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北鄉居雜記之走訪播羅王

作者:湯增旭


巢北鄉居雜記之走訪播羅王


從小湯村沿著馬路一直向西走,穿過我們村裡最肥沃的大沖田,再攀登上一片種滿杉木的崗頭,就抵達播羅王村了。其實我不太瞭解這個村莊,也對這個有點古怪的村名頗為費解。少年時代的同學王友權、王修良,他們都是這個村子的,當年也有來過幾趟,主要是來找我同學玩。

前幾天清明節回老家祭祖,在鄉間的小路上還遇到王友權,彼此寒暄了幾句,聊了聊近況,相約改天一道聚聚小酌幾杯。以前唸書的時候,王友權學習成績良好,至少比我要好很多,遺憾的是他初中畢業沒能考上學校,後來就一直在外謀生創業,目前是在合肥五里廟開了一家超市商店,日子過的也挺稱坦愜意的。當天相遇的時候,還見到他的公子——一位又高又帥氣的小夥子,已經在唸大學了,讓人徒生羨慕之情,哈哈。

巢北鄉居雜記之走訪播羅王


今年由於疫情影響,經常回巢湖老家小住。天氣晴朗的時候,就帶兩個小伢子沿著馬路散步,有二三次不知不覺就走到播羅王村,有一次還穿過該村的核心區域,抵達他們俗稱的“播羅王小村子”,可惜這個“小村子”去年被政府拆遷,現場除了還剩餘一些斷磚殘瓦的痕跡之外,村莊已經和旁邊其他的耕地渾然一體了。

今天在家得閒,翻閱之前的舊雜誌,2014年2月份的《南方人物週刊》上面刊登一則消息,說2000年的時候中國有370萬座村莊,到2010年,這一數字下降到260萬,這意味著每天有三百座村莊消失。十年之後的2020年,我不知道又有多少村莊不見了,我所知曉的,就是這幾年我巢北地區在大肆拆遷村莊,對於這種行為,我是頗不以為然的。無利不起早,當地政府背後的利益驅動昭然若揭,令人徒喚奈何。


3月29號是週日,我在老家。這段時間天氣降溫,從豔陽高照驟變為陰雨連綿。正所謂“乍暖還寒時節,最難將息”,前晚居然下了點小雪,隱隱望去,東黃山頂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雪白,讓人略感驚詫。

當天上午繼續帶孩子們在馬路上閒逛,天空還飄灑著若有若無的濛濛細雨。在村口遇到我嬸媽媽,她老人家一直信奉基督教,她說今天是禮拜日,她要去播羅王村“做會”,正好我們也沒啥事,就陪同她一道去玩玩,順便參觀參觀。我問這樣子是否有打擾到你們做會?嬸媽媽說沒事,主的大門永遠都是敞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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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基督教在巢北地區的濫觴,我推測應該是八十年代中後期吧。我上初中那會兒,我同學小二家村的尹紅宇,他的父親就開始信教了,經常在家裡組織教友聚會,舉辦宗教儀式,我記得尹紅宇當年還背誦《聖經》裡的經文給我們聽,可惜我們這些大半孩子聽得半懂不懂,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頓悟和啟迪。

在我們老家這裡,鄉民們主要信奉的還是佛教吧,可能還包括一些地方神靈大仙——比如我奶奶一輩子虔誠供奉的“尖崗老太”,當然,對於正統宗教人士來說,這些玄之又玄的信仰未免有些野狐禪,但是它能一直綿延不絕地存在下去,可能也是一定程度上,寄託了家鄉貧苦農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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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舶來品的基督教,在巢北鄉間的傳播速度應該蠻快的吧,我也不太敢妄言,不過最近在周邊村莊閒逛,經常能看到教堂或者家庭教會點。我們隔壁的大湯村,小學舊址旁邊的就是新建的基督教堂,大湯的修路功德碑上也有登記,說他們村子修路的時候,教會慷慨解囊捐款二千元,此舉確實是值得表揚。

上次去包坊,沿著包壩路走到太平庵,路邊有個規模較大的鄉村教堂,我見了頗為好奇,遂和教堂大門口值班室的兩位大媽聊了幾句,得知這裡是“團山教會”。大媽很熱情客氣,開了鐵門讓我進到院子裡拍攝了相片,並且主動介紹教會的狀況,還聊了一些家常,推算起來,貌似有點沾親帶故的親戚關係。我巢北農婦大多開朗健談,性格剛烈又通情達理,她們是教會的核心骨幹力量。總體感覺,家鄉周邊的各種教會還是蠻多的。

