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腫瘤醫生同我談起他最近治療的一位病人，他29歲患有無法實施手術的腦瘤，在二期化療期間腫瘤繼續長大，病人最終選擇不做進一步化療，但是在做出這樣的決定之前，他們進行了幾個小時的討論，因為這並不是他過去希望做的決定，首先腫瘤醫生說他同他單獨進行了討論，他們回顧了整個病程，剩下的選項他跟坦率他告訴他，在他的整個職業生涯中，他還沒有見過第三輪化療對他這種腦瘤有效的情況。有一種療法真正有希望，雖然他願意繼續給她做化療，但是醫生也告訴她這種治療會耗費他和他家人極多的精力和時間。他沒有終止對話也沒有抗爭，他問了一個小時的問題，他問這樣那樣的治療方法，它逐步開始瞭解腫瘤進一步長大可能導致的情況，會有什麼症狀，如何控制以及最後的結果，接著醫生同年輕人及他的家人見面談話，進行得並不順利，他有妻子和幾個小孩最初妻子沒有停止化療的思想準備，但是當病人用他自己的話說明了他和醫生討論的內容後，她太理解了。他的媽媽是一位護士，曾經也經歷過類似的情況，與此同時他父親則一直靜靜地坐著一言未發。幾天後病人又來腦腫瘤醫生交談。應該有辦法的肯定有辦法的，他說他的父親給他看了網上的質疑報告，他透露她的父親難以接受這個消息，而沒有哪個病人願意讓家人痛苦。認為如果不是為了滿足所愛的人的希望，2/3的病人寧願放棄他們不想做的治療。
腫瘤醫生去這位父親的家裡見他，他有一摞從網上打印下來的各種治療方法，它全部看了一遍並告訴她，她很願意改變自己的觀點，但是這些治療方法要麼針對腫瘤與他兒子得腦瘤很不一樣，要麼他兒子不符合條件，沒有能產生奇蹟的方法。他告訴這位父親他需要理解，跟兒子相處的時間是有限的，年輕人需要父親幫助他度過這段時間。腫瘤醫生苦笑著說，看化療到對它簡單很多，但是從他父親的那次見面是一個轉折點。病人及家屬選擇了善終服務，在病人去世之前，他們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了一個月，後來他父親向醫生表示感謝，他說那最後的一個月，家人只是一心一意的待在一起，結果這是他們在一起度過的最有意義的時光。
考慮到這類談話得花足夠長的時間，許多人爭辯說關鍵的問題是金錢的刺激，我們付錢給醫生，為我們做化療和做手術，而沒有付錢，讓醫生花時間去討論做與不做哪一種選擇更明智。這當然是一個因素，但並不僅僅是錢的問題，而是由於醫學的真正功能究竟是什麼的問題，還沒有定論，換句話說我們到底付錢找醫生做什麼？簡單的觀點是醫學的存在是為了抗擊死亡和疾病，這當然是醫學最基本的任務，死亡是我們的敵人，但是這個敵人擁有優勢力量註定是最後的贏家，在一場無法獲勝的戰爭中，你不會想要一個戰鬥到全軍覆沒的將軍，你不會想要一個喬治卡斯特，需要的是一個羅伯特利，一個既懂得如何攻取能夠贏得領土，也知道無法制勝是如何投降的人一個明白如果全部所謂就是苦戰到底這會造成最大的損失的這些年來醫學似乎既沒有提供卡斯特將軍也沒有提供李將軍，我們越來越像那種，一邊讓士兵往前衝，同時一路吆喝著，你什麼時候想進步了告訴我一聲的將軍，我們告訴那些病入膏肓的病人，全力進行的治療，是一列你可以隨時下車的列車，只要說一聲就行了，但是對於大多數的病人及其家人這樣的要求太過分了，他們要麼為疑惑害怕而去所撕裂要麼被對醫療科學能力的幻想是矇蔽我們這個責任是按照人類本來的樣子對待，只能死一次，他們沒有經驗可借鑑，他們需要醫生和護士。他們需要醫生和護士同他們進行艱難的談話，並將看到的情況告訴他們，幫助他們為後果做好準備，幫助他們擺脫那種好像被丟掉倉庫一樣，被人遺忘的狀況，沒人喜歡那種境遇。死亡的確是我們可以接受的，但是彷彿也的確像書中所說，應該去抗爭死亡，究竟是敵人還是朋友，我想我們不得而知，但是死亡的的確確意味著某種終結，至少對於現在這個在人間計劃你的親友來說是一種終結，也不再參與這個世界的故事，從此這個角色只有空白，但值得慶幸的是我們每一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
