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貨不可怕,就怕吃貨有文化。
作為“有文化的吃貨”代表,陳曉卿的名字,一直都是減肥的最大剋星。
只要他一出手,那就是味蕾、口水和腦細胞的狂歡。
兩個字:講究。
對食物最原初的慾望,是人類無法遺忘和拋棄的東西。
而《風味人間》第二季的迴歸,無疑又是一場關於“食慾”的盛宴。
9.4分的高分,足以證明陳曉卿團隊的功力不減,撩人手段更上一層樓了。
本片一共八集,每集50分鐘左右,目前只更新了第一集。
八集的內容分別是:
《甜蜜縹緲錄》
《螃蟹橫行記》
《醬料四海談》
《雜碎逆襲說》
《雞肉風情說》
《顆粒蒼穹傳》
《根莖春秋志》
《香腸萬象集》
光是這標題就足以讓人嘖嘖稱讚,太有水平了。
古時有蘇軾喜吃豬肉寫下《豬肉頌》、吃河豚寫下《惠崇春江晚景》、砸吧過荔枝揮毫就是一首《荔枝嘆》、喝完一碗粥又是一篇《菜羹賦》……
如今陳曉卿團隊用影像代替文字,讓我們縱橫四海,在食物之間流連,找尋生命的滋味。
拿第一集《甜蜜縹緲錄》來說,就極盡甜蜜,又不止是甜蜜。
關於甜,我們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甜品。
比如馬卡龍和珍珠雪崩蛋糕。
比如土耳其甜品皇冠上的明珠——果仁蜜餅。
當地人稱其為巴克拉瓦。
這薄如蟬翼層層疊疊的酥皮,墨綠色的開心果碎鋪滿其間,厚重迷人的奶油芳香溢滿屏幕,如在鼻尖縈繞盤旋。
啊,這才是人間。
但想要製作巴克拉瓦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18歲的撒哈特是一名麵點學徒,他已經擀了整整七年的麵皮了,沒錯,就是巴克拉瓦的那一層層酥皮。
這是成為巴克拉瓦甜品師的第一步。
十幾張麵皮一起擀,每張厚度不能超過0.1毫米。
擀好以後,加奶酪,撒上開心果碎,上下需要覆蓋20張麵皮。
這僅僅是開始,製作巴克拉瓦最關鍵的就是熬糖漿,這是老師傅才能掌握的手藝。
很多學徒往往止步於此,但幸運的是,撒哈特被選中了,他開始跟著師傅學習熬糖漿。
將白砂糖倒入熱水中,滴入檸檬汁,用勺子慢慢攪拌。
至於攪拌到什麼程度才合適,只有經過曠日持久的訓練之後才能熟記於心。
糖漿做好之後,灑在剛出爐的酥餅之上。
兩者相遇的那一刻,像極了一對天雷勾地火的情人。
身心劇烈而昂揚地跳動著,甜蜜也從頭到腳湧進身體的每一寸。
這是巴克拉瓦,關於甜蜜,也關於夢想和堅持。
鏡頭拉回本集的第一幕,進入到喜馬拉雅山脈的南麓。
這是一群生活在懸崖縫裡的蜜蜂,以及一群用生命和勇敢來獲取甜蜜的獵蜂人。
生活在這裡的巨蜂,能飛到最高海拔3500米的地區,去採集珍稀植物的花蜜。
這樣釀成的蜜,也成了人類餐桌的奢侈品。
為了採蜜,獵蜂人需要在幾乎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情況下登上200米的高空。
並且用削尖的竹竿插入崖壁縫隙,以此為支點順勢靠近蜂巢。
手既要扶住藤梯,又要割取蜂巢,僅剩幾個腳趾頭踩在木梯上,一不小心就命喪於此。
事實上,每年都會有人因此喪命。
順利取下蜂巢後,獵蜂人將新鮮的蜂巢大口塞入嘴裡。
這不僅僅是甜蜜所帶來的享受,更是甜蜜所帶來的生活收入。
這是危險與生計。
會吃的食客們,會將這來之不易的蜂蜜淋在上好的煙燻牛肉上。
那滋味,咖爺也沒嘗過。
這是西餐。
而在我們中國有一道菜,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熱量炸彈”——甜燒白。
這道菜今天很多人不是吃不到,而是拒絕吃,因為甜得發膩。
然而在糖是奢侈品的年代,很多人做夢都想吃這道菜。
四川人結婚辦壩壩宴時,甜燒白就是壓軸菜。
一頭肥豬,宰殺好,大鍋燒熱,煮至八分熟。
切連刀薄片,九分肥一分瘦,鑲嵌入粘成片的紅糖,於土碗中疊好。
你以為這就結束了?
