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動!5位心理諮詢志願者口中的真實抗疫故事

本文的主角,是五位參與疫情中大眾心理援助的諮詢師。他們講述了那些藏在人們心中“看不見”的“疫情”,同時從專業的角度出發,對疫情後個體及特殊人群的心理重建提供了方法建議。現在讓我們從六段真實的心理諮詢案例說起。

人們在怎樣的時刻按下求助鍵?

“失控”的一線醫生

一、

2月初,一位醫務人員的情緒失控,在接線前20分鐘一直哭訴,幾乎處於崩潰狀態。他作為多年的醫生,雖然有著比較豐富的豐富的臨床經驗,但是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疫情,幾度懷疑自己的身份,因為在病魔面前束手無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面對患者渴望生命的眼神,他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去安慰他們。

當時,物資處於匱乏狀態,大家對病毒並不瞭解,更不知道疫情到什麼時候結束,高強度工作導致的頭痛、失眠、厭食、焦慮、恐懼和暴躁情緒也一直影響著他們的日常生活。

因為頭痛的實在受不了了,那位醫生終於在輪休的時間撥打了心理援助熱線,目的是為了能重新回到一線工作。雖然他一想到穿上防護服去工作,心裡就感到害怕、不敢去。最終他還是回去了。

這並不是個案。在目前接到的諮詢個案中,那些撥打心理援助電話的一線醫務工作者們,出發點毫無例外的都是希望恢復正常工作,幫助到儘可能多的患者。

(記錄者:Christina)

二、

我被問的最多的問題是,疫情什麼時候才能控制住?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恢復自由”?

在較早期的時候,有一位醫生打電話來諮詢,他的父母、妻子先後都被感染新冠肺炎。因為住不進醫院,加之體弱多病,母親不久便去世了。他本人雖然沒受到感染,但母親的去世、家人相繼染病對他的打擊很大。他自己是醫生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親去世。

他為此感到極端的痛苦、無力和內疚。(記錄者:大家心理的“熊博士”)


返鄉後遭遇歧視的外賣小哥

三、

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外賣小哥,就叫他小孫吧。

小孫在武漢打工,春節前回到自己的老家。在農村,小孫主動給村裡上報了自己的行程,14天隔離期後並無症狀。然而,到了第17天,一位同村村民出現了感冒症狀,該村民回憶,自己在感冒前,和小孫說過幾句話。

很快村裡、鄉里的領導也到他家瞭解情況。小孫告訴我,那些不實的傳言給了他和家裡人很大的壓力,他非常委屈,他的奶奶也因此和鄰居吵了一架。我和小孫在電話裡交流了30多分鐘。這讓他的注意力得到了一些轉移,沒有了最初那麼強的情緒反應。第二天,我再與小孫溝通時,他表示自己現在情緒好多了,那位感冒的村民經查明是普通感冒。

其實,類似的案例還有很多。(記錄者:Anne)


更多的人:身體健康卻焦慮不安

四、

有人打來電話,他自己並沒有感染新冠肺炎,但周圍有很多人受到感染。他看到周圍有人住不進院,於是感到害怕、恐懼、生氣、絕望,同時擔心自己如果生病的話會傳染給別人。

另一類是對自己未來生活問題的擔憂。例如,他們會問,什麼時候復工?什麼時候開學?擔心各種事情無法完成。對於沒有受到感染的人來說,會更加關心就業和生活,這也反映出大家的焦慮。(記錄者:吳才智)

五、

打來電話的是一位在武漢家中自我隔離的成年男性,他非常恐慌,對自己是否會感染新冠肺炎感到焦慮不安,非常恐懼。

他大部分時間都處於自我懷疑的狀態,由於緊張出現胃痛、體溫升高的狀況,因過分擔心自己的身體,反覆測量體溫,不斷比照自己身體反應和感染症狀是否對應。另一方面,他也時刻關注和疫情有關的消息,又因為感染人數的增多變得更加心神不寧,害怕疾病無法控制、害怕生活失去控制感。由此,正常的生活節奏,睡眠質量非常差,食慾也下降,有時候感到很無助。(記錄者:田媛)

六、

一位諮詢者擔心自己患病了,去醫院做了CT檢查,結果良好,所以沒有進行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檢測。可是他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焦慮情緒,甚至一個人居家隔離起來,害怕自己處在潛伏期傳染給家人。同時,他每天在家不停查看疫情消息,十分緊張,看到醫務工作者在一線那麼辛苦,而自己卻在家裡無所事事,有時還抱怨自己“被禁足”。一想到這樣的自己,就深感自責和愧疚。(記錄者:Anne)

據瞭解,重症患者、死亡家屬、一線救援人員會存在不同程度的心理創傷,如果他們自身的心理免疫力不是很強而又沒有進行及時的心理危機干預,很可能會產生嚴重的心理創傷甚至心理疾病。最常見的一種心理疾病是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


沒有儀式的訣別,無力拯救的生命...疫情之後,怎樣幫他們擺脫陰影?

