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涯 難忘“南郊”

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我開始了在興平南郊中學學習的生涯。南郊中學,顧名思義,位於興平縣南郊,學校座南向北,西寶中線從校門口東西橫貫。

學校距離老家30裡地。於是,我和大部分同學一樣,過起了週末往返的寄宿生活。為此,家中專門添置了一輛嶄新的飛鴿自行車。開學際,早早地將家中帶來的玉米糝子上繳灶上,兌換成一沓飯票。印象深刻的是到了飯點,鈴聲一響,早已飢腸轆轆的男同學們,一把抓起課桌兜內的搪瓷碗,從教室後門衝出,旋即一路狂奔,然後就是你推我搡地排隊。當一個個小心翼翼地接過大師傅用長柄大勺緩緩倒進碗的熱氣飄香的稀飯後,灶房外的空地就成了天然的飯場。同學們三五成群,圪蹴於地上,圍成一個個小圈子,然後從口袋掏出從家中帶來的一瓶瓶醃鹹菜置於面前地上,把家中烙的厚薄不一、色澤斑駁的鍋盔瓣開,就著鹹菜喝著稀飯,一個個竟然也吃地津津有味,最後端碗抻脖子地吸溜著,一雙筷子撥拉著碗底叮噹響。

高中生涯 難忘“南郊”


記得鹹菜也有優劣。興平本地種植辣椒大蒜,因此不外乎都是醃青椒、醃蒜薹。吃用時,從醃菜壇取出,須幾經沖洗,再切碎、調拌,入瓶封口。家境好點的,當媽的肯定要多放些辣椒油,否則只能幹鹹菜調點兒醋帶走了。文理分科後,田黨院、張曉鋒、吳恆鴿和我經常一夥兒。清楚記得,前兩天“報銷”最快的就是黨院的油辣榨菜絲,因為油又紅又汪,早已讓我們幾個垂涎欲滴。那時,宿舍是磚堆木板大通鋪,被褥一床挨著一床,晚上鋪開白天疊起,鍋盔或饃饃都是用布袋掛在床頭的半牆上,既防床下肆無忌憚的老鼠也相對衛生些兒。但也有第二天發現鍋盔或白饃饃少了的。被同學偶爾偷吃不是個事兒,遇到潮溼悶熱的季節才是最麻煩的。儘管鍋盔相對乾燥,但等到一週過半時,鍋盔表面已經返潮黴變,甚至長出淺綠色絨毛。記得有一次,帶的鍋盔斷面出現了絲絲綠毛,因為不捨得扔掉,簡單擦拭後就泡水食用了,結果上吐下瀉了好幾天。此後,雨季時鍋盔就帶的少了,每天中午花兩毛錢咥碗(附近村民用大鍋提前煮好又趕點送到校門口)油辣子片片面,感覺已經很滿足了。當時,就是灶上也沒想像中那麼衛生。有一次,在稀飯中發現了老鼠屎粒,黨院戲謔道:“權當是黑豆稀飯,補充一下營養”。因為大夥兒上繳的玉米糝都是倒在了伙房內一方水泥池子裡,而上面並無什麼遮蓋。但生活的艱苦好像對樂觀好學的農家孩子們並無大礙。

其實,最苦的日子在90年代初。有一年雨澇導致小麥發芽,好點兒的都上繳公糧了,餘糧免強夠家裡面填腹,經濟拮据以至捉襟見肘,除非外出務工。考慮到家中已自顧不暇,為了不輟學只有自己想辦法。寒暑假期間,要麼騎車馱上兩袋辣椒或者大蒜,同村中壯年男性村民前往西安走街串巷叫賣,要麼去村中的磚廠打工。磚廠裡,用平板車拉生產線上切割下來的生磚坯,轉到空場堆砌碼好,一趟9分錢。那些外來打工的大姑娘小媳婦們守在切割機兩邊,負責將流水線上切割好的泥坯用竹板接住,並穩穩而快速地滑向板車,板車裝滿迅速拉走,下一輛板車急忙跟進……因為板車無絆繩,全憑雙手抻拉著一路小跑。那些日子,飯量大的驚人,一大碗稀飯帶倆四兩的槓子饃,一個假期下來胳膊兒都粗壯了一圈。

