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都在開荒
一生都在播種
一生都在眼巴巴地
盼望著年景
卻盼來了暮秋晚霞……
你就像一株
黃熟了的莊稼
沉重地垂下頭穗
風吹葉動沙沙沙響
如你絮絮叨叨的
自言自語……
霜期將要臨近了
你遙遙望見了生命的盡頭
那裡依然起伏著
一片金黃或者蔥綠……
霜期將要臨近了
你依著村頭的泥牆
蹲成一尊
刀痕粗礪的雕塑
一動不動的
盡情體味著秋陽的溫熱……
你多像一株
站在老秋裡
感慨不已的莊稼啊
在泥土裡站久了
對土地
就有了很深很深的眷戀……
在泥土裡站久了
就沉重地低下頭
深情地望著腳下的地壟……
在泥土裡站久了
就用老胳膊老腿
葉子般的感知節氣……
你就是一株
很老很老的莊稼啊
一陣風就擦掉你
很稠很稠的感慨和惆悵
稠如你一生裡收穫的穀粒兒……
很老很老的莊稼
心裡就結滿古老的諺語……
很老很老的莊稼
就再也走不出
生你養你的那片土地……
很老很老的莊稼
就彎彎地站在田野上
像恭敬地給土地鞠躬
又像沉思默想
走失了神魂……
不要啊
不要一陣風似的碰觸他
使他葉子般地激動……
那是青了又黃
黃了又青
一生都乾渴飢餓的莊稼……
那是溼了又幹
幹了又溼
一生都辛苦勞累的莊稼……
那是豁出了老命
也要把土地翻來覆去
非得翻騰出個結果
才肯罷休的莊稼……
那是從泥土裡
汲取了精氣
又把汗珠子
全都交給了土地的莊稼啊……
那是種進心裡一個人
就在一生里長出許多人
又在一生外
長出更多人的莊稼……
很老很老的莊稼
到了總要埋進那
厚厚實實的土裡……
埋進土裡面
可不是就算完事兒
還會有許許多多
看見和看不見的東西
不時地冒出來
去裝扮季節
去充實另一些生命……
分享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