當疫情逐漸得到控制,沒有感染疫情的人會放鬆下來,但我們其實有很長的路要走。幾類“特殊人群”的心理狀況尤其值得我們關注。

例如上文第二個案例中那位醫生,以他為代表的家中有親人因疫情去世的人群。他們沒能對親人完成哀悼(因為親人遺體直接被火化)的過程,這是有違傳統的,逝者的家人可能會感到憤怒和內疚,內心無比悲痛、衝突。

對於這些現在不能安排追悼儀式就與親人告別的人群,建議他們可以在家中或網上,讓親人們聚在一起,找一個合適的替代性的方式,表達對親人的哀悼與思念。在疫情結束後,在家庭或家族商議之後,也許可以補上哀悼儀式和哀悼環節。

還有在戰場上見證了太多生死的一線醫護人員,他們精力耗竭、壓力巨大。也如上文諮詢案例中提到的那樣,許多醫護人員覺得自己雖然竭盡全力,卻仍然挽救不了病人性命,對他們來說,這段經歷就像噩夢和創傷一樣存在。

作為一線醫護人員的家人,應該與他們進行很好的交流,給與理解和支持,使他們得到充分的休息。醫護人員自己可以將這些創傷轉化為力量,提醒自己更加珍惜當下、珍惜親人,成為一次昇華。但如果發現自己很難走出抗疫時的心理陰影,有必要尋求專業心理健康人員的幫助。

此外,還有那些經歷了“確診-被隔離-康復”的人,在他們之中,有些人會覺得感恩,也有人會覺得委屈和憤怒。後者情況嚴重的話會影響到他們的人際關係。

其實,任何心理問題的調整,或者嚴重心理危機的應對,概括來講基本上可從三個方面入手。

首先是勤於自助,要有心理健康的意識,然後主動應對,借用自己過去熟悉的、有效的辦法和經驗去應對。但自助強調的是自主性,並不是說遇到心理問題要一個人“死扛”。

其次,“扛不住”了,一定要善於求助,家人、朋友、同事、老師,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支持系統,調查顯示,這樣的支持對很多人非常有效。當身邊沒有社會支持系統,或身邊的人不方便講、不理解自己時,就應該向專業心理幫助機構求助,心理諮詢師、心理醫生、精神科醫生等,都是受過訓練的專業人員,可以尋求他們的幫助。

第三方面,就是樂於互助,主動伸手幫助自己身邊的人,特別是發現個體面臨嚴重危機時,更要主動關心、主動幫助。勤於自助、善於求助、樂於互助,這是我們認為的心理健康的理念、原則,也是策略。三者相互依存,缺一不可。

這種求助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去做的,但它是我們倡導的。作為普通大眾,我們也要鼓勵這樣的求助。

一個社會的進步,不能只看經濟發展水平,而是應該讓每一個人在社會發展過程中都享受社會發展的成果,感到被尊重、有尊嚴,哪怕是少數人群,都能夠被社會救助、被關愛。這樣才能體現出一個社會進步及發展的價值。(分享者:吳才智)

如果身邊有人出現了這些狀況,需引起你的關注

當身邊的家人、朋友出現長期的情緒困擾,同時對個體的正常生活造成影響,或者個體主動向我們尋求幫助,表示不堪忍受時,這需要引起我們的注意。例如以下這些情況——

  • 在情緒上,一段時間以來情緒上出現恐懼、迷茫、慌張、焦慮、憤怒、抑鬱等;
  • 在認知上,一段時間以來表現為注意力不集中、決斷能力差,產生無助、無望、興趣減退等現象;
  • 軀體上,表現為食慾下降、失眠多夢、胸悶氣短、呼吸困難、頭痛乏力等症狀。

這個時候,作為親人或朋友的你需要重視,請給予他們充分的陪伴和交流。


疫情當下。祝我們能早日回覆正常的生活和工作狀態!加油!


上文受訪者名單

吳才智:心理學博士,華中師範大學心理學院副教授、心理健康教育中心常務副主任

田媛:心理學博士,華中師範大學心理學院副教授

大家心理的“熊博士”:心理學博士、北京市社會心理工作聯合會聯合發起人,曾參與汶川地震、雅安地震、馬航事件等重大危機事件的心理援助

Christina:杭州某康復中心諮詢師,參與疫情期間的心理援助志願工作

Anne:20多年的資深護理從業者,參與疫情期間的心理援助志願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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