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羈縻”之殤:遼東女真的發展與努爾哈赤的崛起

1618年,努爾哈赤“告天”誓師,宣告對明朝“七大恨”的討明檄文,正式開始與明朝決裂。女真,這個在明朝之初尚不能對明朝構成威脅的民族,何以在200餘年之後成為明朝的

心腹大患,最終成為明朝的掘墓人?

明朝“羈縻”之殤:遼東女真的發展與努爾哈赤的崛起

影視劇作品中的努爾哈赤

究其原因,一方面與努爾哈赤統一女真各部,建立大一統的後金有關,另一方面,則和明朝對邊疆地區實行的“羈縻之策”有關。

明太祖朱元璋定鼎中原後,隨著明朝勢力的東進,為了有效統治和管轄女真各方勢力,採取“以不戰為上兵,羈縻為奇計”的“以夷制夷”、“扶強除弱”的政治思想。其本質是在保持女真各部統治階級不變的情況下,設立羈縻衛籠絡女真各部首領,根據其部落大小冊封首領為都督、都指揮、指揮、千百戶、鎮撫等職。並給予印信,頒發敕書、官印和冠帶襲衣,將部落首領納入明朝官吏管理體系。

和明朝普通地方官不同的是,羈縻衛所官員雖也負有保土衛疆之責,但其官職皆為世襲,並需定時朝貢以示“

俯首稱臣”。

不對等的朝貢

“朝貢”雖是女真各部歸附大明王朝的標誌,卻也是明朝統治者統馭女真各部的韁繩。

明朝“羈縻”之殤:遼東女真的發展與努爾哈赤的崛起

朝貢

明朝政府規定,羈縻衛有向朝廷繳納貢賦的義務,入京朝貢均有時間規定,若誤期,則要治罪。不過,朝貢義務的背後並不是貪圖利益,而是隱藏著明政府對於女真各部的安撫與懷柔

“諸蠻夷酋長來朝,涉履山海,動經數萬裡,彼既慕義來歸,則齎予之物宜厚,以示朝廷懷柔之意”。

由此可見,女真各部的朝貢與明政府的回貢顯然是不對等的,朝貢者通過朝貢獲利頗豐。

明朝統治者也正是通過這種“薄來厚往”的朝貢,塑造“天朝上國”的盛世景象,從而實現明朝的“懷柔”和“羈縻”,以其強大國力震懾外夷,達到“以不戰而屈人之兵”。

一方面,女真朝貢者嚮明朝進貢物品的同時,獲得了遠比所貢物品價值更大的回貢,以此來對女真各部進行拉攏。

另一方面,明朝統治者通過朝貢通道的開啟和關閉,加大對女真各部的控制力度。對於挑戰明朝權威的部落,明朝則或關閉貢道,以示懲罰,或直接出兵征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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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大軍

如此糖果加大棒的組合造就了明朝初年女真各部的歸附,不過,這種通過朝貢進行的羈縻也存在許多弊端

女真使團朝貢加重了明朝的經濟負擔。明朝在女真地區建立建州衛和兀者衛後,前來朝貢的女真大小小首領皆被明朝授予大小不等官職,這在女真各部獲得極大反響。一時間,各部落趨之若鶩,前往京師朝貢,以期封賞。僅成武一朝22年,女真各部朝貢就多達220次。

大規模的朝貢使團往來數月,造成沿途招待費用龐大,“薄來厚往”的回貢,給明朝政府造成極大經濟壓力。

朝貢並不能滿足女真各部落的需要。通過朝貢形成的貿易主要是進貢和回貢,主體是女真貴族和明朝政府。明朝回貢往往會是一些絹、布、茶等,這使女真各部的朝貢獲利雖豐,卻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沒有使女真真正產生對大明的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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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皮甲的女真士兵

銅、鐵等易製成兵器的金屬外流。明政府規定,女真使團進京完成朝貢後可以在京城貿易五日。不過,這並沒有限制女真人的活動。使團不單隻在京城貿易,還在往來的途中,私下與民眾交易。除一些生活用品外,這種沒有官方限制的交易,往往導致了大量銅、鐵等違禁品流向女真各部。為此,明朝不得不下令

“民有以鐵器賣與瓦剌使臣規厚利者,詔錦衣衛擒獲監禁之”。

儘管明朝制訂了嚴厲的法律制度,但在厚利面前,違禁品的走私屢禁不止。

通過“朝貢”實現的羈縻之策在明朝之初,對遼東地區,特別是女真各部族的歸順統一發揮了重要作用。不過“羈縻”的韁繩雖掌握在明朝手裡,但“籠絡”和“懲罰”之間的天平卻並不好掌握。明朝“天朝上國”的思想造成了明朝的經濟壓力,這也造就了日後女真各部的崛起。

遼東馬市與女真各部的崛起

遼東馬市興建於明成祖朱棣在位期間,起初只設開原、廣寧兩處,後增旅順馬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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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東馬市復原團

