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上,有一句通用话术,专门用来夸奖表现不错的年轻人:
“你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大器晚成!”
这话极尽委婉之道,被夸者回过味儿来,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其实更多的人还是愿意早早发达,没有谁真的想挨到人生的下半场才开始辉煌。
但什么时候辉煌,不是你说了算。
柳传志生于1944年,和他同年代出生的企业家有:华为的任正非也是1944年,福耀玻璃的曹德旺是1946年,海尔的张瑞敏是1949年。
这些老一辈企业家,比60后70后的马云马化腾他们大了整整一代人。
比新晋的80后企业家,如今日头条的张一鸣、拼多多的黄铮大了两代人。
年龄大,既是劣势,也是优势。
他们做事更有韧性,风格更加稳健,以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创业机会。
正所谓“老牛自知夕阳晚,不待扬鞭自奋蹄。”
1
1984年,40岁的柳传志已经在中科院计算机所干了14年。
他的工作是磁记录电路研究,对这份工作,柳传志谈不上热爱,只能说是“混口饭吃”。
实事求是的讲,他不是搞研究的料,和他相爱相杀的半辈子的同事倪光南相比,他守着这个铁饭碗,更是一种煎熬。
柳传志的人生舞台,应该在媒体的聚光灯下,在纵横捭阖的商场上。
不过,要想冲出去,不仅自己要有能力,也需要时代给与机会。
彼时,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了6年,中科院所在的中关村,是创业者最为集聚的地区。
一些先行者已经从中科院的体制中跳了出来,干起了企业,一天的收入就比得上柳传志一个月的工资。
与此同时,中科院计算机所的经费慢慢的捉襟见肘,所长曾茂朝动起了心思。
他打算以所里的资源为基础,办一家企业。以后企业挣钱了,也好给所里的兄弟们谋点福利。
一直蠢蠢欲动的柳传志,就成了这一事件的牵头人。
曾茂朝给柳传志的筹码很优厚:先给了20万启动资金,然后说,来企业工作的人,编制也属于所里。企业刚才成立没有办公场地,就把所里的传达室借给柳传志他们用。
可以说,中科院计算机研究所就是联想公司的母体。
1984年10月17日,10个人的初创团队在传达室召开了第一次会议。
有个路过的同事听到传达室里欢声笑语,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稀里糊涂的就成了第11人。
20万,传达室,11人,这就是后来广为传颂的柳传志创业故事。
人说四十不惑,不知此时柳传志的心中,对自己的未来、对公司的未来到底有没有困惑。
2
公司初创时,没有核心业务,眉毛胡子一把抓,啥都干过。
柳传志曾经倒卖过电子表、运动裤衩和电冰箱。都没什么起色。
后来看上了彩电行业,想倒卖一批彩电赚钱,但苦于没有货源。
后来打听到江西妇联的一位女同志有货,就和对方接上了头,对方的唯一要求是先打款后发货。
担心对方是骗子,柳传志还专门跑到江西,看到了实实在在的货,才把14万的货款打了过去。
结果钱打了过去后,这位妇联同志连同之前看到的那批货,都齐刷刷的消失了。
柳传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硬是被骗了14万。
要知道,公司的启动资金才只有20万,刚开张没多久,就被骗走14万。柳传志这个学费,交的可真贵。
不过他并没有就此消沉下去,而是继续在其他方面寻找项目。
兜兜转转,后来还是回归到了老本行,开始卖计算机。
3
卖计算机还也需要核心技术,这时候,一个老同事的加入,让联想开始有了这方面的竞争力。
就是前文提到的倪光南,他才是名副其实的技术大牛。
计算机刚传到中国时,上边运行的全部是英文,普通人根本无法使用。
就是倪光南,发明了帮助计算机进行汉化的“LX-80联想式汉字系统”,简称“联想汉化”。
“联想”这个公司名字的由来,就是脱胎于此。
当时有很多公司都想挖倪光南,开出的条件都非常优厚。柳传志也想了,不管倪光南提出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
柳传志费尽三寸不烂之舌把倪光南请过来后,倪光南只提了三个条件:一不做官,二不接受采访,三不出席宴请。
妥妥的知识分子风格。
柳传志当然满口答应。
就这样,倪光南带着联想汉卡,正式加入柳传志的队伍中。不到半年,汉卡销售就带来40万的毛利润。作为总工程师的倪光南,也成了公司最耀眼的明星。
柳传志自然把倪光南捧在手心里,礼遇有加。
有一年过春节,倪光南带团队在香港进行技术攻关,无法回内地过年。在公司年会上,柳传志带领全公司几百工向倪光南所在的南方遥遥鞠躬敬礼。
这种待遇,任谁听到了都会感动。
不过,他们的蜜月期也只持续了短短几年。到了后来,两人逐渐有或明或暗的矛盾,直到后来反目成仇。
倪光南实名举报了柳传志,引来相关部门对柳传志各种经济问题的彻查。柳传志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开除了倪光南,并打给倪光南“分手费”500万。
这笔钱一直躺在中科院计算机所的账户上,倪光南一直都没有领取。
两个亲密无间的战友,发展成仇人,不由不让人唏嘘。