今天和大家分享的書籍是美國作家阿圖葛文德所著寫的書籍最好的，在這本書的最後一個章節討論的是死亡，作者的父親也罹患了癌症，在與病痛的抗爭中經歷著它最後的時光，即便是醫生的家人甚至是一生自己都無法避免經歷這一過程，在這一章節裡面作者記述了他與父親最後的對話。他臨走的倒數第二天下午晚些的時候他出了一身大汗，我妹妹提議給他換衣服擦洗身體，我們把他抬起來讓她身體前傾，採取坐姿，她失去了知覺像一具屍體，我們想把他的襯衣從頭上拉下來，這個工作不好做，我努力回憶護士的做法，突然我意識到他的眼睛睜開了，我對他說他：嗨！爸。只是睜開了一會眼睛觀看情況，他的呼吸很艱難，他說：哎！。他看到我們給她擦洗身體，給他換上了一件新襯衣，你痛嗎？不痛。他示意，晨起時我們把他抱在輪椅上，推他當面向後面的窗前，後院裡有花有樹，在這個美麗的夏日院子裡灑滿了陽光，看得出來他的神智漸漸清楚起來，後來我們把她推到餐桌邊，他吃了一些芒果番木瓜，喝了點酸奶，還吃了藥，他一言不發呼吸正常，沉思，默想。我問他：你在想什麼？我在想怎麼不延長死亡的過程。這話我母親可不愛聽。我們很高興照顧你。他說。很難受是不是是很難受，我問他如果可以的話，你是不是更喜歡睡過去似的，你不想像這樣醒著，感覺到我們跟我們在一起嗎？我母親問他，他沒有說話我們等待著。
父親在生命的最後一天體驗到的痛苦並不完全是身體上的藥的鎮痛效果很好，有時候它浮出水面，在意識最清醒的時候聽見我們的聲音，他會露出微笑，然後他完全上岸了，意識到事情還沒有結束，他意識到他本來希望已經全部消失的痛苦，焦慮仍然還在，身體的問題還在，但是對他來說更困難的是心智的問題，糊塗，對未盡事業的擔憂，對母親的擔憂，對自己會留下怎樣的記憶的擔憂。他只有睡著的時候才平靜。醒著的時候他無法平靜，既然生命在逼近極限，那麼他希望他的故事的最後幾行是安寧。
在他最後一段醒來的期間，他要求見孫子孫女他們沒在那，所以我給她看iPad上的照片，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笑的很開心，他細緻的看每一張照片，然後他又陷入了昏迷，他的呼吸每次停頓二三十秒，每次我確信已經結束了，結果發現他又呼吸起來，這種狀態持續了好幾個小時。當時我母親和妹妹在交談，我在看書，我注意到他呼吸停頓的時間比過去長，我說。我想他已經停止了！
其實總有那麼一瞬間，我們會意識到我們身邊最重要的人，早晚有一天會離開這個世界，可是我不是那麼放不下，捨不得！該怎麼去和他們說告別呢，人類固有的侷限性我們永遠無法戰勝，我們很難戰勝貧窮衰老和死亡，但是我們在這片大地上還是擁有很多溫暖的故事，他們是傍晚點起的燈，是所有愛的總和，是無所求的付出，我承認人類的侷限性和這個世界的荒誕，讓我好幸運擁有過很多幸福的瞬間，家人戀人，朋友，理想！我因為這些覺得生命是閃閃發光的。哪怕生命逝去。閃過的光也必定曾照亮過某個角落，我們的確是渺小的事物，一一泰戈爾說天空沒有留下痕跡，但我已飛過我們飛過，即便沒有留下痕跡，但我們自己心裡應該清楚。
閱讀更多 soul周大俠 的文章
