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愛喝酒的男人

這篇文章我寫的是我老爸,一個脾氣時好時壞,一個愛喝酒愛抽菸的中年男人。

我老爸屬馬,他很自豪他屬馬,他說屬馬的人是個有福氣的人,因為馬到成功、千軍萬馬、汗馬功勞這些都是很好的成語,可是他不知道關於馬的成語還有兵荒馬亂、指鹿為馬這些貶義的成語。說起來我老爸還是個有文化的人,在他那個年代他讀書讀到了初中,他更寫得一手好字,不過那都是在我小的時候了。我很久都沒看到他寫的字了,自從他沉迷於喝酒之後。

在上初中以前老爸算不上慈父,但也絕不是嚴父,他從不給我們姐弟壓力。我覺得老爸這五十多年的生活可以分為四大階段。

第一階段是在有了我以前,他是個風流倜儻的男人。那個時候爸爸和媽媽是自由戀愛,外婆偷偷和我說,以前媽媽要嫁給爸爸,她是堅決不同意的。說爸爸以前有點愛賣弄文采還有點目中無人,天不怕地不怕,又愛耍嘴皮子。奈何媽媽一定要嫁給他。我現在都覺得外婆看人的眼光總是那麼毒。不過值得欣慰的是爸爸媽媽結婚了以後,爸爸對媽媽挺好的。但是僅限於在我記事以前。媽媽和我說過,以前爸爸是那種吃完了飯就馬上洗碗的,自從有一次有個堂叔來找爸爸看到爸爸洗碗嘲笑了爸爸以後,他就不再主動洗碗了。以前我們姐弟最喜歡吃爸爸做的菜了,既美味又好看。那個時候他總是時不時的炒菜,現在已經很久沒吃到他炒的菜了。

第二階段,是個略微愛酒的爸爸。在我一歲,妹妹一個多月的時候由於在家裡找不到錢,養不起家。爸爸媽媽就揹著我們姐妹來到了廣西的一個茶園謀生計。在我五歲的時候又有了我弟弟,那時候為了躲計劃生育,爸爸媽媽帶著我們姐妹去到一個山洞裡,在山洞裡生下了我弟弟。我還記得在山洞裡住的時候老爸他就一個人去採茶葉,當天採的茶葉要當天拿到茶廠裡去賣,爸爸每天都要走好遠的路去茶園,然後又要走好遠的路挑著茶葉去賣。每天這麼辛苦回家飲兩口酒是爸爸最期待的事情,他說喝酒不僅讓他忘記了勞累,而且還能提高他的睡眠質量。小的時候我脾氣不好,可能媽媽覺得我脾氣太差了,罵也罵不聽,說也說不得。所以那時候我和媽媽的關係沒有我和爸爸的關係好。到了我上三四年級,爸爸還會和我談論我的作業到深夜,如果前天晚上解決不了,第二天他就會在茶葉地裡繼續和我談論,直到討論出結果以後。再後來,有了一個叫六合彩的東西出現了,第一天晚上爸爸和我們三姐弟說我們去買馬吧,當時我們以為買馬真的是去買一匹馬來養,我們三個還開心了一晚上說是可以學騎馬了。直到媽媽罵爸爸我們才知道原來買馬就是六合彩,就是賭博。後來爸爸不止於買馬,更喜歡在牌桌上賭博。

第三階段,是我最不想記起的一個階段。記得在我初三的時候學校開中考動員會,家長都要參加。爸爸那時候來給我開家長會,當時我很開心,因為爸爸不僅來了,還給我帶了好吃的和留了錢給我。可是週末回家的時候,媽媽哭著和我說爸爸不僅把家裡所有的錢都輸光了,還欠了一大筆賭債,那些債主前兩天剛上門來要錢。我那時候很生氣,氣爸爸更氣自己,我為什麼要在開家長會上面這麼高興,還挽著他的胳膊。也更心疼媽媽。

那個愛喝酒的男人

那個愛喝酒的男人

後來上了高中,爸爸就讓我回老家縣裡上高中,因為初中不是在那邊讀的,只能買學籍上學。學校當時就讓爸爸一次性交一萬多的錢,爸爸就打電話和媽媽商量,還和我說如果你媽不讓讀,你也一定要堅持,錢我們來想辦法。果然媽媽真的打算讓我放棄,我哭著和媽媽說我還是想讀。我到現在還記得和爸爸去取錢的時候,他緊緊抱著那個包的樣子。

再後來因為賭債的事情,那個農場我們呆不下去了,爸爸媽媽就把東西搬回了家裡。家裡終歸還是找不到錢,他們只能終年出去打工。雖說爸爸有點文化,但是由於年紀有點大了,輕鬆的活別人不安排他們幹。而老爸自從在農場欠了賭債以後,賭博的興趣減少了,但是酒癮卻上來了。一日三餐餐餐離不開酒,一個人也要喝到微醉,工廠也進不去。他們只能去做比較自由的工作,所以他們也加入了伐木大軍。伐木工作雖然特別累,但是老闆不會管太多,這種工作最適合老爸這種愛酒的人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爸這個人去到哪裡都和別人特別合群,可能就是我外婆說的他這人會耍嘴皮子的緣故吧。前兩天我打電話給他,他說在鄰居家喝茶看電視呢。喝茶也好看電視也罷,我只希望他能少喝一點酒,有時候我會覺得會不會是因為他喝酒喝多了,酒把他的大腦神經給麻痺了,不然他怎麼會時不時罵媽媽呢?有好幾次我都和他說別喝太多酒,對身體不好。他就說如果不喝酒我就活不了了,幹不了活了,你還不讓我喝嗎?我竟無言以對。

最後就是現在的他,還是愛喝酒,他說了酒是他的命。前兩天他又要出去伐木了,去和妹妹告別。妹妹說:“雖然老爸兇,雖然他愛喝酒,可是他疼我們姐弟也是真的疼。看著他的背影覺得有點心酸。”是啊,五十多歲還得走進深山裡,還得把山裡的木頭扛出來,可能他的肩膀也不是那麼寬厚的吧,力量也沒有那麼強大吧。但他是一名父親,他的肩膀必須扛起這些木頭。

我記得最深的一句話是:他說他這輩子已經很苦了,不希望我們和他一樣這麼苦。無論我們畢業出來能掙多少錢,他只是希望我們不要和他一樣去幹這麼累的活。他真的從不給我們壓力,一次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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