遼東馬市建立之初,本意是由政府官方包辦,向蒙古、女真各部購買馬匹。蒙古、女真以馬市之,明政府則給與他們同等價值的物品。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遼東馬市逐漸成為明政府朝貢制度的補充和實施“

羈縻之策”的主要手段。

“朝廷非無馬牛,而與之為市,蓋以其服用之物,皆賴中國,若絕之,彼必有怨心,皇祖許其互市,亦是懷遠之仁。”

由此可知,馬市的設立,是控制女真各部的重要手段,是明政府對女真實行懷柔政策的產物。

明朝對馬市的管理有著嚴格的管理制度,女真各部憑敕書入市,至期“各夷將馬匹物貨赴官驗放入市交易”,貨物入馬市,必須進行檢驗並抽取貨物稅。不過,所抽取的貨物稅普遍不高,其所得收入主要用來對前來貿易、朝貢的女真、蒙古各部加以撫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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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士兵

客觀來講,遼東馬市在設立之初,對加強女真各部同明朝政府之間的聯繫發揮了重要作用,有助於加強明朝政府對女真各部的統治。不過,後期遼東馬市的管理鬆弛,在其規模逐漸發展壯大的同時,卻也逐漸由官商壟斷民間貿易轉化,最終使女真各部在明朝的眼皮子底下,迅速崛起。

明初, 女真不能冶鐵, 所用農具由木質或骨質做成, 農業生產長期停滯在較低水平, 主要以狩獵、畜牧和採集業為主。

遼東馬市的出現,為女真獲得農具等生產工具提供了極大的便利,加之“羈縻之策”,女真人從馬市獲利頗豐,使自己的族群得到快速的發展,明朝中期的的女真已經“戶知稼穡,不專以射獵為生”。

到了明朝後期,女真各部的糧食不僅實現了自給自足,反而能夠從馬市中賣出獲取收益。

此外,遼東馬市還成為女真人向漢人學習的窗口,不僅開闊了女真人的視野,還從漢人手中,學會了冶鐵。並能通過對從馬市中交易買回來的鐵製品重新加以冶煉,獲得了充足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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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勢力圖

遼東馬市,是明朝政府實現安撫與羈縻的重要手段,也是朝貢貿易的重要延續。在其開設之初,對遼東地區的平穩發揮了重要作用。不過,官方後期的管理鬆弛卻也產生了極大的

“副作用”,使得女真得以發展壯大,為明朝建立起一個強大的敵人。

在“安撫”中崛起的努爾哈赤

努爾哈赤出生在建州女真貴族之家,早年常至馬市與漢人、蒙古人進行貿易活動。在他的成期間,遼東馬市不僅使他開闊了視野,也為其提供了學習平臺。在與漢人、蒙古人交易中,努爾哈赤學會了漢語和蒙語,並受到漢文化的影響,從書籍中汲取營養,為他今後的女真統一大業奠定了了寶貴的知識基礎。

在努爾哈赤的父祖被殺後,努爾哈赤更是因明朝的“安撫”獲得了崛起的機會。

明朝“羈縻”之殤:遼東女真的發展與努爾哈赤的崛起

覺昌安畫像

努爾哈赤的祖父覺昌安,父親塔克世都曾受到明朝冊封。在其父祖被明軍“誤殺”後,努爾哈赤和明朝的關係一度極為緊張。不過,因為明朝的“羈縻”、“安撫”政策,並念及覺昌安父親對明朝有功,努爾哈赤非但沒有受到明朝打擊,反而深受扶持,除獲得父祖遺留的敕書外,還獲得明朝賞賜的30道敕書。

敕書的獲得以及明朝的任命,意味著努爾哈赤可以在朝貢和馬市貿易上獲得極大利益,也是努爾哈赤能統一女真的經濟基礎

除此之外,明朝在遼東地區的“以夷制夷”政策成為努爾哈赤順利統一建州女真的保證。

努爾哈赤深諳大明遼東女真的“羈縻之策”,並巧妙的利用了明朝的“用夷攻夷”、 “以夷制夷”,走上了既朝貢稱臣,表示忠順,又暗自稱雄,發展實力

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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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爾哈赤畫像

使他在30多年的統一建州各部過程中,非但沒有受到明朝的鎮壓,反而被視為大明邊疆的功臣,多次獲得明朝犒賞和加官進爵。繼而獲得了最終對抗明朝的資本。

“羈縻”的韁繩在大明王朝手中,並沒有被掌握好。誠然,它在在明朝開國之初,為遼東的統一發揮了重要作用。不過明朝“天朝上國”思想卻導致了“羈縻政策”的養虎為患。

朝貢貿易和遼東馬市固然使女真各部牢牢依附大明,不過這種透支國力的“羈縻”也使女真一族得以發展壯大。遼人嘗言: “女真兵若滿萬,則不可敵”。隨著努爾哈赤的壯大,最終引發了和明朝對遼東的爭奪,導致大明耗盡最後的財力物力,敲響了大明王朝最後的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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