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露易絲·格魯克:我曾經夢見一切

北京時間2020年10月8日晚7點,諾貝爾文學獎準時頒發,獲獎者是美國當代女詩人露易絲·格麗克(Louise Glück)。

這是在鮑勃·迪倫之後,時隔4年諾貝爾文學獎再次頒給了一名美國詩人。

2020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露易絲·格魯克:我曾經夢見一切

露易絲·格里克(Louise Glück,1943—),美國當代著名詩人,耶魯大學駐校作家。於2003-2004年被評為美國桂冠詩人。至今著有十二本詩集和一本詩隨筆集,遍獲各種詩歌獎項,包括普利策獎、國家圖書獎、全國書評界獎、波林根獎等。

1943年生於匈牙利裔猶太人家庭,17歲因厭食症輟學,並展開為期7年的心理分析治療,隨後在哥倫比亞大學詩歌小組學習。其詩長於對心理隱微之處的把握,早期詩歌帶有很強的自傳性質,1968年出版處女詩集《頭生子》(firstborn)。從《阿勒山》(Ararat, 1990)和《野鳶尾》(The Wild Iris, 1992)開始,文風走向成熟。後來的創作則通過人神對話,探討愛、死亡、生命、毀滅等人生存的根本問題,被譽為“必讀的詩人”。

2020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露易絲·格魯克:我曾經夢見一切

01

卡斯提爾

橙子花在卡斯提爾上空隨風起舞

孩子們在乞討硬幣

我曾經遇到我愛的人,在橙子樹下

難道那是金合歡樹

難道他不是我愛的人?

我曾經讀著這些,也曾經夢見這些:

現在醒著,就能喚回曾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嗎?

聖米格爾島的鐘聲

在遠方迴響

他的頭髮在暗影中金黃略白

我曾經夢見這些,

就意味著它不曾發生過嗎?

必須在這世界上發生過,才成為真實嗎?

我曾經夢見一切,這個故事

就成了我的故事:

那時他躺在我身邊,

我的手輕撫他肩膀的肌膚

中午,然後是傍晚:

遠方,火車的聲音

但這些並非就是這個世界:

在這個世界上,一件事最終地、絕對地發生,

心靈也不能將它扭轉。

卡斯提爾:修女們兩個兩個地走過黑暗的花園。

在聖天使教堂的圍牆外

孩子們在乞討硬幣

如果我醒來,還在哭泣,

難道這就沒有真實?

我曾經遇到我愛的人,在橙子樹下:

我已忘記的

只是這些事實,而不是那個推論——

在某個地方,有孩子們在叫喊,在乞討硬幣

我曾夢見一切,我曾恣意沉迷

完全地,永遠地

而那列火車把我們帶回

先到馬德里

再到巴斯克鄉村

02

感官的世界

隔著一條可怕的河流或裂縫,我向你呼喊

警告你,讓你有所準備。

世界將引誘你,慢慢地,不知不覺地,

巧妙地,更不用說是默許。

那時我沒有準備好;我站在奶奶的廚房裡,

端出我的玻璃杯。燉李子,燉杏子——

果汁倒入放了冰的玻璃杯。

再加水,耐心地,一點一點地,

每加一次

眾多堂兄弟堂姊妹都要判斷,品嚐——

夏季水果的芳香,極度濃縮:

彩色液體漸漸變得更亮,更燦爛,

更多的光透過來。

快樂,安慰。奶奶等著,

想看看是否需要更多。安慰,深深沉浸。

我的最愛:感官生活的深層隱秘,

自我消失其中,或無法區分開來,

莫名被擱置,飄浮,它的需要

充分暴露,甦醒,生機勃勃——

深深沉浸,以及隨之而來的

神秘的安全。遠處,水果在玻璃盤裡發亮。

廚房外,夕陽西下。

那時我沒有準備:夕陽,夏天結束。展示

時間是一個連續體,是某種事物即將結束,

而非擱置;感覺也不能保護我。

我警告你,因為從沒有人警告過我:

你將永不放手,你將永不滿足。

你將受傷、留下傷疤,你將繼續飢渴。

你的身體將衰老,你將繼續需要。

你會想要這世間,從這世間取得更多——

莊嚴,淡漠,它到場,但不回應。

它環繞著,它並不照拂。

意味著,它將餵養你,將讓你著迷,

但不會保證你活著。

2020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露易絲·格魯克:我曾經夢見一切

03

十二月底:我和爸爸

去紐約,去馬戲團。

他馱著我

在他肩上,在寒風裡:

白色的碎紙片

在鐵路枕木上飛舞。

爸爸喜歡

這樣站著,馱著我

所以他看不見我。

我還記得

直直地盯著前面

盯著爸爸看到的世界;

我在學習

吸收它的空虛,

大片的雪花

繞著我們飛旋,並不落下。

04

棉口蛇之國

魚骨在哈特拉斯凌波而行。

還有其他跡象。

表明死神在追逐我們,從水路,從陸路

追逐我們:在松林裡

一條盤曲在苔蘚上的棉口蛇,直挺,

聳立,在敗壞的空氣裡。

出生,而非死亡,才是難以承受的損失。

我知道。我也曾在那兒留下一層皮。

2020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露易絲·格魯克:我曾經夢見一切

05

暴風雨之前

明天有雨,但今夜天空晴澈,星星閃爍。

仍然,雨就要來了,

也許足以淹死種子。

一陣風從海上來,驅趕著雲朵;

看到它們之前,你感覺到了風。

此刻,不如看看田野,

看看它們被淹之前的樣子。

一輪滿月。昨天,一隻綿羊逃進了樹林,

不是某隻羊——是那隻公羊,整個未來。

如果我們再看到他,我們將看到他的骨頭。

草在微微顫抖;也許風正吹過它。

橄欖樹的新葉也以同樣的方式顫抖。

田鼠。狐狸獵殺之處,

明天那兒的草裡會有血。

但暴風雨——暴風雨會將它洗去。

在一扇窗裡,有個男孩正坐著。

他已經被送到床上——太早了,

按他的觀點。所以他坐在窗邊——

此刻,萬物皆定。

你此刻在哪裡,你就將在哪裡入睡,明早在哪裡醒來。

大山聳立,像一座燈塔,向夜晚提醒著大地的存在,

它不能被遺忘。

海的上空,當風起時,雲朵形成,

風吹散它們,給它們一種使命感。

明天,晨曦不會來臨。

天空不會回到白天時的樣子;它會仍然像夜晚那樣,

除了星星黯淡,在暴風雨到來時消失不見,

總共持續大約十小時。

但世界無法回到原來的樣子。

一個接一個,村莊房屋裡的燈光變暗,

黑暗中大山因反射的光而微亮。

沒有聲音。只有貓在門口扭打。

他們嗅到風:是吸引更多貓的時候了。

後來,他們在街上巡行,但風的氣息潛隨著它們。

田野裡也是一樣,困惑於血的氣味,

雖然此刻只有風起;星星將田野變成銀色。

這裡遠離大海,而我們依然懂得這些跡象。

夜是一本打開的書。

但夜之外的世界,仍是一個謎。

推薦書單

《月光的合金》

2020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露易絲·格魯克:我曾經夢見一切

作者: [美] 露易絲·格麗克

出版社: 世紀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

譯者: 柳向陽

本書本書收錄了四本重要時期的詩集,包括《野鳶尾》(1992,獲普利策詩歌獎)、《草場》(1996)、《新生》(1999,獲《紐約客》詩歌圖書獎)和《七個時期》(2001,進入普利策詩歌獎短名單),均為成熟期的作品。

她的詩歌善於營造微妙細膩的情境,在感受的閃爍跳動之中,一片片的場景浮現於眼前,沉澱於腦海,又久久纏繞於記憶引人沉思。寫“慾望、孤獨、開花的杏樹中的風”,浪漫而恬淡,細膩且有節制。

《直到世界反映了靈魂最深層的需要》

2020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露易絲·格魯克:我曾經夢見一切

作者: [美] 露易絲·格麗克

出版社: 世紀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

譯者: 柳向陽、範靜曄

本書與《月光的合金》一樣,是露易絲·格里克中文版本的詩歌合集。本書收錄了格里克早期1968~1990年早期創作的《頭生子》、《沼澤地上的房屋》、《下降的形象》、《阿基里斯的勝利》和《阿勒山》,2006年的《阿弗爾諾》和2009年的《村居生活》。

從《頭生子》到《阿勒山》,是格里克從創作初期自傳性質的詩歌,到描寫神話和自然更廣大世界的一個轉變。在詩集中,既能看到她早年因為厭食症接受心理分析時自我剖析般的思考,也能看到她成年之後關於生與死、關於久遠的記憶、關於神話和傳說、關於家庭和愛、關於男女的思索。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