天真。
再熬一鍋濃稠的紅糖水,淋在碗中,肥肉與紅糖交相輝映,令人瑟瑟發抖。
此時把在紅糖水中煮熟的糯米蓋於其上,完成之後將碗錯疊在蒸籠中蒸熟。
起鍋後,一把白砂糖撒於其上作為這道菜的終章。
這道熱量過高的菜,在今天是大多數人的噩夢。
不過我們把思路解開束縛,放回到那個飢餓是常態的時代,就會發現這道菜是多麼奢侈美好。
一對新人在祝福中結成夫婦,共同抵禦人生的種種瑣碎和出其不意。
這個時候,他們用一碗甜燒白招待平日裡吃不著糖的鄉親,分享著喜悅、祝福與甜蜜。
當甜燒白不再成為夢寐以求之物的今天,我們又在用什麼滿足我們的慾望呢?
分集導演郭安在採訪中說:如果整集拍的都是甜味事物,就會讓人生膩生齁。
因此,穿插於“甜味炸彈”之間的,則是那些“似有似無,若隱若現”的甜味。
這也就是《甜蜜縹緲錄》中“縹緲”二字的來源。
實際上在許多菜中都有糖的出現,它彷彿是一位魔法師,讓人如痴如醉。
比如揚州的“翡翠燒麥”。
白糖與蔬菜交融之後,拌入豬油與鹽,再放入鹹肉沫。
這樣蒸出來的燒麥,鮮中帶甜,鹹甜相宜,令味蕾雀躍舞動。
除了糖,氨基酸同樣能為舌頭帶來甜。
場景交替之間,我們來到了馬來西亞的巴瑤族。
這是地球上最後一支海洋民族,族人幾乎終身不會踏上陸地。
這個民族讓我想起了《海上鋼琴師》中的1900,他也未曾從船上下來。
這並不是喪失,而是至純的充盈。
巴瑤族人划著小木船在大海上漂浮,健壯的小夥子們只會帶著護目鏡從船上躍下潛入海底。
湛藍的海水清澈見底,如果發現海膽,他們就會接連下來撿取。
這種名叫白棘三列的海膽黃富含遊離氨基酸,滋味甘甜。
巴瑤族人的生活就像是童話,人類與海洋之間如此親密溫存,令人豔羨。
這種甜,關於自由。
鏡頭拉回到充滿煙火氣的中國香港。
新哥是燒豬作坊的師傅,二十年間始終用嫻熟的手藝為食客們獻上最完美的舌尖享受。
豬皮用麥芽糖上色,然後用300度以上的高溫烤制。
肉類自帶的糖類物質與蛋白質、氨基酸結合,上千種芳香物質如風暴般釋放。
新哥有一個成績不錯的女兒,卻在高考中英文發揮失常,沒有考上理想中的學校。
紀錄片並沒有側重於這一點,而是用新哥製作食物的過程代替了人物的心理剖析。
這是燒豬的甜,是失敗,也是失敗後重振旗鼓的甜。
《甜蜜縹緲錄》講述的甜不僅是食物中所攜帶的甜,還是人生的甜。
理想與堅持,危險與生計,貧困與富足、禁錮與自由,失敗與成功。
只有付出後,我們才能更好地得到與享受,享受食物的甜,享受人生的甜。
這甜或許縹緲,但我們追逐甜蜜的信念始終堅定。
同樣的,這部紀錄片的旁白依舊優秀如往昔,還加入了一些國內外著名作家所寫的關於美食的文字。
Y. A.岡察洛夫:“人無疑是大地的主人,卻又是腸胃的奴隸。”
汪曾祺:“雞頭米老了,夏天就快過去了。”
F. O.帕慕克:“讓一千萬人聚集在伊斯坦布爾的。是生計、利益和賬單。但支撐茫茫人海的只有一樣東西......”
文字和影像交織,帶著一種神奇的魔力,讓我們通過食物穿越古今、縱橫四海。
這不止是在探尋食物,更是在尋找生活的意義。
或許生活本沒有意義,我們才需要賦予它意義。
這個意義不需要多麼宏大,只需要它能讓你獲得快樂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