子遞到劉尚手上。原來,有一筆五千兩的稅款查無去處!

這事大了,一個小知縣,單就稅款這項就查出五千兩銀子,如果再有別的紕漏,劉尚不僅烏紗帽不保,或許還會有牢獄之災!田文鏡有心替劉尚隱瞞,可當著幾位官員的面,開了這個先例,還怎麼管別人?無奈,他只好下令暫停了劉尚的職務,然後親自查實餘下的其他賬目,好在後來的稽查中再無紕漏。

這事一發,許多官員都慌了,田大人對自己的好友都不留情面,誰還敢不自查?時間不長,很多官員便各自將虧空補足了。

凡事都有例外,也有官員自認假賬做得細緻,能魚目混珠,對稽查命令置之不理。田文鏡帶著稽查人員,在河南境內巡迴核查,查出各州縣銀庫虧空白銀數十萬兩,他大力督促追繳,對清查出來的貪官汙吏,毫不徇私,報請朝廷嚴懲,一批官員被免職、查辦,這其中就有他的好友劉尚。由於田文鏡在清查庫銀虧空中盡職盡責,受到了雍正皇上的褒獎。

二、清官的苦衷

劉尚變賣房屋家產,連女眷們的釵飾也都蒐羅一淨,才好不容易還上了虧空,免了牢獄之災。聽說劉尚一家借住在一個破廟裡,田文鏡心中不忍,便差管家給劉尚送去銀錢。

劉尚的兒子劉天賜,一聽來人是田府的,立時對管家說道:“要不是田大老爺,我們家也不會到這步田地!少貓哭老鼠假慈悲!來人啊,給我亂棍打出去!”劉尚為官一直清正廉潔,這次被免職,幾個僕人都正在為老爺叫屈,聽了少爺的吩咐,幾個人抄傢伙就要開打。

“混賬!自己不正還要遷怒別人!”劉尚大聲喝道,“查抄賬目虧空是皇上的聖諭,田大人奉命行事,做得光明磊落!今後我若再聽到有人說田大人的不是,一定家法伺候!”劉天賜聽了老爹的話,氣得跺了下腳走了。

劉尚謝絕好友的饋贈,寫信一封交給田府管家。信中,劉尚告訴田文鏡,過幾日就要回山東老家,臨行前期待和老友一聚。

田文鏡看了書信,立即快馬加鞭趕往社旗縣。此時,劉尚已把僕人遣散,家眷先自回了山東,單等與田文鏡作別。見到劉尚,田文鏡雙手抱拳道:“老哥走到這一步,全是文鏡之故,文鏡給老哥賠禮了!”“文鏡,這話從何而來?徹查賬目虧空是國之大事,怎麼能說是你做得不周?何況這裡面還有一段隱情,老朽尚未來得及告訴你。”

田文鏡找了處僻靜的酒館,要了酒菜,兩人邊喝邊聊。劉尚的妻子育有四個女兒,年過半百才生下一個兒子,一家人對這孩子特別寵愛,取名劉天賜。這孩子打小聰明,不到十歲就能作詩寫文,眾人都誇他將來一定是狀元。劉天賜也不負眾望,童試很順利就中了秀才。

“文鏡,跟你說實話,自從這孩子考上秀才,我的心就一直揪著!這裡面的隱情,老哥真的難以啟齒啊!”

劉天賜自小就對兩種東西特別感興趣,第一種是文字,第二種就是銀錢。他常常把看到的錢偷偷藏起來,小的時候,大家都拿這事逗他玩,誰都沒當回事,可長大以後,劉天賜這種行為不僅沒改,還更加變本加厲了。有一次,劉尚發現兒子竟然鑽進了官府銀庫偷竊稅銀!劉尚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都無濟於事。後來,一位跟劉尚交情不錯的郎中告訴他,這是一種罕見的叫作“見錢眼開”的病。得這種病的人,只要看到錢,就會失去心智,不惜一切手段都要把錢搞到手。

兒子的科舉考試就在眼前,劉尚深知,這孩子真要做了官,早晚得栽在錢上,保護兒子最好的辦法,就是阻止他進入仕途。

可不讓兒子科考,劉尚老孃先不答應了,老太太還等著孫子給她光宗耀祖呢。她把劉尚大罵一頓,說若不讓孫子科考,她就去上吊。就在劉尚無計可施的時候,田文鏡的書信到了。

“我慎重考慮,決定利用這次機會,切斷兒子的仕途夢!”“所以,你就匿了五千稅銀?”田文鏡搖了搖頭,“老哥,你糊塗啊!這麼做,你的仕途也走到頭了!”

