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的連部

離開連隊許多年了,時光可以流逝,但當年在連部呆過的那幾年,卻沒有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淡忘,這段激情燃燒的歲月,始終讓我難以忘懷。

上世紀七十年代,我在原濟南軍區後勤某分部軍械修理連(二連)服役。從1971年初開始,在這個連隊工作了9年,其中在連部幹了幾年文書。可以說,我從16歲至25歲,把青春芳華,人生最美妙的時光,留在了二連。當年在連部的那些日子裡,還有連部的那些朝夕相處的戰友們,我怎麼也忘不了的。

大概是1972年年底,我接到一個通知,把我從一排二班調到連部任文書,我當時一楞,覺著挺突然的,心裡頭沒有絲毫的準備。去吧,離開了熱火朝天的火炮修理崗位,離開了親如兄弟的二班戰友,有些捨不得。不去吧,這是軍令,不得違抗。我不敢去找任何人說什麼,軍人服從命令是天職,沒有什麼可說的,只有無條件服從命令。

第二天吃過早飯,我告別了二班戰友,即刻打起揹包,帶著行裝,按時來到連部報到。連長、指導員等連領導,滿面笑容的迎接了我,頓時讓我忐忑不安的心情一下放鬆下來。我在二班時,和班長、戰友們在一起工作,打交道多,排長都夠不著,別說連領導了。連領導領著我,把連部的人員向我一一作了介紹。因為我們是軍械修理連隊,所以,連部人員比較多,除連領導外,有穿四個兜的幹部施忠良和唐為廣,他們倆一個是統計員,一個是會計。還有采購員生增玉,衛生員張正耀,後來是孟慶忠,保管員蔡英勇。

指導員還耐心細緻的專門交待我如何做好文書工作。這一天過的飛快,沒等我把文書工作內容和流程熟悉下來,夜幕就降臨了。我們連隊給文書配了個單間,內有保險櫃,辦公桌,還有一張單人床。這一晚上,我一個人躺在一個屋內,還真不太適應。當兵在新兵連,幾十個人在一個大房間搭的通鋪,好不熱鬧。來到二連,也是以班為單位住在一個房間裡,晚上九點就寢,我和戰友們在一起,伴隨著戰友勻稱的呼吸聲和呼嚕聲睡的挺香的。現在就我一個人在這兒,多少有些孤單。這一夜,我想了很多。想起了我為什麼來當兵。因為我出生在軍人家庭,從軍營里長大,高中畢業後一心想去部隊當兵,有時候父親白天去上班了,我偷偷穿上父親的軍裝,對著鏡子照了照,紅領章紅帽微,一張充滿稚氣的臉龐,在紅星閃閃的的照耀下,挺神氣的,於是暗自給自己鼓勁加油,鐵了心也要去當兵。如今當兵一年多,本想當個合格的火炮修理工,現在卻讓我從炮工轉為文書。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只要好好幹,當炮工光榮,當文書也光彩。

踏實工作,就是好樣的。

我們在連部,任務很重,責任很大,既得為連領導,也得為全連戰友服務。連領導對連部人員要求很嚴,要求我們,抓好學習,增長本領,幹好工作,為全連戰友作出榜樣。連。

我擔任文書,工作挺繁雜的,負責領發、登記全連的武器、彈藥等軍械裝備,填寫上報全連人員、裝備等實力報表,領發保管條令、條例、文件、教材等。這些工作,責任重要求高。我按照有關要求,認真細緻地完成各項工作,幾年來,沒有出現過任何差錯。

在二連當文書,還要兼職司號員。我們二連,是後勤軍械修理連隊,不像作戰連隊配有司號員,而是用留聲機放唱片播放軍號。“司號員鼓鼓嘴,千軍萬馬跑斷腿”,充分說明了司號員和部隊行動一致性的關係。1985年,司號員這個兵種取消了。這幾年,我軍司號制度又恢復了,軍號嗒嘀嗒響起來,特別鼓勁,好的傳統當然不能丟失。當文書時,我每天都要按點,放出起床號、出操號、開飯號、集合號、熄燈號等,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不敢懈怠,不敢馬虎,生怕錯過放號時間,影響全連工作生活缺序,由此,也培養了我的時間觀念和節奏感,“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時光不留人,自有人努力。

每天清晨,嘹亮的起床號聲從文書室裡通過播音器放出去,寂靜的軍營頓時活躍起來,戰友們起床洗漱,然後出操,我伴隨著起床號響起,開啟了每一天的文書工作。文書室裡有部留聲機,有幾張唱片,其中有"北京頌歌,”“太陽最紅,毛主席最親,”"毛主席的戰士最聽黨的話"等等。每天中午午休後,伴隨著這些紅歌,戰友們踏著整齊的步伐,踏入各自的修理車間。由於當年這些歌曲翻來覆去的播放,自然留下了根深蒂固的烙印,也給我喜歡音樂打下了基礎,前幾天,在網上見到空政文工團劉和剛和王莉重新演唱"毛主席的戰士最聽黨的話"視頻,十分親切感人,彷彿又回到了連部。

