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太原人的早餐

说头脑是太原人的早餐,一点也不奇怪,这种早餐在太原已经风行了几百年的历史。很多太原人都喜欢这一口,但多数外地人吃不惯,就如同北京人得意豆汁一样,外地人同样也吃不惯。

其实这里所说的“头脑”并不是真正的头里的脑子,而是一种用几种食材混合而成的面糊汤,与鲁迅先生小说中“就着人的脑浆吃的的血馒头”大相径庭,不是一个概念。“头脑”是明末清初太原的大才子傅山先生发明的,初开始是为他老母益寿延年制作,后流传开来成为一道美食。每到秋末初冬时节就开始上市,开始只有一两家饭店能做头脑,于是有人把吃这种早餐叫“赶头脑”,所谓“赶”就是“赶早”,去晚了就没的吃了。头脑赶也好,喝也罢,反正就是吃到肚子里。

我对“赶”头脑有些记忆。祖母去世的早,作为长孙的我便与祖父共住一屋,晚上睡觉给他老人家挠背便是我的主要任务。小时候贪玩,经常玩到昏天黑地,所以晚上躺倒就睡,而且一觉就能睡到大天亮。祖父六十多岁,人老了觉就少了,常常是我睁开眼睛时祖父早就起床了,如果不在屋里,那就是到外面吃早餐去了。往往过一会儿他总会给我带回一些吃的东西来,于是还躺在被窝里的我一睁眼便可以解解馋。偶尔也会叫上我跟着他一起去吃早餐,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去喝头脑。如果第二天早上去喝头脑,那头一天祖父就会提前告诉我,否则我根本就醒不来。即便如此第二天早早摸黑起床,瞌睡迷瞪心里还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出的门来寒气逼人,有时会冻的哆嗦,黑麻麻的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祖父牵着我的手快步走着,我几乎是一溜小跑的跟着。那时的太原大概就只有桥头街的《清和元》饭店的早餐是头脑,去晚了自然就吃不上了,所以就有人说这是在“赶头脑”,不像现在,林林总总遍布全市几十家酒店的早餐是头脑,不愁吃不到。

所谓头脑就是面面糊糊一大碗,里面有三片莲菜、三块长山药、三块羊肉,吃喝起来有一股浓浓的药味,搭配碧绿的盐韭菜进入口中,那股药的味道便没有了。喝头脑还要有一杯热乎乎的黄酒做引子,于是店家又增添几样小菜助兴。有人感觉只来一碗头脑不足,还可以再来个副碗,所谓副碗只有面糊汤,不过价格不足正碗的零头。头脑还配有主食,热气腾腾的羊肉馅烧麦,一口咬定满嘴留香;还有一种叫“帽盒子”的主食,形状如同古人放置官帽的圆形盒子,拳头大小,中间是空心的,外皮硬硬的如同大饼的味道,人们一般像吃羊肉泡馍似的把帽盒子掰碎了,放到头脑的汤里,待到软和了再食用。每次到饭店里早已人满为患,摩肩接踵,煞是热闹。

后来世事变迁,在我读小学的时候正赶上三年困难时期,为了减少城市供应量,城市中的很多人家被“压缩”回原籍,年逾七十多年的祖父也被“压缩“回老家了。由于他少小离家,老家对于他来说地无一垄房无一间,他只能寄宿在侄儿家,从此以后他老人家与头脑再也无缘。

后来我读书工作成家,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期间祖父去世,我也与头脑再未谋面。三十多岁的一年大雪天,天气奇冷,一位同事邀我一起去喝头脑,推脱再三说兴趣不大,最后还是去了,不过不是《清和园》,而是另外一家酒店。或许是很久没有品尝过的原因,总感到没有小时候的味道好,那羊肉的膻气一股劲往鼻孔里钻,吃的并不舒服,更令人懊恼的是竟然跑肚拉稀了,一下午跑了厕所四五趟,看来这头脑还真是无福消受了。

打那以后随着工作的调动搬了几次家,周边一些饭店不乏有头脑早点,但我从来没有动过心思,压根就不想碰。父母在世时偶尔要喝头脑,我给买过几回,但我根本不挨边,宁愿泡一包方便面。

前一阵内弟邀我早上一起去喝头脑,我婉拒,并说那东西并不是所有的太原人都喜欢的。但架不住他反复劝先后去了两回。饭店距我住的地方并不远,楼上楼下两层,每次去都是人满为患,食客盈门。据说从早上六点多开始一直到上无九十点钟都是人来人往,生意非常兴隆。第一次去我便被那人头攒动的场面震撼冷,没想到一大早居然有这么多人来喝头脑。一大碗头脑面糊汤端上桌来,面糊汤有一股药膳味,并不难喝,三块羊肉没有一丝膻味,而且入口即化。要了一笼烧卖味道也不错。就着几碟小菜再喝一壶烫好的热黄酒,浑身上下顿时感觉热乎乎的,寒气全消。

后来又去了一次,居然感觉到喝出点意思来了,于是在一帮学同学群里微信发了一通感慨。不料想引起了一阵热潮,连续一个冬天大家轮流请喝头脑,而且换着酒店品尝,越喝越欲罢不能。头脑,真不错,难怪能够成为太原人的最爱!


喝头脑的人络绎不绝,满满当当。


面面糊糊一大碗,发黑的是羊肉。


黄酒与小菜,相得益彰。


一笼烧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