“老哥在官場混了多年,唯一可以拍著胸脯自豪的,就是從來沒有貪佔過!可我那不爭氣的兒子—唉!”劉尚嘆了口氣,接著說,“這孩子從銀庫裡偷出去五百兩銀子,埋在樹林裡被人挖走了,那四千多兩是前段災荒被挪作賑災款了,本來單列了一個賬單,再加一個備註就行,接到你的書信後,我臨時改變了主意,為了兒子的將來,我悄悄燒掉了賑災款的賬單!”

“老哥,你可以辭官啊,何必要把自己弄得傾家蕩產?”田文鏡道。劉尚搖了搖頭,說:“不栽個大跟頭,怎麼能切斷天賜的仕途夢!俗話說伴君如伴虎,清正廉明尚未必有好下場,何況貪官汙吏?”田文鏡聽得直搖頭,緊緊握著劉尚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三、金蟬脫殼計

幾年以後,田文鏡晉升河南總督,加兵部尚書銜,一年以後又轉遷山東總督。轉遷山東後,田文鏡一把諸事安排好,就急不可待地趕到劉尚的老家濟寧去看望老友。

到了劉尚老家,田文鏡卻被告知,劉尚根本沒有回到老家居住。田文鏡想:劉尚愛面子,應該是擔心鄰里知道自己被罷官難堪,就沒回濟寧。

這一年,田文鏡上京述職,路過利津一個偏僻的小鎮時,天降大雨,田文鏡一行只好就近在一家旅店住了下來。

雨過天晴,田文鏡撇開隨從,獨自著便服信步走在小鎮的街道上。這條街雖然小,可做買賣的店鋪卻並不少,田文鏡一邊溜達一邊進鋪子閒看。

轉著轉著,田文鏡發現了一個問題,這些店鋪小到針頭線腦,大到酒館旅店,每家的經營都獨一無二各不相同,所有的鋪子都沒有競爭對手!田文鏡覺得好奇,就問一個店鋪夥計是怎麼回事。

夥計笑道:“客官不是當地人吧!我們這些店鋪,都是一家老闆開的!”

“這麼大的家業,想必你們老闆一定是本地的經商世家吧?”田文鏡又問。“我們老闆不是本地人,是從外面遷來的!遷來之前兩年就把莊園和店鋪都建好了。”夥計熱情地拉著他走到門口,指著一片樹林說:“客官,你看到那片樹林沒?走進樹林,就是我們老闆的莊園,既幽靜又漂亮!”夥計的話引起了田文鏡的興趣,他謝過夥計,向樹林那邊走去。

走進樹林,田文鏡的眼前一亮,原來這片樹林是一處高坡,坡下遠處是一片莊園,從坡上看去莊園裡前院、後院錯落有致,後面還有一個小小的花園。真是一處絕好的養老場所!不是夥計指明,很難發現樹林深處還藏著這麼一處好所在。田文鏡在心裡估算,商鋪加上莊園,沒個十幾二十來萬兩銀子難以支撐。他嘆了口氣,儘管雍正爺登基以後加了俸祿,他這個一品大員一年也只有兩萬薪俸,一個子不動也得攢上十年,才能置辦上這些。

第二天,田文鏡帶著幾個隨從來到莊園,正想叩響獅子頭的門環,門突然開了。門開處露出劉尚一張發福的胖臉,兩人一照面,劉尚便僵在那裡!

田文鏡先是一驚,然後望著劉尚笑道:“劉大哥,這麼快就不認得小弟了?”劉尚勉強堆起笑容道:“田、田大人……”

“我怎麼也沒想到,我所敬重的老哥會是貪官!”收起笑容,田文鏡一臉嚴肅地說:“早在我敲山之前,聖上的旨意就驚動了你這隻‘貪虎!當日我已經給了你填補的時間,可你仍然出現虧欠,還編了一大套藉口。現在我明白了,這不過是你金蟬脫殼之計,正好來這裡養老!今日能在這裡相遇,也算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來人,還不拿下貪官劉尚!”

劉尚聽了田文鏡的話,雙腿一軟,癱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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