文書工作,還要經常去分部機關領取文件,有些是秘密和機密,責任不輕,馬虎不得。文件取回來登記造冊,分送連領導閱讀後,妥善保管,不能丟失。這些文件還要按時送回機關保密室。一年四季,只要接到保密室電話,二話不說,我騎上自行車直奔分部機關,不管風裡來雨裡去。特別是冬季,去機關取送文件,頂風冒雪,凍的耳朵疼痛,有時忘了戴棉帽,或是顧不得放下棉帽套裹住耳朵,年輕嗎。現在回想,自己身上的確有些不怕苦累、不怕困難的精神,那是在連部當文書時培養鍛練出來的。

連部的戰友,沒有辜負連領導和戰友們的期望,在各自的工作崗位,踏實工作,爭創一流,個個都是好樣的。

戰友情,就是兄弟情。

連部有兩位幹部施忠良、唐維廣,唐維廣高高的個頭,白淨的臉龐,英俊帥氣,給連部“添彩加分"。生增玉當時在倉庫,保管修理器材井然有序。這幾個老兵,待我們幾個新兵當弟弟,經常從工作上思想上幫助我們。蔡英勇,當時為保管員,經常笑滋滋樂哈哈的,給連部帶來不少歡樂。有一次,蔡英勇弄來一瓶青島啤酒,非讓我去嚐嚐。在他宿舍裡,炒了個雞蛋,我倆費了好大的勁,一瓶啤酒沒有喝完,一是當時不會喝酒,二是喝不慣啤酒,總覺著有股"馬尿味”。衛生員孟慶忠,到了夏季,不知用了什麼辦法,泡出一大桶汽水,非常可口解渴,有時候我和他一起送到連隊修理車間,讓全連幹部戰士解署,我覺著這個衛生員,還真是有些“道道”。

文書工作,相對“自由"些,上班號播放後,戰友們排著整齊的隊伍去車間工作了。此時,連隊宿舍裡只剩下炊事班,衛生員、司務長等,連領導不是去機關開會,就是到車間工作。我除了做好連領導安排的工作外,剩下的時間看看文件、材料,登記造表。有點空閒,去衛生室,找衛生員孟慶忠瞭解些衛生常識。有時候去司務長亢會來辦公室裡轉轉,看他採購來什麼好東西。1973年春節前,我從亢司務長那裡買來一條過濾嘴香菸,送給我的一位親戚,"文革"期間,他從某省領導崗位上被打倒,關牛棚幾年後解放出來,回到老部隊26軍休假,他說,這個煙味道不錯,好抽。那個年代,過濾嘴香菸可是個稀罕貨。

每個週日分部機關大澡塘開放,我們和警通連、汽車修理連及機關幹部同在一個澡塘洗澡,在一個幾十平方米的池子裡,許多人挨在一起洗澡,好不熱鬧。有一次洗澡,我突然覺著眼前一片漆黑,暈倒了,連部的幾個戰友扶著我,來到換衣間看我休息好了,他們才去沖澡。我當時覺著這才是親兄弟,危難之中見真情。

我們在連部,幾個戰友像是親兄弟似的,我們遠離家鄉,遠離親人,在連部裡卻沒有失去親情,這是軍營裡的親如兄弟的戰友,造就了充滿親情的大家庭氛圍。。

表率作用,就是前進的動力。

我們在連部,要直接面對連裡的領導,接受他們的領導和教誨。當時,連長車嘉良,指導員蔡文海,副連長張淳祥,副指導員範繼水。他們嚴格要求自己,為人表率。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蔡文海指導員經常深入修理車間檢查工作,連隊宿舍離修理車間有兩三里地,我跟著指導員,他開著三輪摩托車帶著我。經常和指導員在一起,我跟他學會了不少東西。後來,我擔任了副指導員,也學會了開摩托,開車去車間,找戰友們瞭解情況。

連隊駐地附近有幾個村莊,農時,我們連部,在連長、指導員帶領下,和全連戰友去幫助老百姓做農活。6月份,小麥熟了,連領導帶領我們,冒著酷暑,揮汗如雨,幫助駐地老百姓收割小麥,我那時候才學會了割麥子。

分部有個小農場,有一片稻田,我們去農場勞動,吃住在那裡,種水稻,又熱又渴也的幹,有時我累了想休息下,但看到連領導還在幹活,頓時讓我鼓起了幹勁又幹起來了。我們連隊有些菜地,連部和每個班都有菜地,秋季種大白菜、蘿蔔等。每一次,連領導和我們連部戰友一起去菜地裡勞動,自力更生,豐衣足食。

我當文書之後曾想過,當時調我去連部工作,我覺著是不是因為我認識幾個字,能組個稿出個版報什麼的。確實,文書工作,其中一項,就是要在指導員的領導下,把連隊的宣傳教育工作活躍起來,其形式之一就是編好牆報、黑板報、油墨報等,以宣揚正氣,鼓舞士氣。我每個月都要編輯出版兩期牆報,有時候範繼水副指導員,親自教我怎樣編寫。每當看到戰友們下班歸來,飯後課間圍看牆報,我的心裡樂滋滋,體驗到了文書工作的美麗,掂量到了文書工作的重要性。在連部做點文字工作,的確是個鍛練,特別是報道連隊的好人好事,造抄造搬不來的,全是原創。

