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桐廬村，風景宜人，有位名叫苗喜鳳的奇人就出生在這裡。此人個頭矮小，身強力壯，幼習武功，五丈多高的牆垣，他可以一躍而上。在城樓上攀行，輕捷靈活猶如猿猴一般。要說他的職業，七十二行都不沾邊，而是一個以偷盜為生的竊賊。
一天夜裡，苗喜鳳路過一村，此時已是月墜更殘，萬籟俱寂。他正想趁村人酣睡入夢之時，尋找一家富室下手，忽然聽到不遠處小屋裡傳出哭泣之聲，甚為悲切。於是，他飛身上房，越過幾幢房屋，來到小屋頂上，揭開屋瓦向內窺視。只見室內殘燈閃閃，悽風陣陣，一個面目清秀的年輕女子披衣跪在其中，瓦鼎內焚香三炷，輕煙嫋嫋。女子對天叩拜，祈禱上蒼，萬分悲痛，泣不成聲。哭罷，細語禱告“小女子家下貧寒，母老弟幼。皆因父親早逝，丟下孤兒寡母，相依為命，苦度光陰。俗話說烏鴉有反哺之義，母親養育之恩，秀玉未報，常記心頭。但願上天保佑，小女寧可少活幾年，以增母壽。不幸母親染病在床，茶飯不進，生命垂危。秀玉無力求醫揀藥，坐視病情日重，焦慮萬分。古有孝女割股療親，今日小女子情願效法，以臂肉為母治病。”說罷，取出一把鋒利的小刀，將袖子捲起，舉刀欲割。
喜鳳看見秀玉意欲割肉療親，孝心感人，頓生惻隱救人之心，當即縱步飛下，喝聲“且慢動手！”
秀玉見有人從空而降，大吃一驚，嚇得連忙後退，說不出話來。
“不要害怕，我是來幫助你的，沒有任何惡意。”喜鳳說罷，從懷中取出兩錠銀子送給她說。“這銀子約有三十兩，你先拿去給母親治病，以後如果不夠，我會再來接濟。割臂傷身，這樣盡孝不可取，勿學愚人所為。”然後，又飛身而去。
喜鳳飛簷走壁，疏財仗義之舉，使秀玉心裡明白自己遇到了俠客，止不住望空再三叩拜。於是她不再割臂，次日即請醫生為母診治，並日夜侍奉湯藥。誰知母親病重，醫藥罔效，竟然丟下她與幼弟而逝。秀玉悲慟哀號，痛不欲生。幸得鄉鄰幫助，才勉強舉喪葬母。此後，兩姐弟煢煢孑立，形影相弔，生活沒有著落，只好到親戚家暫住。
這時，地方上又發生兵禍，人心惶惶，紛紛逃難。幾個月後，稍稍平靜下來，苗喜鳳掛記著秀玉母親的病，又來探視，卻見她家住房破損，無人居住。他不明白髮生何事，便向鄉鄰打聽，才知她母親已死，姐弟倆搬到了離此不遠的親戚家中。可當他迅速趕到那裡，又說秀玉不在家中，眼下已陷入了危險境地。喜鳳聽罷，便毫不遲疑地說道“我一定要把她救出來！”
事情原來是這樣，秀玉之母生前為了養活一家三口，曾在城裡一富紳家幫工。秀玉為減輕母親負擔，有時也去富紳家幹活。這富紳的少爺是個花花公子，為人刁滑，好色嗜賭。他見秀玉長得眉目清秀，唇紅貌美，一心就想佔為己有。他先是拿出上百兩銀子引誘秀玉母親，遭到拒絕後又以武力威逼，把秀玉母親叫到面前怒斥道“我是看得起你家女兒，才捨得花這麼多銀子你這老東西可不要不識抬舉。告訴你吧，你答應也罷，不答應也罷，你女兒我是娶定了！”秀玉母親見他如此威逼，無奈只得去向富紳求情，於是才得到制止。後來，富紳死於兵禍之中，這位花花公子又得知秀玉母親病故，便惡意復萌，密喚家人將秀玉騙到家裡。
秀玉落入虎口，呼天不應，叫地不靈，但仍堅決不從。兩天後，那花花公子見她依然沒有回心轉意的念頭，更是惱羞成怒，乘夜破門而入，強行脫光她身上的衣裳，淫笑著意欲姦汙。正當秀玉危在眉睫之際，忽然喜鳳破窗飛入，一把抓住花花公子，喝道“你這個淫棍！”說罷，手起刀落，結束了這廝的性命。喜鳳將秀玉救出，背在背上，躍上屋脊，如履平地。逃到城外僻野之處，方才放下歇息。此刻，秀玉已清醒過來，認出救命之人就是先前贈銀的恩公，更是百感交集，深深拜謝道“要是恩公遲來一步，小女子一生清白就葬送了！”
“秀玉姑娘，這裡不是久留之地，親戚家亦不宜寄居了，你弟弟在何處，把他接來，一齊到我家去避難吧！”苗喜鳳真誠地說。
秀玉再拜說到“多謝恩公相助，幼弟現住親戚家，但恐我姐弟一起拖累你，於心不安！”
喜鳳豪爽地答道“救人要就救到底。這般時候一點兒用不著客套，走吧！”說罷，陪著秀玉一起去親戚家接來幼弟，三人僱船從水路返回桐廬村。
喜鳳把秀玉姐弟安頓下來，生活逐漸趨於平靜，儘管一日三餐粗茶淡飯，日子倒也安泰。可秀玉發覺喜鳳孤身一人，並無妻室。而他對自己如同兄妹，一向規規矩矩，因此對他既是敬重而又產生了一種同情，尤其想到自己這條性命也是多虧他救出來的，更加萌發了一種特殊的感情，心想只有一生一世侍奉他才足以報答他的大恩大德。秀玉打定主意之後，便向喜鳳說道“如若恩公不嫌棄，小女子情願給恩公為妻，也好終身侍奉恩公，不知如何？”
苗喜鳳一聽，連忙搖頭擺手，正色說道“這萬萬使不得。我苗喜鳳不是好色之徒，救你而又娶你，豈不在人前落下不仁不義的罵名，被世人恥笑？你的好意我領就是，以後切勿再提此事。”
從此，秀玉益發對恩人敬佩。過不多久，喜鳳便為她擇得一位如意郎君，並選定吉日良辰，像嫁親妹妹一般大辦喜事，了卻自己的心願。因此，桐廬村的人們就把義賊苗喜鳳贊為江湖奇人，果然名不虛傳。
選自《三借廬筆談》
閱讀更多 秋困桑與蕭蕭某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