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芳 | 父親的菜園
梅雨季的雨，下起來沒個完，回老家，一路溼漉漉，一身溼噠噠，我的房間裡還散發著一股淡淡地黴味，摸到溼潤潤的被子頓時讓我有些不爽氣，心裡有些懊惱。我不由地嗔怪道：“要是媽在，我的被子一定被曬得熱烘烘的，桌子上一定做好了飯菜等著呢……”
媽不在，我覺得在哪裡都沒有家的味道，我收拾好自己帶回來的東西，把從超市買的菜拿到廚房準備做飯。看見我買的菜，父親說：“田裡的黃瓜幾多呀，南瓜可以吃了，四季豆也可以吃了，辣椒也快要好了……”出生在農村，長大在農村，但是我對種地幹活，農作物的生長並不熟悉，我不知道菜園子裡的各種小菜應在何時播種，它們從種子到成熟又要經過多少個日夜。依稀記得今年爸爸在菜園裡倒騰的日子還沒有幾天呀，怎麼這麼快就有菜吃了呢?
吃過飯我去看了看旁邊菜園裡的蔬菜，想確認一下，走近菜園，首先引入眼簾的是一蓬蓬蔥蔥蘢蘢豆角，茂盛極了。豆角架搭的並不隨意，整齊地排列開來，豆角花漸次開放，一串串紫色和紅色的花朵，在綠葉的映襯下，卻也開得熱烈奔放，像一隻只振趣欲飛的小蝴蝶，雨後的豆角葉被清洗得一塵不染，帶著露水的豆角花們散發著一縷縷淡淡的清香，讓園子裡變得如此鮮活生動。一朵小小的豆角花，就能孕育出一條長長的，籽粒飽滿的豆角來。走近一看，在密密匝匝的葉子裡我竟然發現了一條條一尺左右的豆角。原來不僅花開得好，果實已經成熟了。一茬茬的豆角能吃很長一段時間吧！
摘了豆角，那開滿黃色小花的黃瓜也讓我欣喜不已。黃瓜藤繞在架子上，花兒上掛滿了瓜秧，剛剛結出的小瓜兒稚嫩而又富有生機。個頂個兒的頂花帶刺，天然的透著一股清香，讓人有了咬一口的慾望，圍著瓜秧轉了一圈，我還是不盡興。興奮的想叫我所有的朋友知道我家的黃瓜結果兒了。於是，乾脆拿著手機逐個的拍了下來。花、瓜我都上下左右的拍了個遍。尤其是給黃瓜做了一個大大特寫，這還不夠乾脆拍攝視頻配上豐收調的音樂發個朋友圈，惹得朋友們紛紛點贊。
我走在父親的菜園裡，刀豆的靑蔓纏住了棚架，藤已經爬到了棚架的頂上;南瓜的大葉子下，藏著四五個嫩嫩的小南瓜，辣椒已經開花了……一切都在告訴我：這些蔬菜都在長大的季節裡，也在長大的心情裡。
突然我發現，媽媽不在了，可是媽媽的菜園還在，那是我一直認為很粗心的老父親打理的。在媽媽走後的十幾年裡，父親的菜園裡每年也長著許多蔬菜：有油光發亮的茄子，有碧綠碧綠的白菜，有包的圓圓的包菜，還有芹菜、花菜、香菜……就連韭菜也長得像麥子一般，我割了一茬又一茬。辣椒是我的最愛，而父親種的也格外多。每根辣椒苗父親都會細心地插上短竹竿防止辣椒倒了。媽媽在的時候我不知道菜園裡的菜是怎樣長大的，媽媽不在了我也不知道它們又是如何成熟的。我只記得在媽媽病重的那一年裡跟爸爸討論了很多種子以及這些種子該在什麼季節播種。我也才想起父親習慣了在他放東西的每一個方便袋裡寫上標籤，包括那些種子。
鄉下有句老話：生活是“生”出來的，生活是做不完的。在爸爸地菜園裡看了半天的蔬菜，沒有聽到蔬菜拔節的聲音，也沒有看見蔬菜拔高的樣子，我想蔬菜一定在自己長大。但是長大之前，第一是需要人插種的，第二需要人去打理，比如拔草，搭架子，也需要人去澆澆糞，澆澆水的。梅雨季，澆水是徹底免了，但無法免去的事情似乎還有很多。
今年父親過生日那天，我去接高考完的雯雯回家，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當我拿出生日蛋糕，給父親戴上生日帽子，點燃蠟燭的時候，燭光中我看到了他的幸福。
我不也是他菜園裡的小菜嗎？我不知道這最近的十幾年他想讓我長成什麼，我卻顧自變成了脾氣火爆的辣椒，十幾年裡，我心疼他，努力地想讓他過上好日子，但我也常常因為種種原因向他發火。
當有一天我和他說話的時候他沒有回應，我立刻提高分貝想質問他的時候，他卻委屈地說沒有聽見我剛剛說的什麼。而我才發現我的父親已經是一個佈滿白髮的老頭兒了。他雖然不及母親那般細膩，但用他的方式也守護了我三十多年，讓我讀書，讓我實現夢想，讓我擁有一份自食其力的工作，讓我把回家說成回老家……
可是，我知道在他的菜園裡，他喜歡的也是我最喜歡的！
作者簡介
劉芳，湖北大學教育碩士。現任教於長陽土家族自治縣榔坪鎮秀峰橋小學。先後獲得“中國兒童慈善獎-春蕾芬芳”、湖北省“先進工作者”、湖北省“三八紅旗手”、宜昌市“優秀共產黨員”等榮譽稱號。工作之餘喜歡看書、寫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