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那份屬於我的黑暗，因為災難即將來臨。
The darkness of the hug that belong to me, because disaster is coming.
2018年3月7日 星期三 生病第六天
昨夜小青蛙被診斷為偏頭疼，今天從ICU轉到了五樓的普通病房。
病情加重著，頭痛嚴重，醫生給嗎啡或者別的止疼藥物，混合使用。我已經不去想藥物的副作用了，只希望孩子不要那麼痛苦。
國內的專家給了回覆，提了兩種可能：腦炎或格林巴利綜合徵（GBS）。這幾天我在瘋狂進行搜索資料，研究孩子病情，孩子無高熱症狀，更接近GBS症狀，所以我初步相信GBS是病因。
昨晚在ICU，趴在孩子病床邊，根據國內和這裡的醫生朋友給的意見，加上自己的搜索，做了筆記。哪個做媽媽的都一樣，只要攤上孩子的事，上山會砍柴，下河能撈魚，三頭六臂，極盡所能。
筆記有中文記錄的：
也有英文的：
千辛萬苦、千言萬語匯成一張紙條，勞煩護士轉交給醫生，上面寫道：“Please concern it as GBS, thanks.” （請考慮格林巴利綜合徵，謝謝）。
但得到了醫生回覆unlikely （不太可能），理由是目前為止孩子的CT、核磁共振和腰穿結果還在正常範圍內。其實有項值在這裡屬於正常值上限，在中國已經屬於異常了。我一時沒有辦法去反駁專業醫生，只能繼續想辦法和等待。
從病床的窗戶，我恰能看到停在對面樓頂的醫療直升機起飛降落。每次起飛，都是為了生命。
夜幕降臨，窗外是奧克蘭美麗的夜景，但已經對我沒有任何吸引力，也沒有任何意義。萬念俱空的我，滿腦子滿心想的，都是如何阻止病魔繼續折磨可憐的孩子，也讓我的心不再遭受千刀萬剮。
夜深了，我打開病床旁邊的櫃子，放下一個摺疊的小床，鋪整好，我愛整齊，不管這是家，酒店，還是醫院病房，只要我們在一天，就整齊乾淨一天，我每天照例洗澡換衣服，著淡妝，包裡不缺口紅和搭配衣服的耳釘。生活裡越是低谷，越是需要自我暗示和鼓勵，打起精神要振作，我要給孩子希望，給自己以希望。
孩子在藥物安慰下睡會時，我抽空躺會，但不敢睡著，怕睡著孩子叫我聽不到，或者出什麼事情。於是我關掉他那邊的燈，我這邊一直開著燈，手機設置成每半小時震動提醒。即使太困，眯瞪十幾分鍾，也很快被震醒，查看孩子情況。
我明白，一旦發生生命體徵重大意外，普通病區的設備和搶救能力與ICU會有天壤之別，得時刻保持警惕。 我像一隻受到天敵驚嚇的夜梟，懷抱受傷的寶寶，在黑夜裡瞪大著黑色的眼睛，努力尋找著一絲光明。
當我躺下用單薄地毯子裹著自己，蜷縮在窄小的床上，側臥著面向我的孩兒。閉上眼睛，彷彿入夢，夢裡有個瘦小的披著黑色披風的婦人，不是別人，是心力交瘁的我，跋涉在一望無際的冰天雪地裡，手裡捧著一塊易碎的玻璃，那是我的心，心裡住著我的兒。一路蹣跚一路行，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唯恐摔倒了，心碎了，就壞了。
今天夜裡，小青蛙尿床了。我安排他站在床邊等會，我給他換床單和褲子。結果沒想到，孩子撲通一聲向後倒地。那一瞬間，我驚呆了，手拿床單木呆在那裡，他躺在地上，帶著自責抱歉地眼神望著我，輕聲對我說：“媽媽，對不起”。
我馬上放下手裡床單，衝過去抱起他，安頓他扶好扶手，抹了一把眼淚，利索換好床單，給他換好褲子。
小青蛙後來告訴我，之所以那會對我說對不起，一是因為尿褲子給我帶來換床單和換衣服的活兒，心疼我這些天的操勞；二是自己沒站好，摔倒在深夜製造出來的聲響，可能會打擾到別人。
我們當時都不知道，其實是病毒逐漸侵犯他的身體，神經逐步喪失對肌肉控制力。我老實憨厚的孩子啊，默默忍耐著，不哭不鬧，還不忘記禮貌地說對不起。
我心疼他，和他說不用抱歉，你是因為疾病，不是故意，而且媽媽愛你，為你做什麼，都是我願意，只要你好起來，我什麼都願意，什麼都願意。
我在洗手間洗他的褲子，邊洗邊對著鏡子回想今天的一切，累了便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後背一陣疼，不得不屏住呼吸片刻，尋求緩解。
同時我心裡開始害怕起來，孩子今天已經出現小便失禁，站立不穩。這一切意味著什麼，明天會是怎麼樣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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