南郊中學三載,到後來復讀前往咸陽市新成立的實驗中學,再進育才中學,可謂一路坎坷,但是有幸遇到王明理、韓振之這樣的導師,更有王新報、袁亞社、曹芳玲、康亞峰及分班後的田黨院、張曉鋒、吳恆鴿和後來在咸陽的朱哲麗、薛潔英及省銀行學校的劉俊輝等等這樣無私的同學摯友,始終從精神上鼓勵我,物質上資助我。提前工作的好友也是兄長田黨院,每月從200元工資中取出20元,甚至將僅穿一次的西裝給我,始終如一地扶持著我後來的學業。當然,還有那些血濃於水的至親,一直默默無言地付出。忘不了,在實驗中學那年,因為無錢交50元的高考費,我用一張未到期的國庫券從韓老師處借到錢(也不曉得老師是否到期兌換了);忘不了,高考前一月,自己“彈盡糧絕”且無任何後援,因為營養不良身體失恙而徹底考砸;忘不了,為解決在育才中學複習的後顧之憂,我騎車從乾縣舅舅家馱回一口袋麥子,回村磨成面,再帶到咸陽,全部交給學校附近一家麵皮店;忘不了,決意只上省銀行學校後,跑遍親戚才借夠的學費上繳後自己已身無分文,好在領取了補助金後學校破例同意,我可以在宿舍悄悄做飯;忘不了,因為無生活費,我硬著頭皮給遠在甘肅天水工作的表姐寫信,這也是我在銀行學校惟一一次收到的匯款單。忘不了,從姐姐婆家帶走的一箱箱幹掛麵和姐姐偷偷攢下的少許零錢……回首過往,年少時的苦難也是一種“財富”,只有經歷過苦難和生活的磨礪,才會更獲知人生的真諦,更知悉人世的冷暖,從而也更懂得感恩,學會了珍惜,珍惜生命中這來之不易的一切。


高中生涯 難忘“南郊”

談了生活談學習。高一時,班主任是王明理老師,王老師身材偉岸,臉大發稀,行走習慣叼著根香菸,遠看頗似影視中的陳毅元帥。王老師代語文課,聲音洪亮如鍾,幽默風趣,談到青年追時髦,黑板上他一筆畫出腳蹬長靴長髮飄逸的美女郎。元旦活動,他板書“元旦快樂”空心大字一氣呵成,不見同學們報節目,感慨道:“在商洛中學時,提起搞活動,城裡學生那真是踴躍,琴棋書畫舞蹈樣樣都能來幾哈(下),就是學習不行。現在咱們班上幾乎都來自農村,搞活動竟然沒人報名,但一談到學習那根本不用我說。”惹得同學們一片笑聲。晚自習,王老師每晚必到。偶爾停電,其他班級同學都自由了,王老師卻從商店買回來蠟燭,晚自習照常無誤。記得王老師讓亞社、芳玲和我辦校內的班級板報,幾次邀請我們去後院家中。茶餘飯後,王老師興之所至,竟也撫琴擊弦,雅韻相伴。高二文理分科後,王老師榮升為副校長,自然就聯繫少了。


高中生涯 難忘“南郊”

高二暑假,我突然心血來潮,在城裡跟班學素描畫水粉,一是從小喜歡,二是美術專業高考免考數學。於是,每週的數學課成了我的寫生課。記得國慶後的一個晚上,我正在教室外的臺階上看書,王老師帶隊來查晚自習,他讓其他人進了教室,卻俯身近前,問我:“聽說你要學美術專業?”我喏喏承認。“你明天來我家,一塊聊聊。”第二天,王老師語重心長:“中國的畫家多如牛毛,你見過又有幾人成名成家?那簡直是鳳毛麟角啊!許多人生前窮困潦倒,死後多年才慢慢成名!再說,那也是個燒錢的行業,你覺得經濟上能承受的了嗎?!”所謂一語點醒“夢”中人。“王老師繼續說,“你又不是學習不好啊!等以後參加工作,也可以將畫畫作為業餘愛好,豐富自己的生活嘛。”從此,我再不敢學習上有絲毫懈怠。後來我也思索:所謂導師,那就是能給予你忠告,讓你在人生道路上少走彎路;給予你新知,使你思想更有高度和境界;給予不同的聲音,使你的思考更加深入與完善……人生的導師,除了父母、師長、同學和朋友,也有單位的同事甚或領導。在以後的歲月中,無論時空如何變化,因為師恩難忘,我和王老師始終保持著聯繫。

當然,這高中生涯一路陪伴的,還有講課從不用翻書的韓振之老師,帶我們騎車渭河灘賞桃花的薛護憲老師、英語教學頂呱呱的晁松基老師、似高音喇叭的南鋒超老師等等。

高中生涯,難忘“南郊”。彈指之間,卅載春秋,當年的各位恩師和同窗,如今的你們可否安康!

秦健於洛塬

2019/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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