連隊駐地周圍有老百姓,自然會涉及到軍民關係。有時候,出現點問題,連領導告訴我處理方法,我根據連領導意圖,較好地處理了軍民關係的一些事情。久而久之,學會了一些群眾工作。

團結一心,就是戰鬥力。

我們在連部,團結戰鬥情深似海。有句話說的好,團結出成績,團結出戰鬥力,團結出幹部,我們連部是個團結戰鬥的小集體。連部的幾個戰友,團結融洽,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任何工作,只要連領導一聲令下,大家二話不說,迅速投入工作,形或合力,圓滿完成任務。連部負責器材供應,衛勤保障,所有人員努力為大家搞好服務,文明服務,熱情服務,和炊事班共同做好後勤保障工作,搏得全連戰友喝彩。

現在回想起來,非常回味和嚮往那個團結戰鬥的氛圍。連部人員在這樣好的環境裡,工作順心,成長很快,出了不少幹部,和我同在連部工作的幾個戰友,基本上都提為幹部。依稀記得,上世紀70年代期間,施忠良調到原濟南軍區後勤部軍械部,唐維廣改為槍械技術員,張正耀調某醫院任軍醫,生增玉提幹為採購員,蔡英勇也當上採購員,我提為排長,孟慶忠回到地方,乾的有聲有色。

沒有特殊化,就能風清氣正。

我們在連部,風清氣正,正氣勃發,連部人員沒有任何特殊化,也沾不到任何"便宜"。唯有和其他戰友一樣,苦幹實幹,從實踐中摔打自己,增長才幹,才能得到組織和領導的肯定。

上世紀七十年代,我國和某大國關係緊張,全軍部隊學習訓練“三打",其中一項是打坦克,我們連部戰友去26軍坦克團,學習如何爆破坦克,我和每個人拿著爆破筒,訓練爆破坦克。面對氣勢洶洶的坦克,我們沒有被嚇倒,而是拿著爆破筒勇敢地向前衝。因為連領導先給我們作出示範,是他們先拿著爆破筒衝向坦克的。每年底,連隊組織一次實彈射擊,戰士打長槍,幹部打手槍,我的任務是按規定備好彈藥,記錄打靶成績。連部的戰友,也都勤學苦練,常握射擊要領,不甘落在其他班的後邊。每次打靶,連部的射擊成績都在全連中上游。因為在連部,這些不同型號的槍,我都打過,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好掌握些,但手槍不好打,容易脫靶。

我和連部戰友一樣,也去幹雜活。連隊蓋宿舍,我們連部戰友坐上解放牌大卡車,去河邊拉沙子,挺累人的。夏季,和全連戰友清除營區雜草,頭頂烈日,挺曬的,人都曬的黑油油的。連隊養了十多頭豬,輪流打掃豬圈衛生。連隊初期的廁所,還得掏糞,我們連部和每個班輪流,每個人都要參加打掃,不怕髒不怕臭的,我這個文書也不倒外。

連領導從不搞特殊,和我們打成一片,和我們同吃一鍋飯,同出一隊操,可謂同吃同住同勞動。連隊有一個大餐廳,一個班一張桌。連領導和我們連部在一個餐桌上,每天吃四角五分的伙食標準。一日三餐,早晨,窩頭就鹹菜,小米稀飯。中午,大米飯,西紅柿雞蛋湯。晚上,饅頭,一個炒菜。連隊幹部和我們按一個標準就餐好多年了。對我們來說,碳水化合物食物管夠,就是缺脂肪和蛋白質食物。我入伍體檢時體重一百斤出頭,好多年過來,不足110斤。那時候,我和連部戰友體重都消瘦但健康。

我們在連部,當時的工作、生活環境,雖然條件不如現在優越,但大家舒心、開心。這與戰友們的人世觀、價值觀有關,那時,戰友們十分清楚,"為什麼當兵,為什麼打仗”。革命軍人的初心,就是擁有為人民謀幸福,跟黨走、聽黨話的崇高信念,戰友們心中懷有家國情懷,懷有“虧了我一個,幸福十億人”的信念,那時,許多戰友不知道什麼叫苦累,什麼叫吃虧,心中想的全是幹好工作,為二連增光添彩,為保衛國防貢獻力量。

什麼是戰友,戰友就是曾經相遇過,在同一個地點、同一個軍營,相互學習,相互幫助,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榮辱與共,生死與共。

雖然我們已經完成了從軍使命,各奔東西回家鄉了。幾十年了,雖不在一地,但我始終牽掛祝福連部戰友。

“記憶中那一片紅,你紅得讓我好心動,風雨藏在歲月的背後,而我依舊能能讀懂你滄桑的笑。"穿越時空,我們從艱難光榮的歲月中走過來了,我們用行動,書寫了我們的使命、擔當,二連會記住的這一切的,軍隊會記住這一切的。我永遠忘不了連部,忘不了連部的戰友。

wP老馬20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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