其實我們村的教友不太多,大概只有七八位,基本上都是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家,年輕人一般都是早早外出打工掙錢,沒有條件信教。最近疫情期間,大湯村的教堂不開放,所以我們村的教友,據說禮拜三就在本村夏菊霞奶奶家“做會”,週日就安排去播羅王村。最近夏奶奶不幸染病去世了,享年七十七歲,用我們村裡人的話來說,她老人家還是有福氣的,三個兒子都非常孝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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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嬸媽媽介紹說,播羅王村的家庭教會,原本設立在“小村”王家道家裡,由於上文提及的小村被拆遷了,所以教會就搬遷到王家奇家裡舉辦。今天我們去的就是王家奇家。

我們一行人等,撐著雨傘,邊走邊聽我嬸媽媽敘述周邊教會的沿革歷史,她信教多年,對當地情況瞭如指掌。我在蕪湖上學的時候,寒假期間還借了她的《聖經》來讀,可惜學識不夠,確實是讀不下去,最後只能作罷。我雖然不信教,但是對於基督教某些觀點還是非常認可的,比如教會宣傳說人類都是上帝的子民,所以在上帝面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我覺得這個觀念就非常OK。是啊,眾生平等,原本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可現實社會卻把人劃成三六九等,讓世人為了功名利祿而汲汲營營,這種金字塔形的頂層設計方案,讓人們由下而上,一層一層往上攀爬,美其名曰“奮鬥”、“拼搏”,恕我直言,我覺得這樣的社會階層制度值得商榷,設計的不太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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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終於走到了播羅王村,抵達王家奇家,他家是一棟普通的兩層小樓,和村裡常見的民宅毫無二致,只是堂屋中央懸掛著一副簡樸的圖畫對聯,對聯文字是“基督耶穌降世 要為拯救罪人”,橫批是“神愛世人”,圖畫的上端畫了個發光的十字架,穿著長袍的耶穌抱著一個小羊羔,其他的羊群則圍繞著他。堂屋的兩側,各自擺放著兩排長椅,合計四排。我們到了的時候,已經有十幾位教友先行抵達了,除了兩位老爹爹之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是老奶奶。由於當天下雨,來的人不太多。這個教會的教眾,主要來源於播羅王本村、小湯村、小蘇村、餘家崗村等等,平時每次“做會”大概有二三十人過來。我坐下來之後,四處觀察了一下,見到有幾位老人坐在長椅上,雙目緊閉、嘴唇微微翕動,應該是在祈禱或者背誦經文吧。

等到又有幾波教友進屋之後,有人宣佈說,那現在正式開始,我們先唱聖歌吧,我家嬸媽媽遞給我一本深色封面的《讚歌》,說先唱第77首,於是有人大聲領唱起來,其他教友也隨聲附和哼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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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做會”的主要內容,應該就是唱讚美歌了,大家分別吟唱《向耶和華唱新歌》、《心靈的詩歌》等等幾首,時間也過去半個多小時,兩個孩子有點坐不住了,利用唱歌的暫停空隙時間,我們向堂屋裡的教友們道別,提前離場走回家。

我巢地處江淮之間,吳頭楚尾,南北交界,千百年來,一直戰亂不寧。從有史料記載的成湯放桀於南巢開始,到春秋時期吳王北上爭霸、三國鏖戰、兩晉南北朝對峙、隋滅陳、五代十國、靖康南渡、元末明初農民大起義、太平天國殺戮運動、日軍侵華等等,歷朝歷代的鼎革之際,我們這裡總是兵燹不斷,加上其他莫名其妙的天災人禍,給巢北的民眾帶來無窮無盡的苦難。只是改革開放這四十年來,總體社會穩定、經濟繁榮,當地老百姓的生活品質才稍有改善。在那些顛沛流離、無望難捱的歷史長河裡,宗教——無論是外來的還是本土的——無疑賦予了苦難深重父老鄉親們生存下去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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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傳統女性,質樸善良,勤儉持家,但是囿於數千年來的種種桎梏,部分中老年婦女文化水平不高、家庭地位低下,除了要參加繁重的農業生產,還要應付各種瑣碎的家務矛盾,如果子女眾多的話,生活的負擔會更加沉重,從而導致很多老人家的晚年非常窘迫無助,精神狀況也異常苦悶壓抑。

在這種現實狀況下,宗教信仰給予民眾的人文關懷、精神慰藉,對於紓解個人內心傷痛、化解社會矛盾、和諧鄉里、擴大村民的人際交流等等方面,應該都具備重要的正面積極意義和薰陶教化作用吧。


最憶是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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