推究根源,还是两人对联想公司未来发展的理念之争。
倪光南认为,公司发展应该由技术带动发展,应该把资源和人力投入到研发上。但他对技术的追求有完美主义倾向,导致很多研究和现实脱节,导致生产和销售衔接不上。
柳传志则认为,当前情况下,销售比研发更重要,毕竟卖到手里的现钱才是实实在在的,公司养那么多人,大家都要吃饭。
这一理念冲突,后来被冠以专有的名词:“倪柳之争”。甚至上升到中国应该走倪光南的“技工贸”模式,还是柳传志的“贸工技”模式?。
这个争论直到今天没有停止,有时候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但在当时,毕竟还是柳传志赢了。联想也按照这一发展思路,成就了行业翘楚。
4
柳传志被称作企业家中的“教父”,除了他本人德高望重、成就斐然外。外表文静的他,其实还有杀伐果断的一面。
在联想早期,有个叫孙宏斌的员工,很受柳传志的重视。
这个毕业于清华大学,形象木讷的年轻人,说一口带山西口音的蹩脚普通话。但他干起事业来很有一套。在同一批进公司的年轻人当中,孙宏斌很快脱颖而出,被柳传志提拔为“企业部主任经理”。
柳传志对孙宏斌是非常喜爱的和器重的,为了锻炼孙宏的演讲能力和普通话水平,柳传志要求,只要他在公司,孙宏斌就必须每天用普通话给他讲一个故事。
爱才之心,可见一斑。
当时,柳传志在香港也开了联想分公司,为了照顾那边的业务,几乎常驻香港,北京这边的业务,就交给了孙宏斌主导的企业部负责。
如果孙宏斌是个安分守己的人,那当然没什么后话。但孙宏斌这样的人,也是天生当老大的料,柳传志在身边时,还能压他一压,不在身边时,孙宏斌立马就显示出恃才傲物的一面。
柳传志在香港的日子里,孙宏斌把企业部经营成自己的自留地,手下人只知道孙宏斌,不知道有柳传志。
还绕开公司财务,企业部单独成立了小金库,掌握千万以上的货款。
有人把情况告诉柳传志之后,他立马从香港飞回北京处理此事。
在柳传志召开的准备批斗孙宏斌的会议上,没想到先被孙宏斌的手下人倒打一耙,柳传志还没开始讲话,下边人开始纷纷说柳传志的不是。
气的柳传志拂袖而去,扔下一句话,“
你们要知道这公司的老板到底是谁!”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柳传志动起手来,可是有雷霆之势。
他直接派人把孙宏斌软禁了起来,软禁当然是非法的,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柳传志接下来就开始搜集孙宏斌犯罪违法的证据,等证据搜够了,直接把孙宏斌交给了司法部门。
最后,孙宏斌被判了5年。出狱后,孙宏斌彻底老实了,没有去找柳传志报复,而是先低头认错,求得柳传志原谅。
柳传志也正好就坡下驴,听说孙宏斌想自己创业,就借给他了50万,后来又投资了500万。利用各种关系帮助孙宏斌。
而孙宏斌也以此为资本,创立了融创中国,成为一方霸主。
5
柳传志真正的巅峰,是在2004年12月。
彼时,联想以12.5美元的代价,正式收购了IBM的个人电脑业务。
消息传出,震惊全世界。这不仅意味着联想一家公司的成功,也是中国人的骄傲。
IBM创立于1911年,是老资格的计算机领军企业。
联想1984年初创时期,曾经和IBM合作过,不过那时候只是负责维护IBM的一些计算机,人家给点服务费,属于边角料的业务。
没想到20年后,发展壮大的联想竟然能收购它。
其实在柳传志心中,要打好收购这一仗,压力又何尝不大。
在当时,联想和戴尔激战正酣,一直争夺第一的宝座。由于联想收购的总金额里边,一半是现金,一半是股票。如果和戴尔的决战失败,联想的股票肯定会大跌。付给IBM的股票就无法兑现,甚至导致收购失败。
这一战,不成功,则成仁。
很多人都认为柳传志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等着看他的笑话。
柳传志说他当时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想着如果这一步棋走错了,那20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不过,最终结果还不错。
柳传志带领手下大将杨元庆、郭为等人,把戴尔挑落下马,收购顺利成功。
包括后来的吉利收购沃尔沃,也没有当时这个收购案例轰动。
原因有二:
第一是过程足够艰险,第二是因为尚属首例,人们更关注第一个吃螃蟹成功的人。
而柳传志,就顺利你吃下了这个大螃蟹。
6
柳传志有一双儿女,儿子叫柳林,女儿叫柳青。
柳林极度低调,略去不表。
生于1978年的柳青倒是继承了其父的优秀基因,先是做到了高盛亚洲区董事总经理,后来加入滴滴,成为滴滴的总裁。
柳传志在工作不忙的时候,很喜欢和家人在一起。在外很少喝酒的他,在家里会喝到微醺,然后笑眯眯的看着亲人。
别人问他,你会在意后人对你的评价吗?
柳传志:不在意。
接着又说,我更在乎我们柳家子孙怎么评价我。
这就和电影《教父》中说的那样,一个男人,首先要把自己和家人照顾好,把身边的人安顿好,除此之外,再想着改变世界。最重要的是,顺序不能颠倒。
柳传志,就有这种教父的底色。
而今柳传志的75岁退休,就像一代教父的隐退。
不过他不用担心后继无人。
成为一个真正的“教父”,是每一个男人毕生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